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宝娘的期待和忐忑中, 姜榆趁着姜柏过来京城,把宝娘画的连环画给他二哥看看, 姜柏看了果然感兴趣。
这世界上最好赚的就是女人和孩子的钱,古今如此。
作为一个商人,他敏感地感受到了这连环画的市场, 别说是小孩子了,这种简单易懂的画儿, 不识字的人也乐意看。
姜柏自顾自地道:“可分为两种, 一种用墨水描的,卖得便宜些, 另外一种可请了画画技术好的人, 画彩色的,卖给富庶的人家。”
黑白的一般的小康家庭买得起, 而富裕的人家追求更好,他们不差钱, 差的是更好的质量和与众不同, 两个层次的人都不放过。
姜柏自己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兴冲冲回去了…
…
礼部的事儿姜榆已经渐渐上手,姜榆也终于在进了礼部半年多,才知道这于主事看自己不顺眼的原因。
这于主事是当初乡试时广省的主考官, 裴大人的外甥,当初裴大人对他和钱衡不喜。
但是当初乡试排在钱衡后头的那个人,并没有在会试中得名。
一向以来,乡试前几名在会试中还能取得好成绩,是乡试考官们慧眼识珠的表现。
尴尬在于,当初裴大人极力反对他们的卷子,是甄大人坚持他们才排前三名的。
这事儿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老师已经告诉过他们了,所以他们这座师门生的香火情是半点也无的。
全程中,姜榆也并没有得罪这个裴大人,想来这个裴大人对于寒门出身的人多有看不上,或者是他和钱衡的出人头地让他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恼羞成怒,不知道他怎么跟于主事交代的,反正于主事一见面就恶了他。
在郑瑛那听到这其中七拐八拐的关系时,姜榆简直震惊了,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官场上果然弯弯绕绕多得很。
自己不如郑瑛这般知道人情世故,还是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好,至于其他的他倒也不必强求。
他资质虽然没有于主事老,但是他们说起来也是平级,又不是上下级关系,很不必看他脸色行事。
真题解析虽然还在写,但是如今销量已经接近稳定,顶多在乡试之前,爆卖了一番。
姜榆写了这许久,也已经得心应手,对他来说,如今写真题解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看着宝娘都如火如荼地捣弄起新书来,姜榆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另外再写一本书。
至于写什么,他得好好思考一下…
不过没等姜榆想好要写什么,礼部的人又慌了手脚,不为别的,概因他们司要空降一名员外郎。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能惊动整个礼部的,是因为空降的是被皇上放到礼部来历练的太子爷。
老板的儿子过来体验生活…
十二岁的太子已经有了几分少年模样,谢睿一向重视嫡长子的教育。
把谢邡放到礼部,一个是他礼部虽然不是六部中最具有实权的部门,但是一个礼字就足以担得起最清贵的地位,
太子还小,可以年纪大些再去户部吏部。
一个司可以根据情况,配置一到三个员外郎,如今他们司只有一个员外郎,上头有郎中顶着,下头有主事办事,累不着谢邡,谢睿这样安排实在是煞费苦心。
只是他们司的同僚,最近都是绷紧了神经。
姜榆这几年,断断续续都被谢邡召见去宫里讲学,就是这个少年点亮了姜榆夫子的技能点。
谢邡也从一开始叫他姜编修变成了姜先生,仙贝出生的时候,他还让人送了礼,这倒让姜榆有些狗仗人势的感觉。
他知道因为这个,好些人不敢找自己麻烦,其实以他的学识和年纪,当不起太子的老师,宫里有很多的大儒。
就算姜榆再怎么自信放光芒,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学识能够比得过他们去,不过是谢邡对民间对寒门充满好奇罢了。
这次谢邡到了他们仪制清吏司,果然表现出了对他亲近,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谢邡已经隐隐有了谢睿给人的那种压迫。
谢睿的后宫已经又诞下了两名皇子,虽然如今不过牙牙学语,话都说不利索。
但是谢睿正值壮年,等到他退位起码还有二十年,那时候是个什么情形谁又能预料呢?
谢邡从来不天真,经过他父皇的教养,他也知道笼络寒门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对姜榆散发出善意,一个是因为他讲的事儿有趣,一个是因为他要传达出他的善待寒门聚拢人才的决心。
其实他觉得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他的东宫里有几个寒门出身的官员,这个姜榆就不错,只是这事不可操之过急,得父皇自己提起才行…
若是他主动提起,事情终究不美…
姜榆并不知道这个人小鬼大的小老板再想什么,但是通过他们的聊天,他想到了新书的灵感,就写一本赶考相关的手册。
包圆了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的准备,考试中途需要注意的事项,客栈的情况,一路的所见所闻,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旅行手册。
现在交通堵塞,好些考生也是为了省钱,两眼一抹黑自己懵懵懂懂就出远门了。
毕竟好些人家砸锅卖铁只出得起一个人上京的盘缠,哪里有那个条件再请个人照顾自己?
富贵人家有人可以打听,不必担心这些,所以他这书是给和他差不多或者家里水平更低的考生看的。
说写就写,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堆,中途还到京城各处实地考证,把客栈店铺的好坏收费问了大概,中途还到翰林院去找书查资料。
倒是让他遇上了许久没见的江杰。
作为一起在京城为官的同乡,他们友好地打了招呼。
那个沉默寡言自尊心强的少年,如今眼神变得温和,看到姜榆还低声跟他推荐了自己最近看到的好书。
江杰考上了庶吉士,如今在翰林院当差,他本来就是聪颖沉默的人,自从乌娘死了以后,他就更加沉默,只一心埋头读书。
许家一家被革职,江知府也受到了影响,本来他今年有机会回京做官,只是一下给搅黄了。
不仅如此,他还被派往比广阳府更偏僻的地方去任知府,这看起来是平调,但是从更富庶的地方调到穷乡僻囊,实则是贬了。
不过这对江杰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前面二十年没沾他父亲的光。
后面虽然认祖归宗,但是他也不会去融入江家,江家里头许氏把持,他回去也只是不自在。
再说他娘死的时候一点名分也没有,让他对江讯还是存着怨气的,所以他一直住在府学。
他越是如此,江讯就越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儿子,再说有家里的孽障作为对比,实在是显得外头的这个儿子不容易,心一点一点地偏了。
许家又出了那样的事,幸好江讯没有帮着许家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不然就不是贬官这么简单了。
不过他以前自己努力是一回事,但是不可否认,有许家在后面推,他才能升得如此快,所以他跟着遭殃也不冤枉。
许氏原本还想拿捏江杰的亲事,给他许配一门不显眼的亲事,防止以后争家产的时候,她亲儿子争不过,江讯却觉得以大儿子的才能能够攀上一门好亲事,以大儿子还在孝中拒绝了。
不过如今许氏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管江杰的事了,她自顾不暇。
江杰中了二甲,又还没娶妻,妥妥的青年才俊,果然是抢手的金龟婿,不知道江杰怎么想的,娶的是刑部侍郎的闺女。
不是说刑部侍郎不好,相反刑部侍郎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急起来连谢睿也敢怼,跟这种人做亲家,再安全不过。
坏就坏在,他没有儿子,嫁女儿的条件就是以后要有一个孙子跟着他们聂家姓,但凡是个有骨气的男人都不会这么干,更何况是读书人,所以聂家的女郎二十又一还待字闺中。
江杰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报复他爹的想法,修书一封,告诉江讯,女方家里不知好歹会是个祸害,比如他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再表明刑部侍郎家的家风就十分严谨,然后也没征求便宜爹的意见,把自己嫁出去了。
不去说被贬到边远地区的江讯收到信是怎么气急败坏,姜榆能够感觉到,江杰或许一开始有起江知府的成分在。
但是他现在可能已经很好地融入到聂家里面了,他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住在聂家,提到他的家人的时候,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读自己喜欢的书,身边有自己亲爱的人,不用每天为了温饱而烦恼,不用担心银钱不够用。
他终于收起了自己满身的刺,学会对周围的人抱以温暖,想来乌娘看到她儿子如今这般,定然是十分高兴的。
…
宝娘的连环画果然受到了欢迎,京城中富贵的人海了去了,一个个的都对自己的孩子很舍得花银子。
以前硬拽着孩子读书识字,坐不了一会儿就闹着要出去玩,现在这什么劳什子连环画,上头那惟妙惟肖五颜六色的图案本来就吸引小孩子的注意。
这下不用大人们督促,他们自己拿着连环画就看了起来,晚上吃饭的时候还要问起连环画的故事情节,哪吒闹海,精卫填海,一个个的故事深入孩子们的心。
后宅的妇人们,要担心的就是这连环画出得太慢,再过两日孩子们看完了准要闹的,忙派了人去书店问问,什么时候上新?
这巨大的成功,给了江宝娘前所未有的信心,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就是感觉心胸一下子打开了。
她每天除了忙后宅的事,还得分出心神来琢磨着画画的事,但是她甘之若饴,家里人都很支持她。
每天晚上她在书房画画,官人在书房写书,这种感觉太好了,婆母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把家里都操持得明明白白。
突然之间,她自己赚了钱,官人从二哥那拿到五十两的分成给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心跳如鼓,这钱可是她靠着自己的双手赚的。
那种感觉太不一样了,不是她爹娘给的,不是官人给的,是她自己挣的!!
那天她和玉娘雁娘一起出去买首饰,用自己赚的钱,那种感觉太妙了,她画的画别人喜欢,家人支持,朋友们夸赞…
江宝娘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四合院外的一角。
她窥探到了外面的世界,是个令她心驰神往的美妙去处…
对于江宝娘的变化,姜榆作为她最亲密的人,他是最先感受到的,他也十分地高兴。
果然女人有了事业,就不在一心只在家里琢磨着一亩三分地的事儿,在家把自己给琢磨郁闷了…
宝娘怀孕的时候送丫头那事儿真把他吓坏了,姜榆可以理解这是这个时代,女郎们的无奈…
也许她们心中不喜,但是无可奈何,权衡利弊之后的做法,男人们也许也是高兴的,这是妻子懂事贤惠的表现。
但是姜榆来自于后世,这样的福气他实在接受不来也消受不起,这是一种背叛,他真切地感受到…
宝娘会生气会纠结也说明她心里不愿意也很在乎自己,但是这样的在意让姜榆不知道怎么回应…
第86章 、赋税
以前女郎们嫁人了就是在家相夫教子, 纵然如世家女子也是如此。
能如霏娘那样洒脱的到底是少数,哪个不是要操持内宅照顾一大家子?
虽然江宝娘用了笔名,外头少有人知, 但是身边的朋友们还是知道的。
玉娘受了宝娘的刺激,也想着倒腾倒腾点什么买卖,她一个在宫中生活的女郎, 其他的不好说但是和女郎有关的行头, 流行趋势向来是从宫里头传出来的。
这个外头再没有人比她知道得多了,知道得比她多的如小郑氏也不会想着要去挣这个钱, 一时她也倒腾起开铺子来。
蒋氏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若是别个婆母或许会觉得儿媳经常出门不讲规矩,但是一个玉娘的身份让她从来不对玉娘说重话。
一个因为蒋氏可不是那等子觉得人不需要黄白之物的神仙, 玉娘要开铺子,连着蒋氏也来了兴致, 婆媳两一凑到一块聊得热火朝天, 压根就没钱衡什么事儿。
钱衡这个人,你太缠着他吧, 他觉得你烦, 没有一点挑战性,他向来不屑。
如同小时候, 其他的小童,没有让他欣赏的地方, 想跟他玩只会被他吓跑。
往常他还时不时跟姜榆抱怨玉娘太过敏感,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玉娘就不理他了。
如今玉娘有了要做的事儿,没什么时间理他了,这家伙反倒不习惯起来了。
如今他们被分配到不同部, 难为钱衡见天地要和他一起下值。
今儿下值钱衡又拉着姜榆过来首饰铺子买金首饰,这几日他们来首饰铺子来得实在太过频繁了。
听着钱衡的抱怨,再看他手里拿着的首饰盒子,姜榆真想告诉小钱,这金首饰都可以不要再买了。
宝娘告诉他,她们一群经常聚会的女郎都知道,钱状元经常买金首饰回家哄娘子,娘子倒是没哄着,把这事儿当成闺阁笑话说给姐妹们听了,这个呆头鹅还在坚持不懈地买…
——!但是想到小钱以前信誓旦旦地说金首饰最实在…
这是一个直男耿直的心意…
钱衡颠了颠盒子里份量十足的金首饰,问道:“上回说的那个于主事,没有为难你吧?”
姜榆摇摇头:“倒是没有,不知道别人怎么和他说的,反正我只尽心做我的份内事就好了,最近他倒是没有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太子的原因,还是因为之前裴大人不好意思说自己看走眼,把他说成了一个品行不堪的人。
反正于主事似乎对他勤勤恳恳的做事态度感到惊讶,最近居然隐隐有了跟他和好的趋势…
只是他一开始就对自己如此这般不好…
不管现在他是因为什么要和自己交好了,姜榆都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同僚就是同僚,他又不缺朋友,何必呢…
他这段时间在仪制清吏司过得那真的是兢兢业业,绷紧神经,希望太子殿下年底就停止在他们礼部的视察…
小钱在户部却是如鱼得水,他被分配到浙江司里,富得流油的部门,和江宴外放的地方有交集,因着他是谢睿侄女婿的缘故,司里本来就没人找他麻烦。
江浙一带,向来是大夏纳税大户,虽然江浙一带地少人多,但是架不住江浙占据了天时地利…
水运的发展,让江浙一带的商人,能够将他们的商品更快地运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