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有种万箭穿心的痛感。
看着董浩汗涔涔的,始作俑者楚若渝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相反还觉得对方活该。
由于董浩一早就表现出疼痛难忍,现场完全没人怀疑。
“看样子可能是疑难杂症。”
“第一次见这小姑娘眉头蹙得这么紧。”
“说来这人也奇怪,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腹痛难忍呢?”
“现在该怎么办?”
楚若渝俯身,眼神一片冰凉,“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董浩闻言,目光中浮出星星点点的惊恐,他万万没想到,楚若渝竟然早就知道了。
他想撇清自己,可身体微微一动,更大的痛楚蔓延全身。
然后他哭了。
疼哭的。
早知道楚若渝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他说什么都不会去招惹。
楚若渝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漫不经心地拔出一根银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随着银针被拔出,董浩腹部滔天的痛意忽然就减轻了一半,他也有了说话的力气,当即恶狠狠地瞪了楚若渝一眼,“别做梦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
他是一个有操守的人。
楚若渝先是用歉意的眼光看向其他病人,为难道,“他的病情有些棘手,如果不及时诊治,可能会有后遗症。”她小声地央求大家,“希望大家能理解。”
人命关天,没人有异议。
大家甚至还给楚若渝加油打气。
“不着急,你慢慢看,实在不行多扎几针。”
“就是,一定能治好的。”
“就算治不好也不用气馁,你已经很厉害了。”
董浩:“???”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什么叫做“实在不行,多扎几针”,再扎几针他还有命么?!
楚若渝不慌不忙又施了三针。
一针无限放大董浩的痛感,一针让他保持足够的清醒,不会被痛晕过去,最后一针则是控制他不乱动。
做完这一切,她笑吟吟地威胁,“我的医术有目共睹,再加上你的配合,就算你暴毙,大家绝不会怀疑到我身上,你说是吗?”
这绝对是董浩经历过的最大的痛苦。
他就像个活死人般不能动弹,但偏偏身体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痛得双目赤红。
董浩发出了“呜呜”的哀求声。
楚若渝嘴角的弧度没有半分变化,“早这么识相,多好?”她拔下银针,“到底是谁?”
董浩后背被汗浸湿,额边的碎发湿漉漉的,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他有气无力,“李老,是李老。”
楚若渝听到莫名其妙的李老二字,眼睛微微眯起,她大胆地猜测,“李老是中医医学会的人吗?”
郝秉严开班授课,对所有人而言,是一桩大好事,唯有中医医学会不同,它们独一无二的地位会被撼动。
董浩唏嘘感慨,电视剧中的烈士不管承受多久严刑拷打都不会吐露秘密,这该有多强大的意志力。
没想到在这时候他还能有乱七八糟的心思,他苦笑一声,“是的。”
楚若渝自他承认起,心中便浮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佯装不经意的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吗?你的人品,污蔑好人也不足为奇。”
董浩听到这话,简直要气吐血。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敢撒谎吗?他敢不要自己的命吗?
碍于楚若渝的威胁,董浩哪里敢用这样的口气回答,他伏低做小,“我有证据的。”
怕被李老出卖,他当然得要有自保的手段,“我有录音。”
有录音这就好办了。
楚若渝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要求,“公开举报他。”
董浩目呲欲裂,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并给出了理由,“李老和我,如云泥之别,我要是真举报他,他一定会要了我的命。”
说完,他对上楚若渝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悲从中来,“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我保证。”
楚若渝丝毫没有心软。
如果不是自己恰巧在这儿,郝秉严的授课计划一定会被打断,而且真真假假的病人,在有心人的攻击利用下,一定会对郝秉严的前途造成巨大的冲击。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董浩一直觉得,楚若渝只是一个娇气的小姑娘,顶多精通医术,万万没想到,喊打喊杀的同时,眼睛眨都不眨。
他敢相信,自己要是拒绝,对方一定说到做到。
“我上有老、下有小,只想挣点外快。”
楚若渝见他态度已然松动,便换了一种交流的方式,“只要你举报他,我保证,只要以后不干坏事,没人会动你。”
怕董浩阳奉阴违,索性堵死了他的后路,“今天我给你施的针,有后遗症。你把事情漂漂亮亮的办妥,我就帮你解决这后遗症。不然的话,后果你自己也能想得到。”
董浩满心绝望。
他能怎么办?
除了听话,他还能怎么办!
“我知道了。”
楚若渝收起所有的银针,微微提高声音,装作如释重负的样子,“还好救回来了。”
生命是令人敬畏的,就算众人心思矛盾,最后总盼着人能好起来,话音刚落,现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掌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夸赞。
“小小年纪,医术这般出神入化,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我琢磨着中医也不比西医差多少。”
“要是大家哪疼哪痛的,上了医院后,二话不说就是各种常规检查,等排完队检查再找医生,黄花菜都凉了。”
“我也觉得是咱们对中医有偏见。”
董浩:“……”
出神入化个屁,一群门外汉,装什么!
他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强忍着心内的呕意,感恩戴德道,“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楚若渝听着他口不对心的话,伸手把她扶起来,“不必客气,这是为医者的本分。”
董浩:“……”
所以本分是害人对吗?
他脖子瑟缩了一下,不敢说话。
就在此时,结束授课的郝秉严带着一堆老中医从后院走出。
由于前厅着实人声鼎沸,隔老远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老郝,你快去看看,别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就是,就是,大家伙儿一起去吧。有个好歹还能互相帮衬一下。”
“平时仁医堂门可罗雀的,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鉴于郝秉严的不藏私,他已经成功俘获了大家的心,另外,如果仁医堂真的出事,以后他们去哪里继续学习切脉针灸?
楚若渝中途离开,郝秉严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事,绝对不会这样。
他环顾四周,然后深吸一口气,“走。”
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慌的?
楚若渝亲自出马,还会有意外吗?
他对自己没信心也不能对楚若渝没信心。
所以不可能的。
郝秉严秉着这样的心态,昂首阔步走入仁医堂。
他已经想好了,不管发生什么,气势不能丢!
就在他脑补了一通,最好了最坏的打算时,郝秉严错愕地发现,里面的情形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不仅不一样,天差地别。
第78章 078对峙
就在郝秉严心神恍惚时, 倏地被叫住,他错愕地偏过头。
是一个年迈的老者。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不堪, 他真心实意夸赞,“您的徒弟医术真高超。”
郝秉严一时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五彩斑斓的彩虹屁此起彼伏。
“悬壶济世医苍生,妙手回春解疾疼, 指的正是这位小姑娘啊。”
“不为良相, 则为良医。小姑娘的医德和她的医术为人称赞。”
“郝神医得此徒,实属人生幸事。”
……
引经据典的夸赞, 给郝秉严整懵了,他和身后的老中医们互相对视一眼,连忙穿过人群。
当看到楚若渝言笑晏晏的脸庞, 他忽然明悟。
含笑回应, “谬赞了。”
楚若渝见到红光满面的郝秉严,胸口的大石终于落地,她瞥了一眼如丧考妣的董浩, 旋即快步走到郝秉严的面前。
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师父。
做戏嘛,就要做全套。
老中医们面面相觑。
“老郝, 什么时候收的徒弟?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你也忒把我们当外人了。”
“就是就是, 不讲义气。”
“还不快点介绍。”
郝秉严:“……”
还好他皮肤黑, 脸红别人也看不出来,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新收的徒弟。”
至于旁的, 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 “你们推崇备至的切脉针灸就是出自楚若渝之手。”或者, “楚若渝不是我的徒弟, 顺序颠倒了,我才是楚若渝的徒弟,哦不,我还没资格当人徒弟。”
郝秉严苦笑。
楚若渝先大大方方地打招呼,然后义愤填膺道,“以后你授课,避开中医医学会的人吧。”
这番话宛如一道惊雷。
郝秉严身后陆续传来了不满的议论。
“中医医学会怎么了?是谁授课时说不会厚此薄彼?要大家一起推动中医的进步与发展。”
“谁说不是呢?”
“如果对中医医学会的人有歧视,最好趁早说出来,咱们又不是不识相的人。”
郝秉严冷冷地扫了说话的人几眼。
他就是小心眼、就是记仇,如果不是楚若渝的理论,他根本不会接受中医医学会的人来学习切脉针灸。
一群白眼狼。
知道楚若渝都不会无的放矢,他故意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想必和这群人脱不开干系。
楚若渝绘声绘色演戏,她食指指向董浩,“刚才他腹痛难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兴许是良心发现,他告诉我,仁医堂忽然来了这么多人,都是中医医学会的李老指使的。”
不给大家质疑的机会,“他手里握着证据。”
董浩:“……”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和他半斤八两。感受着数道灼热的视线,他冷汗又冒了出来。
已经上了贼船,哪里还有下去的可能,他头颅低垂,作愧疚状,“她说的千真万确。”
说完这话,董浩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轻松了一些。
救人救到底人,送佛送到西,他报了附近茶楼的名字,“李老还在那里等着我汇报。”
话音刚落,大部分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显然,得了楚若渝的恩情,她们没法坦然若素。
终于,最先被医治的中年妇女率先发声,“来之前,我收了二百块钱,对方说,如果郝神医治不好我的耳鸣,就掀桌子闹事。”
她不想当圣人,碍于耳鸣还需要多次医治,只能以此讨好楚若渝。
一旦有人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多。
“我只收了一百五十块。对方说,如果治不好,就在地上打滚扮可怜。”
“我也是,但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好大夫不应该被这么欺压。”
……
董浩:“……”
好家伙,这演技都能得奥斯卡了。
拿钱的时候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甩锅的时候,俨然得了失忆症。
郝秉严气得浑身发抖,虽然还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但东拼西凑也知道了大概。
好歹毒的招数,如果不是楚若渝及时出现,他估计正陷入焦头烂额中,哪里还有心思授课。
有三分之一的中医是医学会的人,郝秉严忽然下定决心,“你们看到也听到了,就算我再宽宏大量,也架不住有人使绊子,既然如此,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切脉针灸你们可以继续学,但我绝不会再教。”
“若若,跟我走。”
楚若渝困惑,她眨了眨眼,“这里是仁医堂,不是……”咱们的地盘么。
要走也轮不到他们呀。
郝秉严咬牙切齿,“去茶楼。”
中医医学会的成员们被忽如其来的噩耗整懵了,等郝秉严和楚若渝的身影远去,他们才回过神。
什么情况?!
小药徒在大家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言简意赅地总结,“楚若渝在短短两小时内,一共问诊了27个病人。”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问诊不算什么,她给每个人都针灸了,且有良好的疗效。
这什么概念?
放眼国内,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郝秉严自己都没这么厉害,他怎么可能教出这么牛逼的徒弟?”
“难道他以前都藏拙了吗?不对呀,不可能的。”
“有这样的徒弟,我做梦都会笑醒。”
“你们快别讨论徒弟不徒弟了,切脉针灸的课不让上,那咱们以后怎么办?李老?说的应该是李云胜吧?什么混蛋垃圾玩意儿,这种利人利己的大好事也要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