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找到其他的眼珠，他们也差不多能确定，这个学校里可能到处都有这样的注视，在教室里，在宿舍，在黑暗中的每个角落都会有这样一颗眼睛滴溜溜偷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太恶心了吧。”李承搓着鸡皮疙瘩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别管这些了，刚才那句话你们也听到了，线索一定就在晚上十点的图书馆里。”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一般，张孝然说完就率先开门走出了教室。这次没出意外，走廊上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学生嬉闹的声音让他们觉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正常的人间。
这时候是傍晚晚饭时间，他们刚才在教室里耽误了一会儿，其他班的学生这时候已经基本都去了食堂。路靖尧扭头看了一眼教室，和别的班级没什么不同的门旁边挂着班牌：高三8班。和门窗的崭新程度相比，班牌已经非常陈旧，甚至上面的红色油漆都有些斑驳脱落，路靖尧定了定神，把思绪拉回来开始思考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
她的被动技能被触发了，时机是在看到贺言章找到的那颗眼球之后。
依据技能描述，当她破解世界观时会获得破解增幅，前提是她信任自己的结论。
从看到门上的血印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自己这群人被监视着的猜想，她当然是信任这种结论的，然而这种信任应该只限于一种对自己推测的信任，而当那颗眼球出现的时候，才算是给自己的推测找到佐证，信任彻底落实，眼球自己破裂。
也就是说，如果要使自己的被动技能生效，首先要有正确的推测，其次还要有让人信服的证据。
破解关于偷窥的世界观会让偷窥的眼球消失，那么如果她猜到了这个副本的真相，会不会他们就能直接通关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
这一刻，路靖尧只觉得心潮澎湃！
是自己错怪了这个技能啊！拥有这个技能，她还要什么装备只要在队友的帮助下正确解谜，就能直接对鬼怪造成因果律武器一般秒杀的效果啊！
她模糊了双眼，握紧双拳，一瞬间觉得自己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路……人甲，你站这干嘛呢？其他人都已经去收集信息了。”孟庭柯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乌鸦啊，”路靖尧激动地转过身来，“你等着，你想抱大腿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姐姐带你飞啊！”
孟庭柯：？？？
学校规模不大，一共也就8栋建筑，以操场为中心，东侧是阶梯状排列的三栋教学楼，南侧是教师行政楼，西侧两栋宿舍，他们最在意的图书馆位于北侧，图书馆后面还有个只有一层的小食堂。
与周围最多五层的小楼相比，十二层高的图书馆宏伟壮观得简直不像该存在于这个学校的建筑，图书馆外面贴着浅黄色的墙砖，里面还安装了哪怕在现实世界也算先进的自动借还书系统。只是形状稍有奇怪，四个角都延伸出一块房间，若是俯瞰下来，犹如一只在实验台上被绑住了四肢的青蛙。
路靖尧走进图书馆就嗅到一股刚装修过的味道，也许是晚饭时间的缘故，这里面学生不多，零星的几个也都趴在桌子上，像在睡觉。她站在楼层导引图前，刚想拿手机拍下来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个副本中，他们所有人都是没有手机的。
是因为高中生不允许带手机，还是因为某种原因特意设置了这一点？
半个小时后，八个人围在一张自习桌子旁边，开始交流自己刚才收集到的信息。
“我问了很多人，他们好像没听说过婷婷。”吴潜小声说，“我和刘叔叔分开问的，不一样的年级不一样的班级，连昵称都没有，有些奇怪。”
刘建东憨笑了两声：“确实奇怪，我儿子班上都好几个叫婷婷的。这么大个学校，居然一个都没有。而且吧，那些学生好像都没看出来我这么大年纪了，还管我叫同学。”
“不奇怪，在副本里面，我们对外展现出的不一定是我们实际的样子。”李妍说，“我也说说我的发现吧。我逛了逛学校的所有楼，发现了一件事。这里晚上只有一节晚自习，宿舍楼的门禁时间是晚上十点，这也就算了，就连行政楼上都写着晚上十点锁门。你们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孟庭柯若有所思地说：“就是说，如果没有晚上巡视的人，这个学校十点以后外面没有一个人？”
“没有人，就是有鬼了？”李承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只是说完之后，他很快意识到，在一个灵异副本里这是极有可能的。
在一个晚上十点后空无一人的校园里，还要探索一栋鬼都告诉他们不要来的图书馆？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总之，我们先把图书馆探索一遍吧，”李妍勉强地笑着说，“至少先熟悉地形，到了晚上遇到了什么事，也有反应的时间。”
第12章
十二层的图书馆，只有下面六层是书库和阅览室，上六层是办公室和机房。几个人简单画了平面构造图后，就开始分头行动，填充图上的房间细节。
“没想到，一个高中的图书馆而已，配套居然这么好。”孟庭柯边翻书边和路靖尧说话，”看这里，古籍库啊！我大学的时候那地方都是封着的，能让人随便进吗！”
“让你来记录地方的，别光顾着看书。”路靖尧头都不抬，在平面图上的区域填下”古籍库”三个字，又看向旁边空白的房间，”那个屋子去看过吗？是什么？”
“没呢，诶你快来看这个，孤本啊！TMD孤本他们就这么放在这里，也不用登记让人随便翻？！讲真这副本里的东西能带出去吗！”
路靖尧无语地看他一眼，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孟庭柯不像个计算机系的。看了看完全陷入莫名痴狂的队友，路靖尧决定还是自己先去隔壁看看。
和已经落灰的古籍库门比起来，隔壁的书库看起来要新很多，门把手上甚至已经有了经常被人摩擦产生的圆润包浆。路靖尧打开门，小心地朝里看了一眼，然后按亮了灯。
构造和古籍库差不太多，书架上的书颜色却要鲜亮得多。路靖尧随手拿下一本，然后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居然是一本儿童绘本。
她翻了几页，绘本的内容还挺有意思。纸页厚实光滑，边缘已经被磨毛了，看的出来是经常被人翻阅的。路靖尧又找了几本，都是类似的儿童读物。
正常的高中图书馆里面，会有童书区吗？
她又从更高的地方拿下一本厚书，书被抽出来的刹那，路靖尧蓦然看到书架对面的一双眼睛。
黑白分明，清澈灵动，只是目光里却充满了怨恨，死死盯着书架这边的她！
“谁？！”
她吓得一个激灵，双手戒备地抓住了手里的书，重新仔细看过去，然而那里已经空无一物。路靖尧心脏怦怦狂跳，小心地绕到书架另外一边，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啊啊啊——有鬼啊！！！”
她正在思考的时候，一阵鬼哭狼嚎的尖叫从远处传来，路靖尧吓了一跳，刚抬起头，就看到有人从一个角落里冲了出来！
“救救救命！”张孝然脸色惨白地冲向她，一边用发抖的手指着身后，”有鬼！一个女鬼！我刚才在上面探索的时候，她从天花板上探头下来的！吓死我了！”
路靖尧连忙拉住还准备往下冲的张孝然，问道：”确定是女鬼？多大年纪的？长什么样子？眼睛是不是圆圆的，眼角还有一颗痣？”
张孝然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你有病吧？那种时候谁会注意到这些？我就看到一颗人头从上面伸下来，头发长长的遮住脸……谁会在意她长什么样子啊？！”
“不是，只不过我刚才也看到了一个鬼。”路靖尧指了指书架对面，”就在那边看着我，我想知道你看到的是不是和我看到的同一个？”
张孝然脸色又白了几分：”艹，不是说晚上十点以后鬼才会出来吗？怎么这就……你等我想想，我想想……”
他表情痛苦地回忆了一会儿：”我记得，那个人头确实好像比平常要小一点，是个女鬼，要说年龄，应该……不大吧？”
“那就对了！你看这里，童书区，一般的学校图书馆会有童书区吗？还有，我刚才抽掉的是第四层书架的书，和我对视的女鬼，如果不是飘在空中的话，就证明她至少不是个孩子。这就说明……这里至少有一大一小两个女鬼！”
路靖尧啪地合上了手里的绘本，也没管已经在发抖的张孝然，夹着书就朝外走去：”走吧，这地方没东西了，我们去看看其他人遇到几只鬼。”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还有，你出去就出去，拿着鬼看的书干什么？！”张孝然崩溃地喊。
“哦，我看这本最厚，万一等鬼娃娃出来的时候丢出来哄她。”
路靖尧走到刚才张孝然出来的角落看了看，才发现这就是在外面看到的那四个延伸出的房间之一，这里有一道很宅的楼梯，楼梯是钢制的，每一级跨度都很大，有些像loft里的室内楼梯。
她最后看了一眼，记住楼梯的位置，然后走出了童书区。
其他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下来了。他们重新围坐在那张自习桌旁边。之前那几个趴在这里睡觉的学生已经不见了，头顶的灯光昏暗摇曳，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鬼气森森的。
“图书馆里都是这种长桌，教室里的桌子不可能在这里。”李妍说道，”我们到六层以上看了看，办公室都锁着门，一点有人活动的痕迹都没有，好像所有的老师学生都在十点前消失了。”
他们把自己探索到的平面图拼在一起，每个人都记住图书馆布局。交流了一下经历后发现，只有路靖尧和张孝然两个人倒霉地遇到了鬼。
“快要十点了。”吴潜小声说，声音里透着紧绷的恐惧。
图书馆墙上挂着钟表，八个人沉默地看着秒针一格一格走过去，指针指到12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响，周围的灯一下子全灭了。
咔嚓嚓——
“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我的手！我的手啊——”
“大家不要动！别慌张，这时候我们不能分散！”
突然的黑暗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他们听到了一阵巨大的声响，像是木板裂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可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路靖尧心里也是慌得一匹，她伸手朝旁边摸去，她记得自己左手边坐着孟庭柯，右手边是张孝然。黑暗中，她的左手摸到了温热光滑的皮肤，紧接着对方就紧紧回握了过来。
“路……路人甲？小路！太好了你还在！”孟庭柯的声音发抖，手也在抖。
“是我，别慌，你找找自己身边的人，我这边——”
她的声音顿住了。
伸出去的右手没摸到人，反倒是在半路上触到了一面墙壁。
冷硬的、粗糙的，一摸就知道是水泥墙面，甚至连白灰都没有抹的水泥墙面。
他们之前是在图书馆四层的大阅览室里，周边空旷无比，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一堵墙来？
他们现在……还在图书馆里吗？
嚓。
一声轻响，紧接着，一点橘红色的微弱光点亮起来，却如同广场上的明灯，拯救了黑暗里慌作一团的人。
贺言章手上拿着一个方形打火机，俊美的面孔在火光下摇曳着。他的声音很平静：”【不需要燃料的打火机】，是我抽到的道具，都别急，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的手！我的手啊啊！你们都死了吗？见鬼，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是我？！”
只有一个人还在嚎叫，那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另外一个房间传来的。路靖尧就着亮光看过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右边的桌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墙壁。地上掉落着几块碎木板，以及……一条血肉模糊的断臂。
一堵墙出现在他们桌子中央的位置，直接把桌子切成了两半，张孝然运气不好，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正好和桌子一起被切开。
贺言章举高了手中的打火机，四处照了一圈。这里的环境已经彻底变了样子，干净宽敞的阅览室不见了，墙壁是灰色的水泥，楼板上结着蜘蛛网，甚至连门窗都消失了，原来窗户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
“这是哪……哪里？”李承的声音也在颤抖，”我们换地方了吗？十点之后，我们就到了另外一个……属于鬼的地方？！”
“不……不是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在那个房间里。”
说话的是刘建东，他的脸上满是恐惧，比划了一下周围：”我以前是工地上做的，这个房间……从大小和格局上看，还是那个，只不过多了这么一堵墙。这墙是砌体墙，我估计这里可能是两个房间，后来学校改建，把中间的墙拆掉合成一个，才……”
“这么说，我们是在以前的场景里了？”孟庭柯看了看周围，他们这边有五个人，从墙那边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剩下的三个人应该也在一起。
“也可能是在未来的场景里。”贺言章沉声说，”荒废后再改建也有可能。”
他举着打火机朝门洞的地方走去，刘建东的猜测没错，出门右拐就是另外一个房间，张孝然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两个女孩站在旁边，脸色都是惨白一片。看到他们过来，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李妍呜咽了一声，就朝举着光源的贺言章扑过来。
“贺少！怎么回事？我……”
“你们谁有止血道具？”贺言章侧身闪过李妍，蹲下去看了看张孝然的伤口，问道。
“我、我这里有。”孟庭柯举起手，一边从系统中取出了自己抽到的大红瓶。路靖尧看他一眼，决定私下再提醒他不要这么实诚。
没看到张孝然的脸色已经恨得扭曲了吗？这种人，怕是不会记得别人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