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了一个直板夹,但她刚烫的羊毛卷。”简静说,“这是别人用的吧。”
季风叹口气:“看来真是肇事逃逸了。”
简静点头,语气又肯定了三分:“这就说明凶器是临时准备的。”她反复查看照片,放大缩小,再加上之前拜访201的回忆,终于找到了一个疑点。
“我们下午去她房里的时候,窗边是不是晾着东西?”她问。
季风:“个人用品,没细看。”
简静努力回想:“是内裤和丝袜吧……丝袜?会不会是这个?”
“你是说丝袜上沾了血迹?”他闭眼构思,“如果在里面装有硬物,通过甩动的方式击打,这倒也有可能。”
她语气微沉:“话是这么说,但我和你赌,丝袜上就算能检测出血迹,也没有办法定罪。别忘了,她来找我借过东西。”
柴记者14:10来找她时,不仅在给骨折男打掩护,兴许同时安排了一招后手。
她来了例假,问简静借的是卫生巾。
丝袜沾血,很稀奇吗?清洗后,很难采集血液验证DNA,说是自己的,有什么问题?
想给她定罪,必须找出装在丝袜里的凶器。
面粉不会无缘无故少了那么多啊。
简静蹲到墙角,把堆放的几个袋子全解开。宾馆的库存比较丰富,几个粮食袋子分别是面粉、大米、淀粉、玉米面。
面粉只剩五分之一,大米一半,淀粉三分之二,玉米面几乎是满的。
她赌气似的,挨个摸了遍。
手指尖传来细微的异样,大脑还没有分析清楚,可直觉已然触动。
“季风!”她叫,“你过来。”
季风赶紧过去,蹲下:“什么东西?”
“这个袋子有点……”言语无法描述直觉的震颤,只好笼统道,“不对劲。”
季风打亮手电,捞了一把淀粉。
手感不对,颜色似乎也有点微妙的区别。
他抬头,对上简静的眼睛,两人同时反应过来了。
“面粉在这儿!”
“是淀粉!”
喜悦像是冰可乐的气泡,成串往上冒。简静又笑又摇头:“牛X,记者不愧是记者,见多识广。”
季风也道:“这么侦探小说的凶器,亏她想的出来。”
简静深以为然。
她被面粉给糊弄住了,以为面粉少了,就是用的面粉,其实应该多想一步,面粉少了,是因为有人把它弄到了别的袋子里,掩饰另一种东西的缺少。
少的是淀粉。
淀粉就是凶器。
至于原理么,未必每个人都听过,但谁都接触过的非牛顿流体。物理学就不多讲了,简单来说,非牛顿流体有一个特点,缓慢触碰时很柔软,快速击打时又极其坚硬。
用这东西,可以做到水上漂,柯南里就有过这样的剧情。
当然,那需要大量淀粉。
制作凶器就不用这么多,一团就够了。
解开最难的谜题后,简静一点都不困了:“我们来梳理一下案情?”
季风拖出椅子坐下,很捧场:“请领导发言。”
“你们汇报案情是领导做的?”她狐疑。
季风面不改色:“对啊,不行?”
信他有鬼。
但简静不和他计较,自顾自道:“大前天傍晚,死者和同伴夜间开车,撞死了一个女孩,驾车逃逸。她的两个同伴决定为她报仇,打探到这群人的踪迹,跟到了这家旅馆。
“死者不承认撞死了人,编出僵尸的谎言,触怒了他们。所以,他们决定以同样的借口杀死他。他们在昨天晚上,假称看到僵尸,夜里又杀死了一只鸡,故布疑阵,死者等人的车,也可能是他们做的手脚。
“中午,计划正式开始。柴记者密切关注死者,确定他回到自己房间,其他人各自有事不在,就想办法约了死者到仓库见面。
“13:40-13:50,记者除了拍照,应该还制作了凶器,藏在仓库附近。14:05,骨折男假借上厕所的名义,从安全出口离开,因为柴记者告诉过他,女服务员在自家客厅,所以他大概率是通过后门,绕了一圈才前往仓库。
“在那里,他谋杀了死者。但因为死者没有携带写了碰见信息的纸条,不得不把房间钥匙拿走。”
说及此处,简静略微顿住,思索道:“他们怎么传递的钥匙?”
“放地上踢一脚就过去了。”季风说,“这都是细枝末节。”
简静对他做了个“那你来”的手势。
他便道:“柴记者拿到钥匙,进入房间,销毁纸条,这时,黄毛回来,向死者索要东西。她灵机一动,利用泡面制造出死者还活着的假象,又想到雨停和黄毛回来的巧合,决定栽赃嫁祸,临时决定拿走伞。”
“为什么要隔一个小时再下去呢?”简静问。
“找纸条需要时间,或许也在等黄毛出来,明确他的嫌疑能到什么程度?”季风沉吟道,“不过,确实久了点,钥匙可以在假装发现尸体时放回去,凶器没有处理掉,太危险了。”
简静想了想,道:“还钥匙是意外,原本的计划中,她应该是发现尸体的人,所以,那时凶器已经处理完了,只需要回收。”
“说得通,凶器就放在露天,让雨水稀释里面的淀粉。”季风同意她的判断,“她只要藏起来就行,时间太久容易有嫌疑。”
“对上了。”简静颔首,“下午的雨不大,还停了会儿,凶器没有处理干净,所以才临时去厨房清洗,但意外碰见黄毛,只好改主意,还掉钥匙,拿走伞,直接回房间。”
季风:“最后一个问题,伞在哪里?”
“扔到远处去了呗。”
因为天气缘故,季风的搜寻范围只有室内和后院,宾馆附近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搜查,漏掉并不奇怪。
简静吁出口气:“走吧,别管伞了,做完最后一件事就去睡觉。”
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烟雾弹,误导时间,背锅凶器,转移视线,但很遗憾,它并不重要。
至少在指认凶手时,缺席也没人在意。
第173章 逃逸失败
凌晨三点四十分,季风和简静敲开了柴记者的门。
柴记者很镇定,一脸困倦地问:“大半夜的,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简静单刀直入:“我累了,不想重复分析案情,丝袜交出来,认罪吧。”
柴记者被她过于直白的一棍子打蒙了,好在沉得住气,故作惊诧:“你胡说八道什么?人又不是勒死的,当我傻?”面上浮现三分怒意,“空口白牙污蔑人,你们可别太过分,小心我投诉。”
简静:“淀粉。”
柴记者又是一惊,内心不复方才的平静,思绪万千:他们真的知道了吗?是不是讹她,若露出马脚,便是中了圈套。可话说到这份上,不像无的放矢,是否要孤注一掷,毁掉证据为上?
心念电转间,视线瞥到门外,影子倒映在走廊的墙壁上,犹如一缕幽魂。
没有功夫犹豫,她立即作出决定,返身冲到窗边,扯下晾晒的丝袜,同时摸到桌上的打火机,“吧嗒”点燃火焰。
“放下!很危险!”季风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夺下打火机。
柴记者立即松手,猛地前冲抱住他的腰:“快跑!”
门外飞快闪过一道影子,身形矫健,速度极快,正是刚才躲在外面的朱勇。
他是老师不假,却是体育老师,常年锻炼,不仅能挥舞武器打死贾跃,腿部肌肉也十分发达,爆发力强,一眨眼便奔到了楼下。
而季风被柴记者一阻扰,根本没法追上去,无奈道:“大晚上能跑到哪儿……简老师?!别!”
他被简静惊到了。
只见她拉开窗户,一个翻身就跳了下去。
虽然二楼不高,受过训练的人不会受伤,就算没受过训练的,最多也就骨折,但也不是没遇见过倒霉蛋直接折了脖子。
尤其这大半夜的,外面没有光,还下着雨,跳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TM心跳都停住了。
可阻止已经太迟,简静的情况也远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
眼见朱勇逃走,她本来犹豫过要不要追上去,但考虑到对方是受过训练的成年男性,爆发力和速度足够强,一追一逃,要是进了山里,极有可能发生意外。
于是,她大胆采取另一个方案。
开启“布丁的秘密”任务给的特殊奖励——“白小猫状态”。
猫从二楼跳下来,能出什么事?
猫在夜里行动,能有什么障碍?
毫无畏惧。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阵轻风承载,灵敏地落到地上。昏暗的视野变得清晰,能清楚地看到大门的震颤,以及餐厅的玻璃窗被打开的动静。
骨折男翻窗而出。
简静站在窗外看着他,手里举着防狼喷雾,然后……“呲”。
刺激性的气体如一道水柱,喷洒而出。
朱勇的眼睛和鼻腔受到刺激,泪水分泌,咳嗽不止。
季风“噔噔噔”奔下楼来,先扫了一眼守株待兔的简静,这才拷住朱勇,没好气地问:“简老师,我要批评你一下,没事别吓人,我TM快被你吓死了。”
“我看起来像作死的人吗?”她大翻白眼。
季风琢磨了下,觉得这问题没法答,干脆当没听见,把朱勇揪起来:“走吧,别犯和你恨的人一样的错,老老实实地赎罪。”
朱勇沉默。
“那是你的谁?”简静忍不住问。
他说:“我妹妹。”
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便由当事人补上。
几天前,他和妹妹、妹妹的好友柴记者一道回乡里。兄妹俩准备回家参加婚礼,而柴记者则是想体验一下乡村的婚俗。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前天的傍晚,妹妹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和柴记者一路寻找,最后在路边找到了已经冰凉的尸体。
这里地方偏僻,外来人口很少,他们找熟人打听,很快得知有一群学生路过,并且加油站的老板还说,他们的车头有一道新撞出来的凹痕。
车祸发生地是乡间小路,没有摄像头,难以定罪。朱勇便决定自己去找,而柴记者听说后,也同意不能放过凶手。
两人一路打听,终于探听到学生们的踪迹,跟到了这家宾馆。
原本,二人并未决心杀人,可贾跃口口声声说撞到了僵尸,还把这事当做什么稀奇的传闻说给人听,勾起了他们的怒火与仇恨。
他们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柴记者策划了整个过程,她故布疑阵,把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但真正决定性的一击,却由低调的朱勇完成。
他们运气不错,大雨阻碍了去路,丸子头还下了毒,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一下就给敲晕了,等警方过来,证据也都被解决。
却没料到昨天夜里,来了另外两个倒霉蛋。
一个警察,一个写推理小说的作家。
再多诡计,终究逃不过真相大白。
*
翌日清晨,如同所有谋杀案的结尾,当犯人被抓住后,天也晴了。
当地警方带走了所有客人。
记者、骨折男、丸子头涉嫌谋杀,板寸和黄毛也要被审问肇事逃逸一事,高马尾也得去医院拍片子,简静和季风则得去警局做笔录。
真·一锅端。
这家宾馆继僵尸片后,又可以再拍一部悬疑片了。
而从警局出来,已经是中午。
简静和季风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了顿饭,侥幸味道过得去,这才按照原计划驱车赶往目的地。
路上,简静颇有些疑神疑鬼:“别我们到了地方,发现人没了。”
季风:“……现实不可能这么戏剧性好吧。我们拜访是临时起意,为防万一,我都没和你提过地方,谁消息这么灵通?”
“我还真见过一个。”简静记起宗野,心里总有些介意,“神出鬼没的,好像什么都知道。”
季风道:“放心,这种人怎么也不会被杀人犯收买。”
他是对的。
下午三点,他们到达2009年案件的发生地,一个不大不小的中等城市。
时隔十多年,原来案发的小区已经被拆迁,街坊邻居分散到各地,季风费了点功夫才查到对方的住址。
复习一下,曾家祖孙被杀一案中,曾有一个保险推销员多次上门,住在曾家对面的住客见过他。
他们要见的,就是这个对门的邻居,姓王,今年五十六岁,已经退休,被儿子接去自己家中居住。
两人上门时,王阿姨一个人在家,十分寂寞地看电视,见到客人,热络地倒茶端水招呼:“坐坐,别客气,我给你们倒水。”
季风推辞了两句,没成功,只好去厨房帮忙,省得老人家烫到。
趁此机会,简静观察了一下屋子。家中有四个人生活的痕迹,除了老人,还有一对夫妻和一个孙女,玄关的柜子上摆着一家四口的照片。
但凡自家有孙辈的老人,通常都有个毛病。
“结婚了没?还没啊,小伙子要抓紧了。”厨房里,王阿姨念叨个不停,传授人生经验。
季风也练出了身应对的本事:“是是是,对对对。”
态度特别诚恳,语气特别恭敬。
王阿姨被哄高兴了,更愿意配合他们工作。甫一坐定,主动谈起来:“曾家的案子还没有查到人吗?他们苦命,好好的一家人,咋就这么倒霉?”
普通人一生都未必会遇到这么惨烈的案子,是以她印象深刻,谈起曾家,仍然历历在目。
“他们家真是可惜了。”王阿姨感慨,“孙子聪明得很,考试全满分,要是还活着,今年都该上大学,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