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瑜听得这话转过脸,看他一眼却是开口道:“对了,朕还话要吩咐你。宸妃有孕之事,暂时不得声张出去。”
沈秋昀听得这话,心中就是一凛,片刻之后立即意会过来,前些日子皇帝在朝堂与诸臣议立皇后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宸妃此时有孕在身,定是引起旁人注目,皇帝这是在保护宸妃。
“微臣遵旨。只是,敢问圣上,以后微臣臣以何名义出入漪兰宫?”沈秋昀忙又问道。
“对外就称,你入漪兰宫是为宸妃调理身体。”元瑜沉声道。
“微臣都明白了。”沈秋昀答应一声,而后对着元瑜与郭小满又施了礼,这才提起药箱,跟在阿茉身后退了出去。
元瑜适才在沈秋昀跟前表现的还算是沉稳,这会眼见屋内没了旁人,一时欢喜压抑不住,他自榻上起了身,竟是半蹲在了郭小满的跟前,然后伏身下来,将耳朵贴到了郭小满的肚子上。
“你这是做什么?”郭小满很是惊讶地问道。
“嘘,你小点声,我在听我们小公主的动静……”元瑜煞有介事地将指头竖在了嘴边。
“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黄豆粒大小,你能听出什么动静来?”郭小满哭笑不得着嗔怪道。
“就算是黄豆粒般大小,那定也是有手有脚的小人儿了,就不知道这眼睛鼻子嘴可长好了?”元瑜低声嘟囔,一时按捺不住心头的欢喜之情,转过脸来,又隔着衣裳亲吻了一下。
郭小满听得这话,心里突然也滋生了一股将要做母亲的喜悦与期待来。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也轻轻抚向了自己的肚子。
元瑜见状起了身坐在了她的身侧,又伸手轻轻揽了她入怀。
“听阿茉说你早膳时都吐了,这会儿怎么样,还难受吗?”元瑜低头看着郭小满问,语气里皆是疼惜之意。
“就晨起有些恶心,白天倒没什么,刚才沈医官都说了,这是正常的,你就不必担心了。”郭小满笑笑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那屏风后那么大动静,是不是你撞到什么了?”郭小满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事。
“你问刚才啊,我听得一时高兴,起身的时候踢到了凳子。”元瑜笑了起来。
“可是伤了哪处,快让我看一看。”郭小满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元瑜的脚下。
“没事,就痛了下,哪有那般娇贵?”元瑜却是丝毫也不在意,郭小满也只得作罢。
“对了,你有孕的事旁人可以瞒得,我娘那里可是不能瞒的。一会儿我去告诉她一声,也让她高兴高兴。”片刻后元瑜又道。
郭小满听得点了点头,又催着元瑜要去福宁宫就尽早过去,可元瑜哪里肯就此离开她,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起身。
“你别赶我走,就让我留在这里陪你说说话也好。”元瑜说得一脸的央求之气。
听得这话,郭小满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回他说的“说话”,那还真的只能是说话了。
“要说话也行,那你就和我说说,昨儿夜里,你是怎么过的?”郭小满靠在了榻上的大迎枕上,侧身看着元瑜问,她一双眼睛黑亮璀璨,里面隐着一丝促狭之息。
“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想到昨夜情形,元瑜心中就是一阵恼火,可转念一想心头又生了些紧张来,于是凑至郭小满跟前问道。
“我什么都没听到,阿茉这丫头如今嘴可严实了,外面的闲言碎语一句都不肯透给我。怎么,是外面有什么话吗?说的什么?不会是说你昨儿夜里,被人放倒了,然后给,给……”郭小满说到这里停住了,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发多了。
“净胡说,我怎么可能被人放倒?我媳妇儿正怀着我的孩子,这个时候我若去同旁人睡了,岂不是个烂了心肝的?”元瑜一时着急了。
郭小满听得这话,心中顿时又是一阵悸动。虽说昨日他自漪兰宫离开之前,她告诉他,若是有为难之处,她不会怪他。可若元瑜此刻告诉他,昨夜他不得已与赵贵妃圆了房。她是会同昨天说的一样,不会怪他的,可是,还是忍不住会伤心会难过吧。
“小满,你不信我吗?我昨夜若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便叫我……”见得郭小满一时沉默,元瑜越发紧张了起来,举起手来就要发誓
“不,我信你。”郭小满忙伸手掩了他的嘴。
元瑜听得这话,面上神色这才松懈了下来。伸手握了郭小满的指头亲了两下,然后又轻叹一声道:“罢了,我都告诉你吧,不过,你听完可不许笑话我。”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郭小满听得这话越发惊讶了。
元瑜面上浮现一丝尴尬之色,可又抵不住郭小满好奇的眼神,只好又叹一声,将昨夜他入钟粹宫,本来是打算灌醉赵贵妃,可不想她是个海量,自己差一点被她灌醉,以至于后来他不得不装醉一事说了出来。
听见这里,郭小满忍不住的就想笑,可想想刚刚他说过不能笑话他,于是竭力忍了忍,还最终是没有忍住,掩了嘴又转过身子,将脸埋到枕头里笑了起来。
“说过不能笑的,你还笑……”元瑜一时羞恼不已,口中不满地嘟囔着。
“我就想知道,是谁给你出这样的馊主意?是卢公公吗?”郭小满转过脸来忍着笑问道。
第66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38 你可要一力护着她……
“不是卢盛, 是兄长教我的。”元瑜垂着眼睛道。
“什么?竟是太上皇?”郭小满抬高了声间,一时心里又是惊讶不已,没想到那般看起来神仙一样的脱俗之人, 竟能想出这般又损又好笑的主意来。
“你这两兄弟,性子还当真是有些可爱……”郭小满想想又笑了起来。
“嗯?你说什么?”听得这话, 元瑜立即生了一脸的醋意。
“不, 较之太上皇, 你更加可爱一些。”郭小满连忙改了口,元瑜听了这才转嗔为喜。
“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我睡了一觉, 早上一睁眼,气得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元瑜一边说着,一边也歪在了郭小满的身侧,又将头放在枕头上,两人面对面躺了。
“又发生了何事?”郭小满一时又好奇了。
“原以为她出身大家,心气儿也高,却不想也与谢盈盈一样,竟是算计到我的头上了……”元瑜轻叹一声,将赵贵妃清早起身, 竟是作出了被他醉酒激烈宠幸的假象,故意引得宫人们全都遐想不已的情形又细细说了一遍。
“唉, 估计也是被逼急了,为了皇后之位, 上圣太后以及赵家想必都催得急。”郭小满听得也轻叹了一声。
“再怎么样, 她都不该如此算计于我。昨夜我若真的醉了,岂不是正中了她的圈套?以为自己真的宠幸了她。日后倘若冒出个皇子来,我还蒙在鼓里要替别人养儿子?”元瑜说到这里, 脸上神色变冷,语气里也是深深的嫌恶之意。
冒出个皇子来?郭小满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细想一下,还真的有这种可能。若赵贵妃真的生了混淆皇家血脉的念头,那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了。
“如今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半晌过后,郭小满才轻声问道。
“我已叫人盯紧钟粹宫,她若安份倒也罢了,如若不然,纵是上圣皇太后也救不了她。”元瑜沉着声音道。
郭小满听得这话,面上忍不住微微变了下。从她内心来说,她觉得赵贵妃与谢盈盈不一样。谢盈盈一直存着害人的心思,而赵贵妃,不过是家族用来争取荣宠的工具。她在后宫虽是用尽心思,说到底也没有害过人,只一心想得到皇帝的关注与宠爱罢了。
“小满,你如今怀着孩子,就别多想这些事了。若不是怕你听了外面的混账话心里难过,我真不想和你说这些糟心的事儿。”元瑜见了郭小满的神色,一时心头疼惜不已,忙伸手轻抚着她鬓边碎发,口中软着声音道。
“我没事,只是觉得赵贵妃她,她很多时候恐怕也是身不由己……”郭小满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见得郭小满面露不忍之色,元瑜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他顿了片刻,还是缓声道:“你别多想了,只要她做得不是十分的过,我总要给她留着一份体面的。只是,她终究是赵家的人,终其一生,能保留一份体面,已是我对她的最大容忍了。”
“赵家的人?”郭小满低喃一声,她听出元瑜话里的意思,想来定是他对赵家之势忍耐已久,心中很是不满,必是私下有所动作了。
果然,元瑜看着她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又道:“地方出了私吞赋税,隐匿秋粮,更兼私设税目的案子,我让爷爷领着信得过的官员秘密查了,已是查得此事与赵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只待抽丝剥茧,取得确凿证据了。”
郭小满听得心头暗暗吃惊,原以为他脾气急,性子莽,却不想莽中有细,面上隐忍多时,暗地里却是早有筹谋。
“你万事谨慎,切不可操之过急。”郭小满想想还是有些担心,忙握着他的手,轻着声音嘱咐道。
“嗯,我不急。定要等得时机成熟,再来个连根拔起。此次我应了上圣太后入钟粹宫,一是碍于孝道,此外,也是为了安赵太师的心,以免打草惊了蛇。”元瑜向她慢慢解释道。
郭小满听得心中稍安,轻笑着凑近了些,在他胸口处寻了个合适的位置靠了过去。元瑜顿时满心欢喜,抬手轻搂着她,又低了头,吮了她的粉唇轻轻咬了下,如今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与她浅浅温存一番。半晌过后,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了。
……
元瑜离开漪兰宫后径直去了福宁宫,才至容太后寝殿门外,远远就听得里面传来说笑之声。门口小内侍正待通传,元瑜挥手制止了,然后迈着大步进了门。抬眼一看,就见得里面的案桌边围坐着四个人,容太后坐在上道,手里抓着一把叶子牌,正吆喝下首的三个嬷嬷快些出牌。
“太后,圣上来了!”见得容太后只专心玩牌,根本没有留意到皇帝进了殿,小内侍只好上前提醒了一声。
围坐案前的三个嬷嬷一听这话,慌得丢了手里的叶子牌,一起起身向皇帝行礼。
“皇儿啊,你这早不来晚不来的,眼见着我就要赢了,你倒进门了。”容太后眼见手里一把好牌没派上用场,不由得出声嗔怪起来。
“儿子原本是有个好消息特地来告诉阿娘的,阿娘既是忙着,那儿子先回去,等回头再来。”元瑜站到门口处,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抬腿要往门外去。
“等下,你别走!”容太后一见着了急,一把丢了手里叶子牌就站起了身。
元瑜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片刻后随着容太后进了内室,落坐之后,元瑜对着容太后使了个眼色,容太后顿时领会,屏退了左右,只余下杨嬷嬷随侍在侧。
“怎么,看你这架势,是找到一举扳倒赵家的实据了?”容太后看着元瑜慢着声音问。
“这事还早,我有别的事要说。”元瑜摇摇头道。
“唉,不是扳倒赵家,别的事我就没什么兴致听了。”容太后当即一脸的意兴阑珊。
“当祖母也没兴致吗?”元瑜声音轻缓,说是一脸的淡定之色。
“你说什么?什么?”容太后一时没听清,立刻追问道。
“太后,圣上说的是,您要当祖母了。”杨嬷嬷忙笑着代答道。
“当祖母?”容太后一时间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先是低喃一声,而后转过脸紧紧盯着皇帝,面上的神色既紧张又期待。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不是诳我的吧?”容太后急着声音问。
“阿娘,我何时诳过你?”元瑜有些不高兴了。
“那是谁?是小满还是贤妃?”容太后紧接着又问。
“自然是小满。”元瑜不假思索地道。
“好!”
容太后口中大喝了一声,还突然伸手拍了下案几,将元瑜和杨嬷嬷都吓了一跳。
“太后,仔细手疼。”杨嬷嬷回过神来赶紧上前道。
“好,好!那丫头倒是瞒得紧,前两日来我宫中都不肯透露一丝儿。”容太后压抑不住面上的欢喜之色。
“前几日她自己也不确定,昨日开始孕吐才和我说了,叫医官来看过才确定了。我这不就立马来向您报喜来了吗?”元瑜笑笑道。
“都开始孕吐了?这可不成,云娥,你立刻挑两个稳妥的人送去漪兰宫,对了,再去将我库里藏的那些滋补的药材都找出来带去……”容太后喜得站起身忙不迭地吩咐了起来。
“阿娘,如今这些都用不到。”元瑜立即出声阻止道。
听得皇帝这话,容太后愣了下神,随即意识过来,忙又坐了下来,面上的欢喜里又多了一丝紧张来。
“我这欢喜糊涂了,竟忘了这事如今万不可声张出去。”容太后又慢慢坐了下来。面上也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她一时高兴竟将万寿宫那位给忘记了。当年先帝后宫子嗣单薄,可不是没有缘故的。
“阿娘不必担心,我已密令医官沈秋昀以给宸妃调养身体为名,负责照料小满直至生产。小满身边,有个自郭家带来的丫头名唤阿茉的,伺候得还算用心。”元瑜忙宽慰容太后道。
“嗯,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你可要一力护着她母子周全。”容太后一脸严肃地吩咐道。
元瑜点头应下,母子二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半个时辰之后,元瑜才起身告退离开了福宁宫。
……
此后几日,宫中倒是没有生出多大动静,只是宫人们闲暇之时,凑在一处多了些谈资。一件说的是,皇帝在钟粹宫酒后临幸赵贵妃时颇为激烈,赵贵妃事后躺了整整两天才起得身来。另一桩便是,漪兰宫的宸妃眼见赵贵妃得了圣宠,一时紧张不已,请了太医局的医官沈秋昀专门为其调养身体,以盼着能早日怀上龙胎。
又过了两天,是郭小满正式册封宸妃的吉日。
这日天未亮,礼部册封使身着朝服,捧了册、宝,入景运门将其授予内监。稍候,便由内监捧节,内殿仪卫抬册、宝入往漪兰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