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针刺的程度,应该根据肌肉厚薄、血管深浅、神经分布而定,像他这样的情况,应该以基底的深度为宜。”
小男孩虽然有些不适,但他并没有乱动,只乖乖地坐着。
火针在身体里停留的时间不能太久,楚若渝和小男孩说了一会儿话,便开始拔针,然后交代女人,“在这红晕完全消除之前避免沾水以防感染。”
小男孩显然觉得有些神奇,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长的针扎到自己身上,却一点儿也不疼。
他忍不住拿起另一只手,在针孔上摸了摸。
女人本想呵斥,但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连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你不痛吗?你不是痛的都不能碰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显然有些迷茫,“不痛。”
对奥,他已经不痛了。
女人连忙上前摸了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肉瘤似乎小了那么一点。
她兴奋的快要爆炸,“真的能治好吗?”
楚若渝点了点头便不再搭理她,她继续给黄文波和郝秉严讲,“火针的作用非常显著,许多疾病都可以得到有效的治疗。等以后有时间了,我给你们一一的讲。”
她倒不怕黄文波和郝秉严有什么坏心思,只要能救人都是好的,“至于这个小男孩,以后就交给你了。”
还是那句话,她没有时间,固定对症一个病人。
不知道为什么,楚若渝忽然想起电竞俱乐部里那个少年,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女人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才对楚若渝的医术有多质疑了,她听到这些话有些慌,“为什么你不能继续给他治了?我相信你。”她伸手拽住楚若渝的衣袖,“如果是因为我刚刚对你的态度不好,那我可以道歉,对不起。”
黄文波:“……”
从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光明正大的嫌弃。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若渝见女人误会了,又见她为了孩子低三下四的,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我很忙,他治疗和我治疗效果都是一样的。”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十分笃定,“放心,你的孩子一定会好起来。”
女人悻悻地点了点头。
一想到刚才那番急切的话,说不定得罪了黄文波,她的脸色变得青红交加。
黄文波根本不会和这女人计较,又重新给小男孩诊断了一下,见他的情况的确好多了,这才把两人送走。
很快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郝秉严三人。
如果说,一开始黄文波对郝秉严说的话将信将疑,有了刚才的经历,他哪里还敢怀疑。
他现在倒是明白郝秉严为什么会那么狗腿了。
但凡楚若渝愿意教教他,他能比郝秉严更狗腿,“我们现在就有时间,没听尽兴呢。”
郝秉严捂了捂老脸,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黄文波有点丢人。
楚若渝也有些想笑,这模样和她刚开始接触中医时简直没区别,她心软了软,“像风湿性关节炎,子宫肌瘤,或者因经络堵塞的肩周炎,都可以通过火针来治疗。”
“不过也不是什么情况都可以用的,银屑病,扁平疣等急性皮肤病发作时就不可以使用,还有糖尿病患者、心肝肾严重受损者。”
她对每一种病例都了如指掌,提起时侃侃而谈,这么一讲,就讲了三个多小时。
黄文波觉得有些梦幻,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楚若渝的差距有多大。
如果说他是一条涓涓的细流,那楚若渝就是汪洋的大海,真就令人景仰。
楚若渝说的口干舌燥,到最后她透露道,“我最近在撰写医书,等写完了,再给你们看。应该会比我现在没有组织的发言更全面一些。”
黄文波和郝秉严疯狂点头。
这话真是说笑了,什么叫做没有组织的发言,他们听了这么久,只觉得茅塞顿开好么!
希望这样的发言能多来几次!
就在黄文波想上赶着拍马屁时,办公室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黄副院长,不好了,手术室门口有家属在闹事,您快去看看,主持大局吧!”
院长这段时间出去进修了,并不在医院。
黄文波不情不愿地应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作为一个挂职副院长,他是真的不愿意掺和医院里的任何纠纷。
第34章 034妙手回春(1)
郝秉严对医患纠纷向来敬而远之。
怕惹上一身腥, 他果断开口,“既然你有事要处理,那我们就先走了, 对了, 要记得把行医资格证办好。”
这行医资格证是大事,不能忘。
黄文波:“……”
闹事的地点在手术室门口,这代表了什么?代表矛盾几乎不能被协调, 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试探性地对着楚若渝道,“要不一起去看看?”
楚若渝并没有拒绝, 反而认真思索起来。
医患纠纷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
要么是患者不理解目前治疗手段所能达到的客观效果, 在治疗时达不到期望值而产生了纠纷,要么是患者谋求不正当利益,肆无忌惮扩大事态从而得到高额索赔。
还有一种就是医方原因。
要么服务态度差, 要么和患者沟通不够。
“行, 我去看看。”
郝秉严心里喊了一声小姑奶奶, 旋即哭丧着脸, “在手术这样的关键时刻, 家属还闹事,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人命关天了。”
楚若渝认同地点了点头, “就去看看, 没事的。”
黄文波感动的一塌糊涂, 但更多的, 是深深的担忧。
他不敢想象, 如果这件事情没处理好, 会对医院的名誉造成多大的影响, 不敢耽误,连忙在前面带路。
很快就到了产科。
郝秉严用胳膊肘抵了抵楚若渝,眼观鼻、口关心,“不用想,肯定是孕妇难产了。一会儿要是没把握,千万别说话。”
他倒不是自私,只是有些患者及家属太缺乏医学知识了,根本说不通,作为弱势群体,暴力行为是他们唯一能选择的办法。
黄文波到时,动静已经闹得非常大。
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
大家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
这时男人又撕心裂肺地叫道,“我老婆从怀孕开始,所有的检查都是在市医院做的,每一次的指标都很正常,产前医生还说她的状态非常好。现在人进手术室才不到一个小时,你们告诉我人已经休克没救了,换谁谁能接受得了?”
“今天就算把医院闹得天翻地覆,就算把我抓到警察局,我也要问个清楚!!”
“你们到底对我老婆做了什么?!”
最后一句话,是他暴吼的。
黄文波大脑嗡嗡嗡的,怪不得会闹成这样,这事儿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呢?
他敛去所有的心思,面无表情地从后方走到手术室门口,“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护士还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吓得眼睛通红一片,她结结巴巴开口,“孕妇生产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晕厥过去了,各项生命指标越来越低,再加上她腹中有小孩,不敢大剂量用药。”
“如果先救孕妇,廖主任不确定人能不能救回来,其次,孩子在肚子里呆这么久一定会缺氧窒息。”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如果先剖,按照孕妇生命指标下降的速度,她凶多吉少。”
“把这样的情况告知家属后,场面就变成这样了。”
虽然黄文波对手术室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他大约明白了。
廖主任看似畏手畏脚的,其实已经对救治大人不抱希望了,否则也不会把宝贵时间浪费在争吵上。
小护士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楚若渝全部听在耳里,她逐渐有了模糊的猜测。
这事儿可能和医院还真没什么关系,大约是孕妇有什么隐性疾病,在生产时一下子被激发了,她压低声音道,“我能进去看一看吗?”
在这里争论不休,除了浪费时间,起不到一丁点作用。
黄文波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要知道,有些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早就举起了手机开始录拍。
手术室只有唯一一扇门可以出入,倘若楚若渝进去了,势必会引起哗然。
她要是能从死神手里把大人和小孩抢救回来,什么都好说,要是不能,医院受到的非议怕是会甚嚣尘上。
即便相信楚若渝,黄文波还是有些怂。
一旁的郝秉严气不打一处来,楚若渝都不怕沾上麻烦,主动提出问诊了,这呆子竟然还在这里犹犹豫豫的。
他冷哼一声,“算了,我们走。”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黄文波眉头蹙得紧紧的,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的回应,最后他咬了咬牙,一锤定音,“换衣服,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情况。”
男人始终虎视眈眈地盯着黄文波,见他刚来就要走,还以为他要推卸责任,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然后挥出了拳头。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是这一拳头打下去,冲突肯定升级。
就在电光火石间,男人的手腕被捏住,再也进不了半分。
他用力地想要把手抽回,但徒劳无功。
最后他骇然地看向楚若渝。
楚若渝轻飘飘地松了手,男人没站稳,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我能理解你焦急的心情,但当务之急是救人。你这么阻碍我们,到时真出了事,你也要担一部分责任的。”
男人虽然依旧怒火高涨,但的确不敢乱来了。
其实他真没别的心思,只想要老婆孩子好好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楚若渝和黄文波换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下一起进了手术室。
顿时围观人群又爆发出了热烈的议论。
“戴着口罩的女娃为什么能进去?她看着年轻的很,进去不会添乱吗?”
“唉,真是个可怜人啊。”
“换成是我,眼睛都要哭瞎了。”
“希望人能救回来吧。”
……
手术室里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冷凝的可怕。
廖主任看着屏幕闪烁的机器,心情晦涩不堪。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的操作没有任何的失误,孕妇的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下真的完了。
不仅刚到手不久的主任头衔飞了,怕是连工作都要不保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廖主任不说话,助理更不敢说话,他把头埋的低低的,一副鸵鸟的模样。
有一说一,他也挺为自己难过。
“现在什么情况了?”
就在廖主任浮想联翩时,耳边忽然传来了黄文波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后背瞬间绷得紧紧的,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孕妇的情况。
到了最后,他还不忘替自己辩解一句,“我也真的冤。”
楚若渝全神贯注地听完廖主任说的话,那模糊的猜测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她快步走到手术台前,替已经昏迷不醒的孕妇把脉。
廖主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他错愕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虽然看不清楚若愚的脸,但大约能猜到,楚若渝到底有多年轻。
楚若渝回头,眼神冷冽地扫了廖主任一眼,“闭嘴,保持安静。”
由于孕妇严重的休克状态,她根本摸不到对方的脉,说完后,她才继续聚精会神地感受脉搏。
廖主任被这一眼瞪得有些心慌,他不明白,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罢了,哪来这么慑人的气势。
见黄文波没开口,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也选择了保持沉默。
廖主任见楚若渝的手指在桡动脉上进行不同程度的按压,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中医的望闻问切四诊之一,可以感知机体不同脏器的情况。
天,她才多大啊?!
楚若渝凝神屏息了足足好几分钟,忽然开口道,“去准备催生饮。另外再加益母草。”
黄文波见楚若渝不急不躁,甚至开了方,大约明白了,她这是有把握的意思,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然后悻悻地开口问道,“催生饮是什么?”
楚若渝:“……”
真是离谱,这么经典的药方他竟然一无所知。
她面无表情地报了数十种药名,“去煎药,越快越好。”
黄文波仔细分析着药物,忽然一拍大腿,“妙啊,真是妙啊。”
方中党参、黄芪大补元气;当归、白芍、川芎养血活血;茯神健脾宁心;枸杞滋补肝肾;龟板填精补血,润胎催产,这又是可以传承的良方,“只是她昏迷不醒,怎么能喝得下去呢?”
楚若渝满是傲然之姿,“叫你去就是去,哪有这么多废话。”
廖主任:“……”
虽然黄文波只是个挂名副院长,但不难发现,院长对他客客气气的,足以可见他的来头十分的大,这女孩子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他缩了缩脖子,只当没看见。
就算黄文波走了,他也没敢说话,只瞪大了眼睛看对方的所作所为。
楚若渝在进手术室前,就已经携带了银针,消过毒后,先后刺人中、内关、涌泉穴,间歇捻转了足足五分钟,又在足三里直刺,继续间歇捻转。
廖主任和助理见手术台上的孕妇依旧毫无动静,不由得有些失望。
其实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孕妇能够尽快醒过来。
楚若渝又全神贯注地把脉。
相较于刚才,现在孕妇的脉搏虽然微弱,但已经一点一点的开始恢复强劲。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倒是可以慢慢等下去,但现在胎儿有窒息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