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静问:“当时立过遗嘱吗?”
“立过啊,说是集团交给老大、老二,老三拿水务的股份,外头养的分掉剩下的钱和房子。”保姆说完,马上道,“当然,结婚以后就不算数了。”
简静点点头,道:“麻烦你了,我再坐会儿。”
*
晚餐后,江家人又再度齐聚。
这次,简静见到了江莲的丈夫和孩子。
说实话,当她看见江莲丈夫的样貌后,顿时理解了她为什么愿意让女儿跟着对方姓,不惜和父亲争执数次。
老大女婿长得相当英俊,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和如今流行的小生截然不同,却是传统的美男子形象,美而坦然,极富魅力。
相信他早生个上千年,必能成为女帝的男宠,史书留名的那种。
简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咳。”江莲清清嗓子,警告似的瞥过一眼,冷笑。
丈夫抚住她的肩头,关切道:“是不是这两天太累,扁桃体发炎了?”
“没事。”江莲喝口热茶,对女儿道,“你带她回房间睡觉吧,从国外飞回来,肯定累了。”
她的女儿小囡很懂事:“妈,我陪陪你好了。”
“睡一觉,赶紧倒时差,葬礼可累了。”在女儿面前,江莲没那么倨傲,也没那么冷漠,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快回去吧。”
小囡亲了亲她的脸颊,才打着哈欠上楼。丈夫则提起沉重的行李箱,贴心地避开了江家的内部事宜。
“那是我丈夫和我女儿。”江莲说,“他们才从国外回来。”
简静:“所以?”
“没什么,介绍一下。”江莲淡淡道。
简静才要说话,江白焰冷不丁张口,十分真诚地说:“静静老师,我这位大姐夫样子还不错吧?”
她道:“还行。”
“大姐,这可了不得。”江白焰使劲戳人家死穴,亲热又惊讶地说,“静静老师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长得可好了,像我这样的……”
他指着自己,声情并茂地委屈:“都不一定能排上前三呢。不过,大姐夫排个第十肯定没问题。”
简静:“……噗嗤。”
江莲的脸,青了。
但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李律师带来了本场会议的真正主题。
“简老师在董事长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是一个上锁的保险柜。我在保险柜上提取了两枚指纹。”
李律师立在客厅中央,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全部开启,刺目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逃脱不了他人的眼睛。
他环视众人:“今天下午,我找你们每个人提取了指纹,交给我一位专业领域的朋友比对,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空气变得很安静,有人想说话,但克制住了。
“一枚大一点的指纹,属于江广泽先生,另一枚……”李律师逐个看过去,最后定格在一张秀丽端庄的面孔上,“尹女士,是你的。”
江太太愣住了。
“是你?”江鸥陡然起身,拔高声音,“你杀了爸?”
江太太城府过人,迅速恢复镇定:“不是我,什么保险箱?”她一口否认,“我根本不知道房间里有保险箱。”
“保险箱上有你的指纹。”李律师冷冰冰地说,“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女士,你需要解释这件事。”
江太太道:“我完全不知道保险箱——那里有什么?遗嘱?”她看向简静,语速很快,呼吸急促。
简静道:“很遗憾,我不知道密码,没有打开。或许蔡律师知道?”
李律师准备今夜宣布答案,当然邀请了蔡律师。他平静地说:“遗嘱确实由董事长保存,但我不知道他放在了什么地方。”
“女士,请你解释这件事。”李律师以审判的口吻说。
江太太道:“我不知道保险箱的事,也不清楚为什么我的指纹在那里,肯定是有人嫁祸给了我。”
她问其他人:“你们难道就接受这个答案吗?”
江麒道:“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指纹能代表什么?”江太太反驳,“这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李律师说:“时间。董事长来这栋别墅半个月,白天的时候房间里一直有人,你没有机会打开保险箱,而我也问过医生,董事长去世三天前,他还因为呼吸问题睡眠不佳,一直到最后三天,才给他注射药品。
“在此之前,你晚上进入房间,也一定会被发现,只有他死的那天晚上,你才有机会或者说有动机偷看遗嘱。”
江太太冷笑:“继续编。”
李律师不为所动:“你动静太大,吵醒了董事长,你知道,明天董事长就要更改遗嘱,晚上发生这样的事,他极有可能取消你的继承权,因此一不做二不休,杀害了他。”
“你胡说八道!”江雪忍无可忍,伸手指着他的鼻尖,怒骂,“你是不是受了江麒的指使,要把罪名栽赃到我妈头上?这不是我妈做的。”
和昨晚一样,她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必有爆料:“江鸥,是你吧?昨天晚上,你偷偷摸摸进了爸的房间,我都看见了。”
江鸥脸色铁青:“你少污蔑人。”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江雪咄咄逼人,“12点多,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你从房间出来,进了爸爸的房间——是不是你干的?”
江莲问:“你上厕所会看到小欧?你房间里有卫生间,他的房间在楼下,你怎么看到的?”
“我、我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江雪说,“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江鸥问:“证据呢?”
“目击证人还不够?”
李律师道:“江雪小姐,鉴于你和江先生的竞争关系,就算在法庭上,你的口供也没有多少可信度。”
江雪求助似的看向母亲。
江太太道:“那你就拿这个证据去告我好了,法庭上见。”
气氛顿时凝滞。
“所以,您是不打算解释指纹了?”李律师问。
江太太保持沉默。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简静:“简老师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简静说:“江雪指证江鸥12点多进过房间,我想知道,江鸥先生,这件事你承认吗?”
江鸥抿住嘴,许久,说:“我没有去过。”
“你说谎。”
第244章 小动作
简静道:“江鸥,有人看见你在案发当天晚上,12点20分左右,去过江广泽的房间。”
她掸掸手上的簿子:“这份口供我很早就拿到了,我想,江雪应该没法和人提前串通好,也请你解释一下吧。”
江鸥面色黑沉,头一个盯住江白焰:“是不是你胡说八道?”
江白焰歪在单人沙发里,很随意地套着家居服,抱只胖橘cos就能打毛线的退休老太太了:“你干脆指证我谋杀算了,坏事都是我做的呗。”
“反正我没去。”江鸥一口咬死。
“好吧,不认就不认。”简静出乎意料地宽容。她继续追问江雪,“你说看到江鸥进了董事长房间,他进去大概多久?”
江雪说:“有一会儿,具体多久我也没在意。”
“你进房间了吗?”
她一口否认:“没有。”
“可是,”简静慢吞吞道,“有人也看见你进了董事长的房间,时间大概是12点30分左右。”
江雪的脸也冻住了。
简静翻开本子,念上面的口供:“据目击者说,她于12点30分左右,目睹江雪走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5-10分钟后,她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匆忙离开。”
“谁说的?”不得不说董事长的遗传很强大,几个兄妹的表现一模一样,江雪跳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其他人,似乎想用眼神把人千刀万剐。
简静道:“你承不承认?”
江太太轻轻拉了拉女儿的袖子。
江雪却倔强地不肯坐下,冷笑道:“行吧,我认。和某些人不一样,我算是想明白了,那天晚上,大家都没睡好吧?有一个看见,就有两个,当然了,也可能是串通好的。”
“进过房间,不等于就是凶手。”简静喝口冰拿铁,慢条斯理道,“事实上,我有理由相信,你们每个人都进过房间。”
“我是进去过。”江雪干干脆脆,“我看到江鸥进了爸的房间,就很想知道他干嘛去了,所以他走以后,我就偷偷溜了进去。”
“那时,董事长是什么情况?”
江雪直直盯住江鸥:“爸爸看起来不太对,好像已经没气了。”
众人大吃一惊。
李律师不得不说:“江小姐,董事长是在凌晨三点二十左右去世的,心电监护仪第一时间发出了警报。”
江雪道:“我不太懂那个,但那个东西是可以拔掉插头的吧?我当时很害怕,没注意到机器开没开,说不定江鸥把插头拔掉了,后来才插上去的。”
“不可能,假如人12点就死了,3点的时候肯定已经形成尸僵。”李律师否认她的猜想,“医生和护士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江雪半懂不懂,第一时间看向简静——她不相信李律师,他是江麒的人,而简静是江白焰的朋友,不会帮他说谎。
简静道:“尸僵在人死后1-3小时出现,别墅开着中央空调,气温保持在16摄氏度左右,提前3小时死亡,可能性不大,但1个小时以内未必不行。”
案发当时是深夜,只要拉下总闸开关,监护仪就不会警报,等过一会儿再恢复电力供应,监测仪检测到心跳停止,即会警报。
然而……凶手伪造死亡时间,多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
在座的没有一个有不在场证明。
她腹诽着,却毫无解释的意思。因为这话一出,嫌疑人的表情都变了,虽然大家控制得都很好,可交汇的眼色出卖了他们的不安和思虑。
诈唬一下也很有趣的嘛。
江雪明哲保身:“2点的时候我早就睡了,不是我。”
“那江鸥比你还早去,也排除了他。”简静“善意”地提醒。
江雪鼓鼓腮帮子,却没改口,咬死说:“这我不知道,反正他进去过,我自己都承认了,没必要赖他。”
“是这个道理。”简静看向江鸥,微微笑,“你真的不承认吗?”
江鸥沉默了会儿,忽然放松,翘起腿说:“行吧,认就认,反正我不认,你们心里也不信。”
他冷淡道:“我去过爸的房间,就是她说的时候,我想和他说点事,结果进去看到他睡得很熟,就出来了。”
江雪道:“你撒谎,我进去的时候,爸看起来好像都没呼吸了,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你有没有脑子?她都说了,12点多死根本不现实。”江鸥不耐烦。
简静马上纠正:“只是死亡,动手是另一回事。”
“要我说,还指不定是谁动的手呢。”江鸥冷冷道,“她说爸当时不对,就真的不对了?她自己下手,赖到我身上也有可能,再说还有指纹。”
江莲接口:“对,小雪的嫌疑很大,她可能做了什么,然后叫尹助理过来,想偷遗嘱。”
江太太道:“第一,我不知道那里有保险箱,第二,保险箱里有没有遗嘱,我更不知道,第三,就算我都知道,我从哪里弄到密码?”
她的语气不乏讥讽:“老头子防我不是一天两天,我对他再掏心掏肺,也架不住你们几个轮流给他洗脑。如果我知道有保险箱、有遗嘱、有密码,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
三兄妹交换了一个眼色。
江白焰凑近,在简静耳边低语:“她说的是实话。”
简静:“理由?”
“这个家里,董事长最提防的是大姐夫,然后是她,外姓人。”他说,“老头子在这方面很传统的,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全信,怎么会信一个二奶。”
简静笑笑,没说话,静候下文。
江麒说:“看来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是不能接受的了?”
“这是诬赖。”江雪气愤不平。
“那就继续调查吧。”他漠然道,“李律师,简小姐,外界已经有风言风语,父亲的死讯瞒不了多久,我希望明天晚上,不管好坏,能出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果。”
李律师:“我会尽力。”
简静直言不讳:“你们能不能接受,和我无关,我要的只有真相。”
“拭目以待。”
*
晚上,壁灯明亮,简静卷在被窝里,趴枕头上写写画画。
这是一个特殊的案件,客观证据很少,主要依靠目击者的证词。然而,因为立场对立,每个人都有可能隐瞒和说谎。
怎么撬开大家的嘴,怎么分辨真实和谎言,是本案的最难点。
简静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案子,兴致勃勃。
她在本子上画了几组对应。
首先,指证江鸥12点20分进入房间的人,是江白焰。
他是这么说的:“董事长说,第二天要改遗嘱,搞得大家都心不在焉的,我觉得是个好机会,准备去偷我的手机,它在江莲那里。12点多,她肯定没那么早睡觉,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和江麒商量事,所以我偷偷去了她的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