小推车停在了解剖台尸体的附近，女人的长发弯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她款款坐在了路靖尧正前方，那个水泥墩子的旁边，扭过头来朝着路靖尧嫣然一笑。
“又见面了，我们在地铁上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路靖尧警惕地点了点头。
“我以为你已经死在那条隧道里了，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要早上车。”她笑盈盈说道，“我该怎么称呼你？你可以叫我Alice。”
她态度亲切又随和，如果不是那副可怖的外表，看起来就像个亲切的漂亮妹妹。她看着路靖尧紧闭的嘴和提防的目光，忍不住又笑了笑：“不用那么紧张嘛，大家都是要寻找丰都的同伴，认识一下下一趟车也好一起同行。”
“同伴？下一趟车？”路靖尧重复了她说的两个关键词。
“哦，我忘了，你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她转过脸去，看着快要坐满的一车乘客，怀念地说道，“这里面很多人都和我多次同行过，也许这次之后，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包括你们两个。”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寻找丰都？”张三问道。
“因为不甘。”Alice笑盈盈地说道，“曾经我们每个人都和你们一样活着，工作，生活，一直到某一天……不知道从哪来的红雾突然笼罩了城市，红雾里藏着亡灵和幻象，活着的人类越来越少……我们大多数都是突然死亡，被不知道从哪而来的亡灵杀死，然后变成了和它们一样的存在。
“我们不甘心，为什么好好的生活突然就被毁了，于是很多人想到了生活还正常的时候看到的报纸上的报道——有关高维世界，那是当时最新的发现，如果高维世界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在那里找到复活和解决红雾的方法？于是，很多人上了那趟末班车地铁，只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回来。
“那些找到道路的人，一次次地徘徊在从地铁到通往丰都的道路上，我们企盼着有一天能找到真正的终点，从而回到过去的日子……”
“那，为什么又是一次次？你们从没有找到过丰都吗？”路靖尧也被她引得忍不住问道。
女人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你看到外面了吗？洪武降临之后，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了白天，每天早晨七点钟的时候，一切就都会恢复到夜幕刚降临时候的日子，而没有找到丰都的我们，便又会回到起点处。”
“七日循环”！
“为什么会找不到丰都呢？”张三问道，“你们既然可以无限循环开始，那么就好像游戏读取存档一样，只要每次按照之前的攻略走，不就能更推进一步吗？”
他提出的疑惑也是路靖尧想要问的，谁知，Alice在听到这句正常的询问后，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游戏？读取存档？还有……攻略？这些是什么？”
“？？？”
路靖尧和张三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懵逼的问号。
她这问题实在是无厘头，要是个贫困山区的老年人就算了，可这个世界明显是与现实科技水平差不多的世界，为什么会连“游戏”这种词都不知道？
路靖尧突然想起了她所说的“高维世界”。
如果如同张三之前的猜测一样，高维世界对应的是他们的世界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就是“游戏”的世界？
因为是游戏的世界，所以这里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是“游戏”、“存档”、“攻略”，因为这都是制作者设定好的！
路靖尧再次拿出笔记本，认真对照起她抄下来的三段奇怪的字符。从句首经常重复的某个字符，到里面每一行的行前空格、换行，渐渐地，这些她完全不认识的字符在她眼前和某个看过的画面重合起来。
她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格式的语句了，也大概猜出来为什么张三会觉得它熟悉。
这东西的结构，实在太像她之前在孟庭柯痛苦加班的电脑屏幕上看到的程序代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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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1章
“张三, 你学的什么专业？”路靖尧压抑着兴奋问这位来自世界一流大学的博士生。
“哲学，怎么了？”
“……没事了。”
路靖尧默默把他从“能用的工具人”名单上划掉，想了想, 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顺便问他有没有选修计算机专业。
张三：“……”
刚被路靖尧称赞过长相好学历高的他重新陷入了自己是个废物的纠结中, 他瞪着那串不明字符研究了一会儿, 放弃摇头：“看不懂，首先不能确定每个字符的含义, 其次……你知道它是哪种程序吗？据我所知，代码也有很多种语言的。”
“它的结构、首字符构成以及形态能让我们感觉到眼熟，如果这东西真的和我们猜测的一样是代码的话, 也一定是用和我们世界相似的某种语言写成。只有破解每个字符含义不容易, 因此我们需要人, 只有大量语言学和计算机的大佬一起攻坚才能以最快速度解决这个问题。张三，你那个能和希拉通讯的道具还能用吗？我们把消息传出去就可以……”
“不太可行，”张三摇头，“那件道具只能用语音交流, 很难把这么多字符不走形地传递回去, 而且现在仅剩一次通话次数，一次只能通话一分钟，更何况……希拉那边的状况, 不会有人帮她的。”
他眼中闪过一抹晦色，路靖尧也没有追问，只是认真思考着还有什么别的传递消息的办法。
前座的Alice一直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虽然其中有很多东西听不懂，可她依然慢慢感觉到，这两个人与她所想的可能不太相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困惑地看着他们, “难道不是幸存者吗？”
“我们是的，但我们来自很远的地方，那里也许是红雾最后侵染的地区。”路靖尧半真半假地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乘坐过这么多次公交车，那么没人告诉过你，不要和司机说话吗？”
她这是好心提醒，女鬼告诉了她很多消息，她觉得应该给予一定回应。谁知，女鬼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知道，和司机对话的会死。但是那又怎么样？”
“？”
“对话之后并不会马上死亡，而是会死于接下来的某一次意外。”女鬼解释道，“我们已经是亡灵了，已经不怕死亡。而且，这是个无限循环的世界，就算死亡也会回到起始点。还不如从司机那里获取一些消息更划算。每个人都能从司机这里获取一个消息，而他从不说谎。”
所以，她才确定他们会加入一次又一次寻找丰都的亡灵队伍吗？
公交车的速度又一次慢了下来，红雾之中，又是一个公交站台慢慢浮现出来，站台上一样有着人影，只是这一次，公交车上面也同时传来了动静。
一个浑身浮肿，衣服湿淋淋往下滴着水的男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神情呆滞，一步步走向了下车门，站在门口死死盯着那一线黑色的门缝。
“清河路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两扇车门打开，像是淹死的那个男鬼一步步走下了公交车。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张三盯着那扇门问道。
“因为他觉得在这里是丰都吧。”路靖尧说，“刚才Alice问了司机丰都在第几站，司机的回答是每一站都有可能，因此，这些亡灵可以选择任何一站下车，比如刚才那个，有可能选择他死去的地方……”
她看着下车的男鬼缓慢走向道路旁边一条波光粼粼的河，他全身都在颤抖，可依然义无反顾地走入到了冰冷的河水里。
也许是……他在临死之前，在河中看到了什么。
“又有人上来了。”张三说道。
这次上车的是一男一女，比起刚才Alice上车时候的惊悚，这一次的两个乘客看起来要更接近活人。男人是个白皙瘦弱穿着黑色中山装带着细边眼睛中年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有点大学教授的气质，而女人……
路靖尧看着那张有点婴儿肥的脸愣了一下。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看过这个人一样。
“路人甲？！”她还没想起来，那女人却在看到她的刹那惊喜地喊出声来，“你居然也在这里！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吴潜啊！我们在婷婷的愿望那个学校副本里遇见过！”
路靖尧想起来了。
那是她的第二个副本……或者说，是从这个世界回到现实中经历的第一个副本，那个副本中有一个对贺言章偶像梦碎的美女李妍，还有一个初入副本的像是大学生的女孩吴潜。看长相，这确实是她当时遇到的那个吴潜没错。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将近一年时间，吴潜的样子却有了很大变化。婴儿肥还在，只是那张脸上原本的惶恐稚气却一扫而空，多了冷漠，多了坚韧，她整个人像是从硝烟战火中历练而出的战士，站在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了能让萌新情不自禁想去依靠的气质。
“是你啊，没想到你也在这里。”路靖尧也朝她露出了微笑，目光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中年男人，“这位是？”
“这是何日行，我在这次副本中遇到的朋友。”吴潜介绍道，“他也是经历了七次副本的资深者了，现实中是个医生，他帮了我很多的忙，非常可靠！”
“哦哦，你好，我是路人甲，这位是……我之前遇到过的一个朋友，真实身份在国外，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
对面两个人的目光都亮了一下。
“……学哲学的。”路靖尧补充道。
两个人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路靖尧身上。
张三：“……”
双方交换了自己掌握的信息，路靖尧才知道吴潜在之前和她从副本分开之后，又过了两个副本，才发现自己的爸爸也成为了游戏玩家，为了保护父亲，她强迫自己在副本中快速成长，就连这次进入邀请赛，也是想要在这里找到彻底结束亡灵游戏的办法。
看着跟在路靖尧旁边的那具尸体，吴潜的表情严肃了很多：“路姐，这个就是你当时抢红包创造出来的亡灵吗？”
“嗯，暂时还没有对我发动攻击，不用太在意。”路靖尧说。
“要小心，”吴潜郑重说道，“抢红包创造出来的亡灵，都是根据你编造的故事呈现的状态，它怀有怨念，且会不定时发动攻击以满足自己的怨念，否则任何攻击都无法让它消失。我之前就是因为自己创造出来的亡灵，差点就死了，所以我现在手里还有三张空白卡牌，却根本不敢编辑它们。”
路靖尧刚才也和他们说了目前自己的发现，当得知他们创造出的卡牌能在现实世界中发挥作用之后，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心动，可谁都没有立刻动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公交车已经又抵达了一站，这一次没有乘客上来，车上那个套着麻袋的男人、穿着破烂衣服的老太太却是一起下了车，他们走进一栋黑漆漆的四层小楼内，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前方还有六站。”司机愉快地提醒道。
“我们必须快点选择一站下车了。”医生何日行抬头看着公交车里显示站台的牌子，接下来的六站依次是广播电台、东湖小区、市图书馆、政府大楼、森林公园和火葬场。
司机说过，每一站都有可能是丰都，车上的所有乘客都必须在这六站里面下车。如果不下车……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火葬场看起来最诡异危险，也最有可能藏着很大的线索，要不我们就坐到终点站？”张三提议道。
吴潜说：“我和何哥是广播电台站进入副本的，那座楼很大，我们能感觉到里面藏着很多亡灵，可我们并没有继续探索，会是在这里吗？”
“这个世界是亡灵主导的，那么背后的BOSS会不会是在政府大楼里？”何日行有不同意见。
路靖尧：“……”
三个和尚没水吃这话是真的。
后排座位上已经又有亡灵站了起来，眼看就要抵达下一站广播电台，吴潜有点焦躁，她看向一直没发表意见的路靖尧，求助地问道：“路姐，你怎么看？你觉得在哪下车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