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刚才我已经凉了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进血门里？”
路靖尧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贺言章这么郑重问出口的，会是这么个和副本毫不相关的问题。她没怎么想，理所当然地说：“不管怎么说都是队友，而且，我还没试过死人带进血门里会变成什么样，就想看看死人在血门里会是什么状态。”
贺言章：“……”
贺言章：“……就因为这样？”
“不然呢？”路靖尧困惑地回视他。
“没事了。”贺言章面无表情转过头去，“我刚才看你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
路靖尧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点了点头：“有一点，但是我没有证据，胡乱推断恐怕会引起逆向破解。”
“你不可能真的把亡灵游戏的副本当成一道数学题来解答，每一步都要有足够的证据才能推理。”贺言章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我们在这里本来就是搏命，不存在万无一失的道路。逆向破解又怎么样？有的时候，冒险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冒险也有必要的和不必要的，”路靖尧不赞同地说，“如果我是一个人的话，或许冒险是一种选择，可现在我的选择决定了我们三个人可能面对的境遇，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贺言章再次扭过头来，还是用刚才那样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我是你什么人，孟乌鸦又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责任带着我们通关副本？”
“我……”
“别说什么队友，在进入亡灵游戏之前，大家都只是陌生人而已吧？”贺言章打断了她的话，“不在游戏里互相捅刀子就是好的了，你哪来的这闲心，还要带着所有人完好无缺过副本？”
“关你什么事啊？”路靖尧开始不耐烦起来，“你要是想死，棺材在隔壁，我不介意你直接开棺找里面的亡灵单挑。可是我不想，我还想带着我儿子完好无损出去，而且，到现在为止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
“吱呀——”
一声很轻的声响打断了两个人开始剑拔弩张的气氛，路靖尧猛地闭了嘴。那像是什么东西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仿佛有人换衣起身一般，路靖尧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放在隔壁的棺材。她紧绷着神经，倾听着外面传来的每一丝声音。她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拐了个弯，渐渐走近，然后停在了房门外。
“啪”！
窗纸上猛地拍上了一只手，伴着拍击的动作，鲜血从手印上缓缓流淌下去，浸湿了下面的窗纸。外面人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他不断拍打着窗户，似乎是想要进来。
路靖尧紧紧咬住了牙齿。
她认出了这个亡灵是谁了，因为它的特征太过明显——那个拍打窗户的人影，没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贺狗：我以为你是不想抛弃我……
路路：没有，想太多，你这种人就这么死了多可惜，还不如捐献尸体给我做个实验，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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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啪！
又是一声拍打, 四溅的鲜血把刚印上去的血手印拍得模糊一片。孟庭柯也被这一声惊醒，迷迷糊糊看过去, 惊得张嘴就要叫，可随即反应过来，又很自觉地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那个老头？”他凑近了路靖尧小声道。
无头鬼，副本中唯一可能出现的，就是那个蜡质人头仍然在他们身边的赵家老太爷了。
之前他们在血门外看过，棺材打开的时候，里面的尸首确实是赵家小姐。如今赵老太爷也从棺材里爬出来, 可见棺材里极可能有着多个亡灵。
她觉得这已经算是证据充足，可不知为什么, 脑中的技能判定音没有响。
三人正紧张地注视着窗户上不断增加的血手印，屋子里却忽然传出一阵呜呜的泣声。差点让孟庭柯捂着的嘴再发出声音。他惊慌地四下扫了一眼，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之前从血门外带进来的蜡质人头。
孟庭柯猫着腰把和其他几样道具绑在一起的人头捡过来, 赫然发现之前一直表情凝固的人头，此刻竟然露出了狰狞之色, 两行血泪从眼中流出, 它歪着嘴不断发出哀诉之声。
“女儿啊，你给爹开开门, 这一次爹不会弄错了……”
“马上便是三更, 这一次我一定能成的！”
拍门声越发响亮, 整扇窗纸已经完全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孟庭柯渐渐醒悟过来，小声猜测：“他进不来吗？”
“未必。”路靖尧残酷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尸体在外面拍门，可头颅却在屋内说话，你能确定是外面的亡灵进不来, 还是……亡灵其实正在通过这样的假动作迷惑我们，其实它真身已经在这颗头里面了吗？”
孟庭柯像是丢烫手山芋一样迅速把头扔出去，抓过旁边的凳子对着人头就是一阵猛砸，打算先把潜在威胁扼杀在摇篮中。可他累得气喘吁吁，人头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别浪费武器耐久度，没用的。你忘了之前用它猛砸老太太鬼，这人头都没有一点变形？”
“那要怎么办？万一两边都是真的亡灵，我们岂不是要被夹在里面？！”
“你让我想想……”
路靖尧头疼地闭上眼睛，再次开始回忆自己在这几扇血门中收集到的线索。
这个副本里的血门就像是副本中的副本，有着不同于外面的规则。在这里，所有带进来的道具都失去作用，除非找到血门中的通道，否则只能等着亡灵变强大杀死他们。
第一扇血门，通道的钥匙藏在人头灯中。
第三扇血门，两个玩家进入，通道藏在能照出真相的镜子里。
而这一扇……之前李成财唱的词，几乎听不出场景，就像是对着几扇血门的总结，根本找不到解题的头绪。
“路人甲，”贺言章忽然开口道，他紧紧盯着她，“你之前进入门内，有没有遇到过亡灵？你是怎么对付它们的？用的什么武器？”
武器？
对了，第三扇血门遇到贺姑娘的鬼的时候，他们是用了赵小姐给的匕首作为武器的。贺言章特意指出这个，是不是说不同武器对亡灵具有不同的特攻效果？
赵小姐的匕首对贺姑娘属于正妻对小三的恨意特攻，所以这把匕首在面对老太婆鬼，赵小姐的母亲时就不起什么作用，相反，那时候起作用的是赵老太爷的人头……
等等，为什么赵老太爷的人头对赵夫人有着特攻效果？！
如果说“恨意”属于这件武器起作用的条件，那么赵夫人为什么恨……或者说是惧怕赵老太爷的人头？
路靖尧的手指开始有些微微发抖，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不对的地方。她回忆起第三扇血门里面看到的每一处细节，好像拼图一样开始拼凑事件真相。
“……画，那幅画呢？”路靖尧突然抓住孟庭柯的手，急急问道。
“什么画？”孟庭柯问。
“第三扇血门里你拿出来的画，赵老夫人的遗像！你带进来了对不对？！”
“带是带过来了……可这个不会是武器吧……”孟庭柯有些懵，不过还是很快从旁边的一堆东西里翻出了那副他随手带出来的画。
路靖尧抖着手展开画幅，画上的老太太嘴唇下撇，眼角下垂，看上去略显刻薄严厉。她只瞄了一眼，旁边的蜡质人头就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拿走！把那东西拿走！滚开！”
鲜血已经把窗纸完全糊住，看不清外面的人形在做些什么，只有人头在地上砰砰撞击着，尖叫声渐渐变成哀求的哭喊。
“开门！开开门！马上就要三更了，这一次你是想要真的害死爹吗？！”
“怎么回事？”孟庭柯震惊了，“我随便带过来的画，难不成还真的是对付这老鬼的武器？！”
“不是武器，这是线索！”路靖尧冷着脸合上了画，“我们搞错了一件事——赵老爷从一开始就没死，新婚夜死的那个人，是赵老夫人！”
在第三扇血门中，“镜子”是一个提示。它代表映照出的是真相和生路，在镜子里，赵老夫人的遗像其实是赵老太爷，不是故布迷阵，而是真相就是如此。
赵小姐说过，赵老夫人自从老太爷死后性情大变。从一个端庄古板的大家闺秀，变得喜爱看年轻女子做那等事，甚至招妓为自己表演，让她们取乐自己。一个古代深宅大院的夫人，哪怕遇到丈夫去世这种打击，会发生这种改变也还是匪夷所思，可如果结合镜子里的提示，就只有一种可能——赵老太爷本该死的那一夜，他和赵老夫人换了魂，让妻子代替他进了那具壳子，代替他去死了！
杀了赵老夫人的人是赵老太爷，所以她才会那样恐惧怨恨他的人头！
“这可能吗？”孟庭柯惊得张大了嘴，“换魂这个设定是哪冒出来的？这个副本根本就没有过这个……”
“有过！”路靖尧只觉得脑中突然豁然开朗，“你记得第二扇门吗？没有玩家进去过，在门开的时候，只有赵老夫人扑了出来，她喊着自己能活下去，还让赵小姐把‘那个贱人’喊过去等三更……这说明，已经换过一次魂的赵老太爷，在临死的时候还想借助某个人的身体继续换魂活下去，而这个时间，就是三更！”
【恭喜玩家破解世界观，获得破解增幅】
技能判定的响起并不意外，路靖尧屏住呼吸，迫切等待着破解增幅的效果能否解决他们现在的危局。
“快看！墙上多了个镜子！”孟庭柯指着旁边的镜子惊呼道。也不用路靖尧给出下一步提示，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拿着赵老夫人的遗像走到了镜子面前，这次他直接把画翻了过来，正面对着镜子。
表情严肃刻薄的老太太，映照在镜子里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
那是个长相富态个子略矮的男人，他的后脑勺被人砸破了，鲜血流了满身。路靖尧认了出来，这正是第一扇血门中背着贺言章下了花轿的赵老太爷。
地上的人头在画倒映在镜子中的刹那就发出绝望而含混的叫喊，没人听清他叫了些什么，路靖尧和孟庭柯一起死死盯着镜子里的画，好像在等待里面的男人转个身，直接从后脑勺头发里翻出一张脸什么的……来点恐怖片里常见的操作。
然而，足足十几分钟过去了，镜子里仍然是血迹斑斑的老头阴森地对着他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还是有的，在这十几分钟里，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响，被鲜血浸透的窗纸已经有多处破掉，眼看外面的无头鬼就要冲进来了。
不对……如果镜子里的代表着“真相”，那么第三扇血门里的真相，好像并不只有这一个。
在镜子里，拥有腐尸外表的赵小姐是皮肤光洁宛然若生的美人，外表娇艳欲滴又纯又欲的贺姑娘却是鬼怪的样子。如果镜子里代表的是“真实”的话，那么……
路靖尧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的东西是什么了。
这个房间里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过第三个人的声音了。路靖尧慢慢转过身，看向了从刚才提醒过她那句话之后就始终保持沉默的贺言章。她低垂着头，姿态谦卑又恭顺，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又贱又狗的贺大少爷。
不，应该说从刚刚进入副本，他使用过一次【亡者归来】这个技能之后，就变得不太正常了。
路靖尧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带上了一点颤抖。
“你是谁？你是贺言章吗？”
她摇了摇头。
摇头Yes点头No，在“不能说真话”的规则限定下，这个回答不会出错。路靖尧停了一下，又问了一句：“你‘一直’是贺言章吗？”
她看着她，这次没有回答，然而那张脸上的表情却在慢慢变得扭曲。像是仇恨，也像是狂怒。
她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动作僵硬地缓慢移动到了镜子前。她的身体在抗拒着这样的动作，却又不受控制地看向镜子里——
镜子里倒映出的人，身高腿长眉目英朗，垂落的碎发下面，一双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向镜子外的她。
“谢了啊，路路。”他笑着说道，然后毫不犹豫穿过了镜面，走到了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解密：赵小姐还“活着”，在贺狗自以为是变成亡灵进入棺材的时候，她控制了这具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