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洲运着气,忍怒说,“我跟胡杨来收拾,你们娘几个在外头等会。”
说完,他挽起了袖子,跟胡杨一起开始打扫院子。
先清理花坛,然后往外扔垃圾,父子俩一声不吭,转眼间就把花坛整理的干干净净。
对比到了家就是大爷,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一下的许华强,乔曼真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天快黑了,你们打扫,我来做晚饭。”乔曼抱着忍冬,身边跟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好奇的往屋里走。
迈进大门,一共五间大屋子,前后各是两间,中间是大客厅,装修在这个年代已经算的上豪华了。
乔曼推开次卧的门,当即就是一声惊叫。
然后她迅速的把两个孩子挡在自己身后,还捂住了忍冬的眼睛。
这是个扔了满地的避孕套,还带着一股石楠花的味儿,臭烘烘的,肮脏的房间!
把门一关,转身的功夫主卧就走出来一个男人,吊儿郎当的,头发乱蓬蓬的像个鸡窝,正揉着眼屎。
“你他妈谁,赶紧给老子滚出去,没长眼睛了,谁的家都敢闯?”
这男人脏话连天,应该是个小混混。
自立阴着脸要上去咬他,被乔曼一手拦住,上下打量两眼,“你怕不是石小军?”
“你认识老子?”男人揉眼屎的动作一顿,嘴里依旧不干不净的,“管你是谁,这是我姐夫的房子,赶紧给我滚蛋。”
这男人不就是石小娟的弟弟石小军吗?他家重男轻女,从小惯得无法无天的,后来说是出去打工,恐怕是被石小娟惯在这做混混吧?
“我是你姐夫新娶的老婆,你说咱俩谁该滚蛋?”乔曼不慌不忙的说。
“放屁吧你,我姐夫半年都不回次家,还娶媳妇?你怕不是自己主动骚上门的?”石小军一声嗤笑,满脸猥琐的朝着乔曼逼近。
脏兮兮的,满是泥垢的手正准备朝着乔曼伸过去。
啪的一声,乔曼扬手就是一个巴掌,震得手隐约发麻。
实际上她从小就是这么个泼辣性格,有人冒犯当场打回去,绝不让自己受了委屈,还护短的厉害,甭说自己的孩子,就是小时候一起的玩伴都护。
跟许华强结婚之后被他一步步的打压着才变成那窝囊样,现在一离婚,反而找回了自己。
“你想清楚再说话。”她冷声道。
“我看你在找死吧?不看这是谁家?”石小军暴怒着挥来了一拳头。
他睁开没睡醒的双眼,怒气冲冲的瞪着乔曼,准备把这女人按在地上先打一顿。
也就眨个眼的功夫,高大的身影迅速从门外走进来,铁钳似的双手拉着石小军的胳膊,用力一拧,直接把他扔在墙上,眼神冷的几乎结冰。
“疼疼疼,操他妈的谁敢……”石小军脸色扭曲,脏话一句一句往外喷,所有的粗话在看见秦见洲的那瞬间,全都变成了讨好,“姐夫,你咋回来了?”
“滚出去。”薄唇一掀,秦见洲毫不客气。
石小军根本搞不清状况,连忙陪着笑,“不是姐夫,你要带人回来也得跟我姐说一声吧,咱们说到底还是亲戚。”
“我跟你姐离婚了。”秦见洲拉着石小军,声音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要说石小军一米七几,因为喜欢打架,也是一身的腱子肉,秦见洲拽着他却仿佛拽着块抹布似的。
一路拖着出院子,往门口一扔,秦见洲站在门口,眼神在石小军身上一寸一寸刮过。
他甚至不需要再多说一句,石小军已经打心里开始胆寒起来,他知道这家自己不能来了,他姐一离婚,没有人会再为了他跟秦见洲吵得天翻地覆。
“真离婚啦?”往下拉着跨栏背心,石小军还不死心的往前走了两步,“那我的东西,总得让我拿出来吧?”
秦见洲进去三两下收拾出了一堆破烂儿,用蛇皮袋装着扔在了石小军脚下。
“滚出这个村子。”秦见洲冷声说了一句。
背上蛇皮袋,石小军心里那叫一个愤怒,嘴里骂骂咧咧的,往外走的时候还在骂,“我姐怕不是傻了吧,活生生的金龟婿让她作离婚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他吊儿郎当的往外走,蛇皮袋在后面摇摇晃晃。
忽然哎呦一声,怒瞪着眼睛回头,“谁?谁拿石子儿打我?”
石小军捂着后脑勺,疼的呲牙列嘴,凶神恶煞的在几个从门后探出来的孩子间扫视。
“是你?还是你?是你吧?老子打不死你们几个兔崽子!”
自立立刻收起了弹弓,笑眯眯的迎了上去,“大哥,你长这么帅谁敢打,估计是旁边路上弹过来的。”
混混嘛,最好面子,也最喜欢被人吹捧。
自立一声大哥,满足了他要面子的心理。
“刚才我看见几个人喊跳舞,是在喊你吧?”自立又是一句。
“是吗?那肯定是在叫我,这村都是土老帽,没人会跳舞。”石小军颇为得意的说了一句,伸手摸摸自立的脑袋,还从兜里掏出一颗发粘的糖,语气颇为赞赏,“你们这一家子,就这孩子还像个样。”
说完,把蛇皮袋往垃圾堆里一扔,自以为特别潇洒的往舞厅跑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从路口消失,自立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把那糖也扔进了垃圾堆。
第20章 、20
“自立,你怎么出门了?不熟悉的地方不要乱跑。”乔曼从正屋走出来,诧异道。
“没什么妈妈,出去扔个垃圾。”自立给了个大大的笑脸。
胡杨一声嗤笑,刷啦刷啦的扫着地。
自立充耳不闻,“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乔曼环顾一圈,“我收拾冰箱,你帮叔叔一起打扫。”
是的,秦见洲家里居然有冰箱,还是时下最流行的那种。
把上层已经坏了的食材扔出去,又翻了翻冷冻层,居然翻出了一块大羊腿。
这羊腿今天吃肯定来不及了,明天炖给孩子们解解馋。
胡杨和自立都在扫地扔垃圾,扫着扫着,他们就得互相冷冷的瞪一眼,跟斗鸡似的。
“不要打架。”秦见洲一个眼神瞥过来,又抬起头,看见乔曼空着一双手,左看右看的,“怎么了?”
“这附近有没有买菜的地方?或者跟谁家熟悉,花钱买点儿菜,家里只有一条羊腿,还是冻着的。”乔曼摊了摊手,没有食材,她总不能让孩子吃空气吧。
秦见洲脸上也出现了片刻茫然,常年在外工作,对于周围哪里有菜卖,还真不清楚。
“要不我去买点熟菜,今天晚上先将就一下。”秦见洲看向了附近大厂的方向。
附近是个大机械厂,一个厂子几乎养活了整个泾川县。
附近的居民楼就是厂子的家属区,门口催生出很多小摊贩,卖炒饭的,卖炸串烧烤的,还有卖熟菜,油炸鸡的。
石小娟做饭难吃,秦见洲从小没人教过,就去那边买熟菜对付。
“熟菜重油重盐,孩子吃了肠胃不好。”乔曼摇了摇头。
奔波了一天,早午饭也是对付过去的,再来一顿熟菜,她真怕几个孩子吃多了夜里吐出来。
秦见洲就看向胡杨,“附近谁家种的菜能卖?”
埋头扫着地,胡杨扯着嘴角一声不吭,选择性装聋。
是,之前在火车上乔曼说的那一句带他找妈妈,是让孩子心动了。
但回到家之后,看见自己的亲爸保护另一个女人,胡杨心里才有种爸爸真的要跟人分享的感觉。
他立刻反悔了。
妈妈他自己也能找!
他得用自己所有的行为抗拒这个阿姨,把这女人赶走!
自己的孩子,秦见洲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扔下扫把,把他提溜进屋里谈话。
面对着面,秦见洲皱眉说,“我不强求你叫妈,但是有点礼貌,她问你要回答,不要跟自立和多余打架。”
就这一句话,突然让自认小男子汉的胡杨眼泪哗哗的,眼眶里浮上了两泡眼泪,咬着牙说,“就他们是你的孩子,我不是了?弟弟也不是了?我让他欺负了怎么办?”
“那就告诉我,不能动手打人。”秦见洲沉声说,“以后我每天都会回来,谁欺负你就告诉我。”
胡杨咬着牙一声不吭,喉咙里发出呜咽。
秦见洲看着儿子头顶,想伸手摸摸脑袋安慰一下,但最终没有动作,院子里传来乔曼的一声喊。
“来人了,你出来看看。”
秦见洲立刻起身,胡杨抹抹眼泪也跟了出去。
一开门,外面站着四五个中年妇女,好奇的打量院子,最后将目光都落到了乔曼脸上。
“小秦,听说你回来了,大家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为首的大嫂笑着说。
秦见洲走上来,给一脸懵的乔曼介绍。
他指着为首的大嫂说,“这是吴政委家属。”
又指着旁边的几个嫂子一一介绍。
“这几位都是部队的军嫂。”
而后,摸了摸鼻子,指着乔曼,脸上居然罕见的露出了几分笑容,“这是我新找的爱人,叫乔曼。”
几个嫂子突然表情古怪了一瞬,互相还对起了眼色。
但不是那种嘲笑的古怪,而是忍着笑的。
“叫我张嫂子就行。”吴政委的家属笑眯眯的说道。
嫂子们看着和善,笑吟吟的,让人生不出半点距离感。
“大家都是老家在这吗?”乔曼也不由的笑了,惊讶道。
张嫂子说,“没地方住,我们都是租的房子,这不,看你家烟筒冒了烟,就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话不需要说透,乔曼立刻明白过来,这些嫂子哪里是看烟筒,分明是看见她跟着秦见洲回来,来看她的。
但人都有好奇心,况且几个嫂子看着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乔曼立刻接过寒暄的任务,苦恼道:“我还问呢,附近有没有菜场什么的,家里连个菜叶子都找不到,一家老小,不能光啃馒头吧。”
张嫂子立刻递过来一颗大白菜,“巧了不是,给你送颗白菜,不是啥好东西,不用客气。”
另一个嫂子送上的是一点米粉,还有人拿出了鸡蛋、小葱、白萝卜。
“这怎么好意思,要不这样吧,等我们安顿下来,我请大家来家里吃顿饭,尝尝我的手艺。”乔曼惊喜的说。
都是军嫂,平时丈夫不在家的时候,不就指望周围的邻居互相帮助。所以,跟几个嫂子搞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
“行,赶紧做饭吧,我们不耽误工夫了。”
几个嫂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送完了东西,摆摆手,笑眯眯的回家去了。
厨房没怎么用过,收拾出来很容易。
打扫干净之后,白菜切丝儿,锅里先少少的放点热油爆香葱段,然后把白菜丝放进去翻炒,炒到软了撒上点盐就可以出锅。
鸡蛋下锅煎熟,放上切成丝的萝卜,再倒上点水,把家里找到仅剩的一点面条放下去,咕嘟咕嘟。
白菜丝清甜,鸡蛋萝卜汤面暖胃,这一顿晚饭不算丰盛,但也齐活儿了呀!
晚饭一熟,天彻底黑了,屋子也打扫的差不多。
饭菜上桌,乔曼拍了拍手,“先将就吃吧,明天再做点好菜。”
秦见洲也不挑剔,拿起筷子就开吃,自立和多余更是不客气,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毕竟是在别人家,两个孩子还没完全适应。
胡杨忍了半天,最后也忍不住了,抱着碗先是挑了一口,而后瞪大眼睛,诚实的开始大口吃面。
乔曼左右看了看,“忍冬呢?我还特地给他做了饭。”
“睡着,回头醒了给他泡点奶粉就行了。”秦见洲抽空说。
“两岁半的孩子光吃奶粉是不够的,要加辅食了。”乔曼筷子一顿,不赞同道。
正常来说,两岁半的孩子都该断奶了,为什么这孩子还在喝奶粉?
“我给他做了个蛋羹,又泡了点米粉,待会醒来就吃了吧?”乔曼又说。
话音刚落,胡杨迅速喝完最后一口汤,筷子一扔就往房间走,撂下一句,“用不着,弟弟我会照顾。”
秦见洲忍了又忍,到底没说什么,示意大家吃饭。
最后这份辅食是由秦见洲喂给忍冬的,孩子嘴一张,他稳准狠的塞进一口蛋羹,再一张,又是一口米粉。
估计是从出生到现在忍冬都没吃过除了母乳和奶粉以外的东西,猛地吃到蛋羹和米粉,小崽子兴奋的跟什么一样,一口喂进去咕咚就咽下,追着勺子吃。
要不是胡杨是个护短的,除了爸爸以外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弟弟,乔曼真想亲眼看看这西洋景。
……
吃完了饭,一家人洗漱干净,已经不约而同的分去了两个房间。
秦见洲带着两个儿子睡在主卧,乔曼嫌弃次卧被石小军睡过,先带着一儿一女睡在了后面的厢房。
两个孩子已经睡了,乔曼还在灯下核算账目。
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家里现在急需的物品,又分别写上了价钱。
家里冰箱,电视,洗衣机这种家电是一应俱全的,但粮食,生活用品乔曼是一个都没找着,真不知道这一家人原来是怎么过日子的。
还有胡杨和忍冬俩孩子,眼看往冬天过,身上薄薄的一层外套,一旦降温绝对感冒,得赶紧添置新棉袄。
处处都是钱啊,里外算下来得三百多块,这都是刚需,等不得。
眼看小金库要下去三分之一,乔曼咬了咬牙,准备明天去买了,就当她住在这交的房租算了。
“睡了吗?”门口响起了秦见洲的声音。
乔曼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男人不会这么心急吧?刚回来第一天就要在一起?
她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表情尽力做出平静的样子,“怎么了?”
秦见洲本来手插在兜里,突然就拿了出来,垂着眼睛说,“没松口之前我不会动你的,在家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