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不在,手机好像被锁到了保险箱里,我试了几个密码都不成功,只好放弃出来,那个时候,我看到江鸥进了董事长的房间。”
所以,江鸥的举动有两个证人。
江白焰→江鸥←江雪
然后,是指证江雪的人——蒋护理。
谈话时,她正犹豫是否开口,结果碰见范秘书回来,就没吭声。今天下午,简静找机会又问了一遍。
蒋护理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看到江雪小姐进了董事长的房间。”
她是这么解释的,当天晚上,她和男朋友打完电话,一时睡不着,打算起来煮泡面吃。结果还没到厨房,就看见二楼江雪鬼鬼祟祟地左顾右盼,悄悄钻进了董事长的房间。
蒋护理在江家工作已有半年,对这户人家的情况也有了解,不想蹚浑水,直接回去了。
“我想,董事长是三点钟去世的,当时才12点半,应该没什么关系,就没和人说。”她颇不好意思道,“但现在闹成这样,我想或许应该说出来。”
简静自然十分感激:“你帮了大忙。”
于是,就有了对江雪的一道指证。
最后不能忘记江太太的指纹,她矢口否认此事,且没有人指证她什么时候去过董事长的房间。
江家三兄妹若是看见,绝不会不说,所以,多半没看到。
那么,指纹究竟是怎么回事?简静不怀疑李律师的对比结果,却怀疑指纹是怎么留下的,什么时候留下的。
她打开李律师发来的对比报告。
两枚指纹,大的那枚属于董事长,右手大拇指指纹,落在把手上,小的那枚是江太太的,落在密码盘上,是她右手的食指。
看起来似乎没问题,可仔细想想,既然冒险潜入,并输入密码,开保险箱应该十拿九稳,为什么把手上没有拇指的指纹呢?
是她拿到了错误的密码,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江太太留的?
如果是嫁祸,谁干的?江家三兄妹或之一。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栽赃吗?但仅凭指纹,无法证明开保险箱与谋杀有关,更无法确定这就是案发当天留下的。
所以,不妨假设是他们中的谁杀了董事长,并窃取了遗嘱,然后将此事栽到江太太身上。
合情合理,对吧。
但还有一个问题。
江太太真的没有去过董事长的房间吗?江雪说,她发现董事长呼吸微弱,好像快死了,她一个中学生,乍然遇到这样的问题,第一反应是什么?
躲回房间?或许,但她并不是怯懦的性格,反而非常大胆,两次爆料都是因她而起。
说得直白点,江雪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头。
她肯定会去找江太太。
江太太也必然去过董事长的房间。
那么,会不会指纹确实是她本人留下的,而她尝试了密码,却没有(或来不及)打开?她为什么不擦掉指纹呢。
就像她自己说的,假如她能知道这个保险柜,江家三兄妹必定也知道。
一个大问号。
还有江鸥。
他是目前已知最早进入房间的人,说是看父亲没醒,就放弃了,谁信?
他会不会偷看保险箱?
再加上江莲和江麒。
江白焰说,他去江莲房间的时候,江莲不在。
她去哪儿了?
简静顿笔,心想,要找出真相,就必须挖出每个人的行动时间。
第245章 眼睛
谁乐意看江家三兄妹倒霉?江雪母女呗。
简静本来想单独和江雪聊一聊,但江太太不允许女儿单独和她说话,理由非常正当:“我女儿没有成年,就算是警察也不行。”
“随意,我没有什么陷阱问题。”简静问江雪,“你说过,当时进入房间,董事长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江雪点头,但又道:“我当时吓坏了,没有仔细看,其实也不能确定。”
简静微微笑,咬文嚼字:“所以,是你以为他不好,而不一定是他真的不好,对吗?”
江雪:“呃,对。”
“俞护士就在隔壁的房间。”她的口气陡然严厉,“你为什么没去找她呢?”
江雪到底只是个孩子,乍然被问,难免慌乱了一刹,才说:“我没想到,当时真的懵了。”
“你也没去找你的母亲?”
江雪看向母亲。
江太太果然开口了:“她来找我了,我让她不要声张,毕竟……简小姐也清楚我们家的情况,假如被人发现小雪去过,她会惹上麻烦。”
简静点点头,问:“那您呢?您没有去证实吗?”
“没有。”江太太镇定道,“我认为她看错了,监护仪没有警报,而她只是个孩子,看到没有呼吸,不代表真的没有,快死的人常常这样,有时候一动不动,误以为他死了。”
江雪赶忙点头:“我也觉得我看错了。”
“原来如此。”简静不动声色,“好吧,这个话题就暂且到这里,我想再问几件其他的事。”
江太太道:“什么事?”
“听说你是董事长身边的助理,应该对他周围的人比较了解吧。”简静道,“蔡律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太太:“他很严肃,也很忠诚,一直是董事长最信任的人。”
“他有没有可能暗示遗嘱藏在哪里?”
江太太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不会,他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范秘书呢,他在江家也做很久了吧?”
“快十五年了。”江太太道,“如果说,蔡律师是董事长最信任的人,那范秘书肯定是他最亲近的人,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太太点评:“油滑谨慎,他从不得罪任何人,大家对他也很客气。”
“陶医生你有了解吗?”
“他在肿瘤方面很有名气,上次董事长胃癌就是他负责治疗的,董事长也很信任他。”
“俞护士呢?”
“她是朋友家介绍来的,以前是公立医院的护士长,很专业。”
“蒋护理?”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专业护理。”
江雪插口:“我不喜欢她。”
简静问:“为什么?”
“我爸对她特别好。”江雪瞥了母亲一眼,嘀咕道,“有一次,我还看到爸拉着她的手。”
简静笑了:“江太太觉得呢?”
江太太口气平淡:“也许,我不关心这个,他肯定已经安排好了。”
“董事长还有别的情人?”
“当然。”江太太反而诧异,好笑道,“你不用考虑她们,董事长在最开始就安排好了,怎么说呢,他对女人……”
她顿住,神思倏而远去,半是讽刺半是自嘲:“很无情。”
“你是他太太,想来应该有所不同吧。”简静试探。
江太太道:“没什么不同,要是以前的老婆,一起打天下的情分,说不定会多给一点,我算什么?”
她几近冷酷地说:“他不会少我吃穿,江广泽这点良心还是有的,但他的心血不会给我,只会给流着自己血的人。江莲进集团十几年,为什么现在出事?说到底是防着外人——不跟他姓的,就是外人。”
简静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的面孔,却全然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江太太发自内心的嘲讽和不甘,她确实认为,遗嘱里没自己多少事。
“保险箱上的指纹,你有什么想法吗?”简静问。
江雪大声道:“是诬陷!”
“你们知不知道那里有一个保险箱?”
母女俩都摇头。
简静结束了这次谈话。
“静静。”江白焰在庭院里招手,“吃下午茶了。”
江家的这栋度假别墅非常大,还带一个面朝湖泊和桃花林的大庭院。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撸撸猫,看看风景,不失为享受。
可惜,这般精心打造的晚年居所,董事长没住几天。
她下楼入座,支头望着面前的英式下午茶:“搞定了吗?”
“当然。”江白焰提壶倒茶,热腾腾的红茶落入雪白的骨瓷杯中,色艳如血,“司机的女儿正好是我的粉丝,我和他拍了好几张照片,他就告诉我了。”
简静拿起一块巴掌大的小三明治,边吃边问:“讲。”
江白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却不解道:“你调查这个干什么?”
“浑水摸鱼。”
*
和现下流行的别墅一样,这栋别墅也有地下室,除了泳池、spa和影院外,还设有两个保姆间。
老保姆住了其中一间,另一个则归蒋护理所有。
简静敲开蒋护理的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环境。
有点小。
虽说保姆房也是独立的房间,且有独立洗漱间,但层高压抑,不见阳光,床铺也仅有1.2米,十分局促。
蒋护理下意识地挡住了她的视线:“有事么?”
“能聊聊吗?”简静和颜悦色,“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去散散步吧。”
蒋护理纤长的睫毛动了动,答应了。
春风柔和,草长莺飞,在蓝天白云下散步,心情也会瞬间转好。
见蒋护理面露惬意,简静才打开话匣:“你告诉我,案发当天看到江雪进过董事长的房间,但那个时候,董事长不可能已经死亡。”
蒋护理轻声道:“我知道,但……”
她欲言又止。
简静鼓励她:“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分享一下,这不是正规的调查,是随便聊聊。”
暖洋洋的风吹过,桃花飞舞,此情此景,全无审讯的严肃。
蒋护理似乎卸下心防,道:“我一直在想碎掉的药剂瓶,董事长用的药我都是知道的,是吗啡吧……这个注射过量会导致死亡,而且有一个过程。”
“你认为是江雪做的?”简静道,“可她只是个中学生,应该不了解这个。”
蒋护理想想,点头说:“确实,那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江莲小姐?”
简静不动声色:“你也看到她进了房间?”
“没有没有。”蒋护理咬咬嘴唇,迟疑道,“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进去过,但那天晚上……我告诉过你,那时我到一楼厨房找东西……”
她本能地压低嗓音:“我看见江莲……江莲小姐在院子里,边打电话边哭,说什么‘爸对我那么好,我却鬼迷心窍’……”
简静愕然:“真的假的?”
“我绝对没听错。”蒋护理非常肯定,但也道,“不过,江莲小姐和董事长吵过不止一次两次,也可能只是因为心里难过才这么说的。”
简静情深意切地叹了口气,没什么意义,纯属捧哏。
然而这么一铺垫,蒋护理的倾诉欲便愈发强盛:“董事长不止一次和我说,原来的江莲小姐不是这样的,她是长女,从小就懂事,谁想越长越拧巴,为了一个外人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
简静似有若无地刺探:“董事长经常和你提起家里的事吗?”
“你别误会。”蒋护理十分敏感,立即道,“癌症病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子女们却不能时时刻刻陪伴他们,双方也会因为金钱产生隔阂,所以有的话,对我们更容易说出口。”
“这样啊。”简静像是得到了某个答案,语气陡然轻松,“我明白了。”
蒋护理笑起来,仰头眺望远处:“这里真美。”
“是啊,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留在这里,对吧?”
蒋护理点点头。
一片花瓣落到了她的秀发上。
*
第三次会议,在六点钟准时开始。
李律师消失了一整天,带来新的证据,道:“尹女士,有人称,你在凌晨1点左右,进入过董事长的房间。”
比起昨日的突然发难,江太太今日格外镇定:“那人亲眼看见我走进房间了吗?”
李律师推推眼镜:“对。”
“我没有进去,那人在污蔑我,事实上,我当时在露台吹风,1点左右,看到了一个人影走进我先生的房间。”江太太的唇边泛起嘲意,“我想,是那个人栽赃给我吧。”
李律师愣了下,说:“你看清TA是谁了吗?”
“没有,但知道那个时候,我不在房间的人,应该只有自己也出来的TA了。”江太太反问,“是这个道理吧?”
江雪补刀:“是谁指证的我妈?你说啊。”
江莲抿住唇角:“我。”
她亦是镇定:“但我没有进爸爸的房间,1点的时候,我在和一个客户视频,总共离开不到两分钟。对了,我的视频都有录像,你们要看吗?”
“那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去楼下倒咖啡,一上一下正好两分钟。”江莲从容不迫道,“来不及进爸的房间吧。”
李律师估算了下,颔首:“确实。”
江太太反问:“那我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也许根本没有这个人。”江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