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出去一会就回家,其实等事情办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漫天晚霞,晚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
出了公安局,乔曼心里还惦记家里的几个孩子,脚步匆匆的朝着村子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她感觉到不对劲了。
一回头,许华强披着他那件穿起来空荡荡的西装,居然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
被乔曼发现,许华强也一点不紧张,大明大放的继续跟着,看见乔曼回头,还附赠了个笑脸。
乔曼觉得不对劲了,停下脚步,从公安局到家的这条路人来人往,旁边还有摆摊的小摊贩,倒是不怕许华强会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
不过,按照乔曼对他这么多年的理解,许华强是渣,也没脸没皮,但还不至于当街绑人。
“你跟着我干什么?”乔曼冷着脸问道。
正好走到大机械厂门口,许华强吊儿郎当的停下脚步,突然指着街对面的员工宿舍说道:“我家也在那呗,那有间房子让我租下来了。”
乔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前两天挂着房屋出租牌子的那间房子确实卸下了广告。
“你想干啥?”乔曼更警惕了。
“为了看两个孩子呗,怎么说都是我的种,我不能看看吗?”许华强耸了耸肩。
要知道,之前离婚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说的是这俩孩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半点不上心。
所以对于许华强的狗屁说辞,乔曼半句都不信。
“你最好安分点。”瞥了许华强一眼,乔曼加快速度往家赶。
走到家门口发现门关的紧紧的,看来几个孩子警惕心很强。
乔曼敲了敲门,下一秒,一双手先她一步搭在了门板上。
“你到底什么意思!”
砰的一下,乔曼直接把包砸在许华强身上了,恼怒的质问道。
租房子、一路跟到家附近,这都算了,大路一条,不是只是乔曼一个人能走。
但一路追到家门口,乔曼真的又气又急,看着许华强的目光像摆脱不掉的牛皮癣!
要换成以前,许华强被打了早就嚷嚷起来了,今天脸色居然没变,依旧笑嘻嘻的,“我说了啊,看看两个孩子,几天没见,我也想得慌。”
怒瞪着他,乔曼终于明白过来,出门之前胡杨说的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怕是早就察觉到许华强的意图,早就发现在附近租了房子!
许华强根本就是贼心不死!还妄图要跟自己复婚!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恶不恶心!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乔曼又是一提包砸了过去,心里的火总算泄了点,“我都已经再婚了,领了结婚证,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们俩,这辈子,下辈子,永远不可能再复婚,给我滚蛋!”
就这么短的时间,前妻居然再婚了,而且还领了结婚证?
许华强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棍子,突然就愣住了,眼睛慢慢的瞪大,嘴唇开始哆嗦。
他似乎是想跟乔曼说点什么,但是愣是没办法发出声音。
双手抱着头,许华强突然蹲了下去,他把精心用摩丝梳成的发型揉成了鸡窝,沉默着不说话。
乔曼冷笑一声,抬脚准备进去。
男人就这样,得到的时候不好好珍惜,等到失去了以后又装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有用吗?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哽咽,许华强使劲的把头低着,生怕别人发现自己哭了。
“我后悔了。”他收起了笑嘻嘻的嘴脸,声音都在哽咽,“不该为了杨思雨离婚,不该两三年都不回趟家,我真的后悔了。”
是这样的,自从跟乔曼离婚之后,冲动逐渐褪去,年少夫妻的感情又重新冒了出来。
许华强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为了个女骗子,妻离子散啊!
他当时狠狠的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光,然后就托朋友打听了乔曼的去处,专门在附近租了房子。
“呵呵。”乔曼冷笑了一声,正准备往里走,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胡杨或者自立,而是他们的爸爸。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乔曼惊讶道。
她瞥了身后一眼,给他看户口本,“我给自立迁户口去的。”
夫妻之间信任很重要,但相互坦诚更重要。
秦见洲第一时间就把乔曼手上所有的东西都接了过去,让她进门,然后挡在门口。
“你来看孩子?”他的声音冒着寒气,眼神不善的盯着许华强。
这时候许华强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揩干几滴鳄鱼泪。
本来许华强是一脸愤怒的盯着秦见洲的,夺妻之仇不得不恨啊!
但是看着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几分震惊,“你不是石小娟的前夫吗?”
那天领结婚证的时候,许华强是见过秦见洲的。
因为他跟石小娟的某种关联,他对于秦见洲的了解其实还不少。
他知道秦见洲是个军人,还是个团长。
对于石小娟来说,团长身份除了让她出去能以军属的身份做事光荣点,便捷点,其他毫无用处,根本没有金钱带来的诱惑大。
但是对于许华强这种不缺钱,而且需要跟人嬉皮笑脸装孙子才能赚钱的人来说,军人的身份真是让他羡慕的快瞎了。
当秦见洲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的对视着,属于军人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让许华强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儿。
他本来还想着,就算乔曼结婚了又怎么样,不是还能离婚吗?
他就租个房子住在旁边,慢慢的,用自己的行动去软化她的芳心。
但是在这一刻,许华强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打了个哆嗦。
“不看了,我走就是了。”心虚的说了一句,许华强垂头丧气的抬起腿,连出租屋都没回,直接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
可算了吧!天下好女人多得是,他可不想因为破坏军婚蹲大牢去!
别说出租屋了,就泾川这个破地儿他都永远不想来了!
唉!真是个伤心之地。
这边乔曼进了门,抬头看看客厅的钟,“才七点多,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平时,他可是得八点半才能到家呢。
秦见洲收起了户口本,解释道:“今天结束的早,跟以前的战友一起聚了聚,你先去洗澡吧。”
乔曼点了点头,今天真是累坏了,心也累,身体也累。
这时候嫁个贴心的男人优势就凸显出来了,回到家不必面对冷锅冷灶,拖着疲惫的身体做饭吃饭,还要给一家的小崽子洗澡。
几个小孩早就洗得干干净净,现在在主卧的炕上看电视。
暖瓶里是热腾腾的水,提到浴室里冲洗一下,一身疲惫才算松懈了。
洗完从浴室出来,看见秦见洲准备进去,乔曼就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也跟孩子们一起到主卧看电视。
现在电视上播放的是《舒克和贝塔》,风靡一时,几个孩子盯着电视,眼珠子都不转,兴致勃勃的。
这几只小老鼠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故事,现在就是孩子们最好奇的问题。
一集结束,插播一条广告,孩子们就像分散的蒲公英一样在炕上到处乱爬,抠手指头的抠手指头,小鱼儿把弟弟团在怀里,给他说刚才动画片里放的什么故事,也不管弟弟究竟能不能听懂。
胡杨要懂事一点,看见卧室有点乱吧,默默的就开始动手收拾。
收着收着,从柜子里搬出一个小盒子来,准备打开看看。
正好这时候秦见洲擦着头发走进来,看见那小盒子立刻快走几步。
“不要乱翻东西。”他把盒子放到更高的地方,嘱咐了胡杨一句。
孩子好心帮忙收拾东西,还被他数落一句,多委屈啊。
乔曼拍了拍自己身边,笑着说,“别理他,坐我这看电视。”
胡杨就坐了过来,看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并没有把爸爸的数落放在心上。
大概是在想石小娟吧,这小孩沉默寡言,情义却放在心里。
好在很快就有了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秦见洲出房间一趟,从厨房里端来一盘菊花糕。
本来满屋子都是屋外那颗桂花的香味,现在被一股浓烈的,属于油炸食品的味道给霸占了!
几个孩子欢呼了一声,“哇!菊花糕,我要吃!”
菊花糕虽然名字听上去像个糕点,其实是油炸出来的。
把萝卜擦丝,再调好面糊,两样混合在一起装进专用容器,下锅油炸,要用小火慢慢的把面糊炸透,炸酥,这样才会好吃。
因为容器的样子特别像菊花,所以才得名叫菊花糕。
这是乔曼家乡当地特有的一种小吃,小时候就特别爱吃,可惜那时候物资不丰富,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呢。
几个孩子一人拿一颗,最后剩下的几个送到了乔曼面前。
“给我的?”她有些惊喜。
秦见洲点了点头,“嗯,你尝尝。”
不像孩子们等不及在炕上就开始吃,乔曼穿着拖鞋下地,在桌子边拿了一颗咬下去。
还是温热的,咬一口下去全是面糊和萝卜油炸之后的香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远在异乡吃到童年美食,真是说不出来的幸福。
秦见洲不说话,只看着她吃。
乔曼又问,“在哪买的?”
“今天跟战友吃饭,回来的路上看见的,地方很远,下次你想吃我再去买。”秦见洲把盘子又往她面前推了推。
慢慢的品着,往常的菊花糕都是咸香咸香的,今天怎么吃着,还有点甜?
“那我的工作有着落了吗?”乔曼说。
也许是上辈子在家真的呆够了,这辈子在家呆的时间久了,没有收入,心里有点不踏实。“我问了战友,他说这两天附近的一家牛奶厂和商场都在招人。”说到牛奶厂的时候,秦见洲停顿了一秒,“明天可以去试试。”
“好。”乔曼点点头,因为吃到了美食,眼睛有点眯了起来。
发现秦见洲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顺手就把菊花糕送了过去,“你吃吗?”
秦见洲笑着摇头。
这男人回家以后不甩开膀子当大爷,出去吃饭还记得给她带零食,财政大权也统统上交。
乔曼觉得,自己这是捡到宝了呀!
……
工作这件事,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就得提上日程了。
今天星期一,自立户口还没正式的迁过来就不谈了,胡杨得去学校,他今年上二年级了。
大清早的,乔曼先把胡杨送去上学,回来之后又抱着忍冬,带着自立和小鱼儿去了张大嫂家。
据说以前石小娟出去玩儿的时候,孩子都是扔给张嫂子带,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乔曼做不到这样,先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点零食,跟孩子一起送去嫂子家。
“嫂子,就一上午,麻烦您帮我带一下,我去附近找个工作。”
张嫂子家里也有个小男孩,带着自立一起玩去了。
“直接送过来就行了,还带什么东西。”嫂子埋怨了一句。
乔曼只笑着不说话。
人家帮忙带孩子是好心,她不能真当成是应该的。
临走之前,乔曼又跟张嫂子打听了一下牛奶厂和商场的地址。
“商场就在市中心,从咱们这路口坐公交车,倒两趟车就到了。”
“牛奶厂倒是在附近,机械厂后门有栋楼,你到那就能看见,不过……唉,你去看看吧。”说到牛奶厂,张嫂子的表情一言难尽。
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最后都变成一口气叹了出去。
乔曼没有细想,打了个招呼,挎着包出了嫂子家的大门。
走到路口,乔曼决定还是去牛奶厂试试。
商场实在是太远,即使是应聘上,到时候上下班需要走的路程也够把人累坏的。
牛奶厂就在家附近,抬腿就能到,上下班的也方便。
按照张嫂子说的,走到机械厂后门对面的那栋楼,乔曼就看见了一个小厂子,上面用白底黑字的木板写着‘泾川第三牛奶厂’
就是这了。
乔曼走了进去,上到二楼就看见好几个人在楼道里等着,时不时的跑到公告栏去看上一眼,嘴里念念有词。
现在都向钱看,有本事的下海做生意,大量国营厂子员工都下了海,自然就有人想要填补空缺,所以来应聘的人还不少。
乔曼也走到公告栏,发现上面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招工启事,说是招销售,专门售卖牛奶的。
放在十年前,牛奶是家家户户抢破头都要订的营养品,毕竟那时候东西稀缺,就靠鸡蛋和牛奶补充营养。
但是现在市场繁荣了,各种各样的饮料和营养品层出不穷,牛奶厂生意下滑,就得雇销售挨家挨户的推销。
招工启事旁边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厂里一种牛奶的类别,又写上了基本的信息,让人背下来,熟悉一下就进去演练推销的场景。
乔曼这才知道大家嘴里念叨的,就是牛奶的信息和推销的话术。
看了两眼,她找了个位置坐下,也开始在心里默背。
走廊就这么大,大家都在嘴里低声念叨着,声音听起来就好像蚊子嗡嗡一样。
而就在这时候,歪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突然摔了眉笔,没好气的冲着大家嚷嚷道:“烦不烦啊,能不能小声点,我眉毛都画歪了。”
这女人浓妆艳抹,眉毛是细细的,发青的纹眉,嘴唇抹的红艳艳,头发烫的炸在头上,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打扮,也是活脱脱的第二个杨思雨。
从进来开始,她就在角落里画眉毛,要么是整理头发。不看招工启事,也不为应聘做准备。
偏偏,她吼了一句以后,大家真的就不发出声音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乔曼看着奇怪,这女人究竟是来应聘,还是来面试的人?
“她是谁啊?”对着旁边人问了一句。
身边有人轻声的解释道:“听说是负责应聘那领导的妹妹,也是来应聘的,估计已经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