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粉倒入滤纸,细细的水流注入,分几次冲泡。
萃取好的棕色咖啡液“滴答”落下,蒸出芬芳的香气。
他打开内嵌的小冰箱,里头空空如也,连忙拿起手机:“玛丽,请送一壶鲜牛奶和方糖到接待室。”
又歉疚地对简静解释,“婚礼事情太多,招待不周了。”
“不要紧。”简静道,“很高兴能来参加你的婚礼,还是在这样的城堡里。”
雷奥似乎有点吃惊,竟然追问:“你喜欢这个城堡?”
她道:“很有趣。”
雷奥快速眨动眼睛:“谢谢你,但,这可真是……出人预料。”面对她疑惑的眼神,他不得不解释,“这毕竟是幢很古老的房子,采光很差,也很老旧,并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
“是的,”他强调,“这不是个好地方,千万不要迷恋它。”
简静讶然,雷奥的语气仿佛是在劝诫她不要爱上渣男。
“你要的牛奶和方糖。”玛丽捧着一壶鲜奶进来,口气不善,“这种小事,你为什么不自己跑一趟厨房呢?”
雷奥马上道:“对不起玛丽,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
玛丽的脸色缓和下来:“你不需要道歉,但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她瞥了简静一眼,改用法语,“最好重新考虑你的婚姻,我始终不赞同你这么做。”
简静:假装没听懂。
雷奥的回复简洁有力:“我已经想清楚了。”
玛丽满脸失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简,很抱歉我不得不离开一下。”雷奥说,“我和暮城是很好的朋友,在大学时期,他帮助我很多。请你不要拘束,随意参观。”
简静道:“谢谢你。”
他犹豫片时,又低声道:“简,这是一栋老房子。”
她不解:“是?”
“我很少在家,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如果,”他停顿住,缓缓道,“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那一定是风吹进了砖石的缝隙,不要害怕。”
仿佛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话音未落,房间的某处便传来一声奇异的呜咽。似有若无,丝丝缕缕,悠远得像蒸汽火车的鸣笛,诡异得像女巫的窃笑。
简静的神色登时一变,因为长途旅行而松弛的面部肌肉,被无形的线提起,在短短几秒钟内做了个热玛吉,整个人都精神了。
“哎呀。”她笑了,“现在我相信了,老房子有点可怕呢。”
雷奥露出了微不可见的放松之意。
*
晚餐于七点准时开始。
康暮城和司英杰提前十五分到达餐室,紧接着,霍伦也到了。金伯莉和她的丈夫在六点五十分左右下楼,又免不了和陌生的人认过一回。
六点五十五分,简静到场。
她坐到康暮城身边,说:“外面又下雪了。”
司英杰满脸倦意,咕哝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简静道:“我怕降温。”
“别担心,城堡足够暖和。”霍伦接口。
这时,楼上走下来一位窈窕的女子。
她生得美极了,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肤色,蔚蓝的眼珠,纤弱凄冷的神态像极了法国著名的美人阿佳妮。
兴许是为了凸显对亲友的看重,她穿了一件晚礼服,衣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脖颈里挂着蛋白石项链,手上是一枚红宝石戒指,仿佛赴宴的贵族小姐,端庄优雅,与城堡的气氛融为一体。
司英杰发出略微明显的抽气声。
“梅拉。”金伯莉亲热地叫着妹妹的名字,“可算见到你了。”
“金米。”梅拉尼呼唤姐姐的昵称,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真高兴你能来。”
金伯莉介绍丈夫:“这是卡尔,我的丈夫。”
梅拉尼和卡尔友好地点头认识。
“看来人齐了。”雷奥从另一个门进来,携着未婚妻的手坐下,举杯道,“谢谢各位远道而来,参加我的婚礼。”
大家很配合得一起抿了口香槟。
“咚——”,餐室里的古董钟敲响,七点到了。
玛丽推着一辆餐车进来,手脚麻利地给每个人上菜。
前菜是一道杂菜汤,里面放了当地的蔬菜,莴苣(?)叶子、菠菜、土豆和奇怪的豆子,加了大量番茄酱,酸酸甜甜的。
还有几片面包,上面是生鱼片和柠檬、迷迭香。
简静试着咬了口,面包烤得酥脆,生鱼片非常鲜美,肉质极嫩。
“亲爱的,这个鱼片让我想起了我和卡尔的蜜月之旅。”金伯莉兴致颇高,不断和梅拉尼攀谈,“寿司、温泉还有樱花,你们呢?南极、非洲还是亚洲?”
梅拉尼似乎胃口不佳,只喝了两口汤。她说:“我不知道,也许是埃及,也许是南美,雷奥不喜欢太冷的地方。”
金伯莉:“埃及是个好地方,是不是,卡尔?”
卡尔:“是的,我很喜欢那里的文化。”
“你们准备怎么去?”金伯莉态度热切,迫不及待地想对婚礼发表一些看法。
梅拉尼却心事重重,勉强应付:“到时候再说吧。”
金伯莉放下刀叉,喝口香槟,嘟囔道:“梅拉,你可真不像是个马上要结婚的女人。”
梅拉尼苦笑:“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婚礼,我就越紧张。”
“亲爱的,你肯定是太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雷奥关切地问。
“只是有点头疼,一会儿吃点止痛片就好。”梅拉尼回答。
司英杰点评:“婚前恐惧症。”
这时,玛丽的餐车再度到来,每人多了一份小火锅。
没错,火锅,但不是清汤也不是牛油,而是奶酪火锅,提前准备好肉、蔬菜、蘑菇等配菜,放进奶酪锅里煮一煮,喜欢的话还可以撒点辣椒粉。
简静尝了两口,肠胃抗议:这不是火锅!
主食是意大利饺子,火腿馅儿的,吃起来还可以。
“希望你们能喜欢今天的菜。”雷奥说,“玛丽,不忙的话,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玛丽冷冷道:“得了吧,乔治一个人搞不定。”
雷奥露出无奈的表情,没有再强求。
“怪怪的。”司英杰又说。
简静没接话,喝光了杯中的香槟。
玛丽马上拿了一瓶新的,打开塞子后就放到一边,毫无倒酒的意思。
倒是雷奥马上起身,拿了酒瓶为每个人倒酒,并解释:“天气不好,其他人都回家了,玛丽和乔治的工作太多,就让我来为大家服务吧。”
康暮城道:“我们自己来,只是顿便餐,不必这么客气。”
“没关系。”雷奥全无贵族的架子,挨个给客人续杯。轮到梅拉尼的时候,他特意只浅浅倒了小半杯,“你应该少喝一些。”
梅拉尼温柔地说:“别为我担心,一点点而已。”她说着端起香槟杯,浅浅饮了两口。
“奥古斯特,我想你不会喜欢这个口味的,太甜了。”雷奥说,“要不要试试红酒?我下去拿。”
霍伦耸耸肩:“你了解我,没问题。”
变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先是“哐当”一声,梅拉尼面前的酒杯翻倒,吓了众人一跳。
大家投以视线,见她牙关紧闭,颈背强直,出现明显痉挛症状。
雷奥的面色霎时惨白:“梅拉!”
“她有癫痫吗?”简静问。
金伯莉尖叫:“梅拉没有这种病。”
“那应该是中毒了。”简静一面说着,一面快步上前,扶住梅拉尼的身体,同时扫过她面前的菜品和酒水。
略作思忖,她伸手沾了点香槟,放进嘴里尝了尝。
甜中带着一点苦。
人物面板的状态栏上,新出现一行字:番木鳖碱中毒。
两秒钟后,字迹消失。
自从点亮了免疫,人物面板玩出了新花样。她“呸”两声,肯定地说:“送医院吧,她需要洗胃。”
雷奥慌张地抱起梅拉尼,夺门而出。
康暮城立即道:“我去开车,车停在哪里?”
“在车库,我带你去。”霍伦的反应也不慢。
可不出十分钟,熊乔治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不行,雪太大了,车开不到医院就会被堵住。玛丽呢,问问她有没有办法,她可是个医生!”
兵荒马乱间,玛丽冷静地指挥:“把她送回房间,乔治大叔,麻烦你去拿药箱——有没有谁能告诉我,她是怎么回事?”
雷奥说:“我不知道,天啊,刚才还好好的。”
康暮城道:“也许是食物中毒。”
霍伦:“每个人吃的都是一样的,她吃得尤其少。”
“士的宁中毒。”简静把手放在嘴边,大声说,“能不能催吐?”
门口一片寂静。
玛丽:“可以试试。”
第220章 动机何在
晚餐被迫中止。
玛丽本来想给梅拉尼催吐,但她无法承受外界的刺激,只好先紧急送回卧室,拉上窗帘,给予一个安静的环境。
紧接着,她在药箱找到了□□,这是专门治疗惊恐症的镇静类药物,能有效治疗痉挛。
双管齐下,梅拉尼的情况好转不少。
雷奥想留下陪护,但玛丽说:“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多余的声音和光线可能会再次引发惊厥。”
他这才作罢,和其他人一起回到餐室。
简静正拿着手机,围绕着餐桌转圈圈,多角度拍照。
金伯莉大声问:“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看梅拉?”
“你是医生吗?”简静问。
金伯莉激动地说:“不是,但我……”
“人多并没有用,而且,我需要你们留下来做个见证。”她说。
“见证什么?你多么冷血吗?”金伯莉生气极了。
简静道:“显而易见,这是一起投毒案。我可不希望大家都走了,让动手的人悄悄处理掉证据。”
“投毒?”霍伦第一个走进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简静道:“梅拉尼是典型的士的宁中毒,除非误食马钱子,不然我想不到她有什么理由会这样。”
玛丽第二个入场,皱眉道:“毒下在什么地方?”
“酒,或者还有其他东西,我不能确定。”简静说出判断,“最好能用容器把每个人的食物装起来,送给警方检测。”
“这不难,厨房有足够的东西。”玛丽却说,“但巴纳只有一个小警局,我敢打赌,他们没有解决杀人案的能力。”
熊乔治不赞同:“别这么说老约翰,他就是爱喝酒了一点,人糊涂了一点。至少上个月,他还抓住了在便利店里偷窃的小家伙。”
简静:“……”
有一说一,贵国不行。
“那也没关系。”她镇定地说,“先收起来,士的宁不易分解,时间再长也能检测出来。”
“好,我去拿。乔治大叔你也来,我们最好彼此做个见证,对吗?简小姐。”玛丽尖锐地问。
“我希望单独分装,你一个人或许拿不下这么多盒子?”简静反问。
玛丽瞧了她眼,感受到些微善意,语气和缓:“或许吧。”她拽住仍然不在状态的熊乔治,硬是把他拉走了。
空气一时凝滞。
康暮城望向雷奥,眼底透出关切。他这位朋友脸色十分难看,白中泛青,绝不仅仅是担忧或者愤怒,好像还有一丝不容错失的……恐惧?
他替朋友发问:“你怀疑不止是梅拉尼,我们之中还有人被下毒了?”
简静却摇摇头,道:“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士的宁发作很快,假如也有其他人中毒,现在应该已经出现不良反应。当然,如果是胶囊或与食物混合,发作时间就要大大延长。但我认为不用特别担心。”
投毒的动机有以下几种可能:
1、针对梅拉尼个人的行动,那么其他人应该没事
2、针对在场之人的随机行动,下毒时间应该差不多,没有发作多半是没有
3、针对所有人的集体投毒,同上。
卡尔忍不住开口:“我不明白,谁要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他的妻子金伯莉比他反应快,也更容易联想:“是婚礼,亲爱的,这里马上就要举行一场婚礼——难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霍伦颔首:“雷奥,这是一次恐吓。”
司英杰懵逼地旁听半天,终于有点明白了,小声和简静说:“是玛丽干的吧,她喜欢雷奥。”
简静:“扑哧——”
司英杰怒目而视。
她背过身,假装无事发生。
雷奥不知隐情,思量许久,下定决心似的说:“不,奥古斯特,事情没有这么糟糕,这只是一次比较激烈的劝阻——梅拉尼的情况并不严重,不是吗?”
那更可能是她吃的少。简静腹诽,却未贸然反驳。
雷奥用的词是“劝阻”,为什么?
金伯莉不安地问:“那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