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多男丁,府上仅有一个小姑娘,老太太一直盼着府里能多添几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魏氏笑着走了出来,笑道:“孙媳妇一直瞅着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真招人喜欢。”
旁的贵妇也都夸起了晓晓,她们都有心与摄政王交好,这会儿总算见到了真人,几乎快将她夸成了神女转世,晓晓怪不好意思的,小脸有些红。
见晓晓窘得都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牧雯偷偷笑了笑,不知不觉,室内已经聚满了人,不论哪位贵妇进来,瞧见晓晓时,都会被惊艳到,少女明明粉黛未施,头上也仅斜插了一根金簪,打扮得再朴素不过,却将室内的好颜色皆比了下去。
当真是倾城倾国。
章老太太没拘着小姑娘们,室内坐满人后,她就让府上唯一的姑娘带着年轻姑娘们去暖房赏花去了。
晓晓跟牧熙和牧雯走在一起,在花房待了一会儿,牧熙就想更衣了,她将晓晓也拉了去。
晓晓脾气好,哪怕不想更衣,也乖乖跟她一道去了。
到了净房后,牧熙才发现,她竟来月事了,她哭唧唧将晓晓喊到了里面,有些后悔没让丫鬟跟着了,她的月事,就赶在这两日,丫鬟出门时,都会帮她备着月事带。
见她哭丧着脸,晓晓有些好笑,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月事的事,她觉得丢人,在裴哥哥面前哭了好久。
她连忙安慰牧熙,“你别怕,我这就去找丫鬟,会尽快给你带过来的。”
牧熙才不怕,她就是怕晓晓觉得她是个麻烦精,才故意哭唧唧装可怜,想博得晓晓的同情,谁料小丫头,竟还在安慰她,她叹口气,冲晓晓摆摆手,“快去吧,注意安全。”
晓晓嗯嗯点头,她转身跑了出去,走了一段路后,晓晓就发现,她好像走错了路,安国公府和镇国公府一样大,布局却不太一样,镇国公府的每个院子都各有特色,安国公府的院落,基本都长一个样,晓晓越走越,越有些不确定,该往哪边拐,很奇怪的是,一路走来,连一个丫鬟都没有。
不知不觉,她竟是走到了竹林旁,林子里有间小木屋,晓晓听到有琴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晓晓干脆走了过去,打算问问路,靠她自己估计再转两圈也走不出去。
听到脚步声时,室内的琴声便停了下来,晓晓走到了木屋前,她没有进去,礼貌道:“打扰一下,我可以问一下路吗?”
片刻后,她听到了轮椅转动的声音,一个男子推着轮椅走了出来,男人一袭雪白色锦袍,墨发仅用一根束带绑了起来,他斜长的眉斜飞入鬓,眉眼犹如刀刻,明明生得芝兰玉树,眼神却阴鸷异常,他望着晓晓的方向,犹如在看死物,“知道打扰了,还不赶紧滚。”
晓晓从未见过脾气这么坏的人,一时不由怔住了。她抿了抿唇,正想识趣得离开时,却发现男人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他眼神虽恐怖,却不是很有焦距。
晓晓有些惊讶。
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眼睛上时,莫川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一把捏住了轮椅的扶手,眸中也涌起一丝暴戾,在想要杀人前,他冷声道:“让你滚,听不到吗?”
莫川说完,就转动着轮椅打算回屋,谁料因他力气过大,轮椅的扶手,竟是直接断裂了,他气得砸了一拳,下一刻,轮椅就倒了下去。
晓晓心中不由一紧,连忙伸手去扶他,还没触碰到他的身体,她就被男人一把推开了,晓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男人也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晓晓摔得并不疼,她却听到了男人暴躁地骂了一句脏话,莫川腿断了,轮椅也坏了,一时只想骂人,对这个突然闯入的人,也不爽极了,捏死她的心都有。
见他脾气这么坏,晓晓真不想管他,可是望着他无力的双腿,她又不由想起了裴哥哥,他当初也断了腿,晓晓照顾过他,自然清楚腿断了,有多不方便,何况他还是个瞎子。
晓晓默默站了起来,再次伸手去扶他,莫川已经近半年不曾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旁人了,身体顿时有些僵硬,咬牙切齿道:“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第33章 打脸
晓晓忍不住凶了他一句, “你好烦哦。”
见竟有人敢当面说他,莫川愣了一下,竟是想起去年某个不怕死的小姑娘。
莫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晓晓没理他, 她将他的轮椅扶了起来,因为帮裴哥哥安装过轮椅, 她大致清楚怎么修,断掉的那根柱子也找到了替代品, 她两三下,就将轮椅拼好了。
莫川冷着脸,坐直了身体, 阴恻恻望着晓晓的方向, 目光诡谲难辨, 那神情似乎在想着是干脆掐死她好还是捏碎她脑袋比较好。
察觉到他的目光后, 晓晓才看了他一眼, 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原本还有些怕,见他坐在地上, 站都站不起来, 她心中的害怕也消散了大半。
晓晓没管他,她鼓捣完,就将轮椅放到了他跟前, “就在你右手边,你自己上去吧。”
莫川连声谢都没说, 双手在地上一拍,就坐到了轮椅上,他的相貌其实很好看,与裴修寒的俊美妖冶不同, 是一种十分明朗的感觉,朗眉星目,气宇轩昂,不外如此。可惜却成了瞎子,腿也断了,晓晓觉得这也许就是他脾气如此古怪的原因。
见他上去了,晓晓就没再管他,直接转身离开了,她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了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小东西,你是来给老太婆祝寿的?她竟还没死?”
晓晓皱眉,心底也不由涌起一股怒气,“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坏?她老人家身体健康着呢,倒是你,瞧着不怎么好过的样子。”
晓晓说完,就对上了男人阴冷的目光,他明明瞧不见,晓晓依然本能地觉得危险,她撒腿就跑了,根本没勇气跟他对视。
晓晓一直跑出了竹林才停下,附近依然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晓晓只好胡乱选了一条道,硬着头皮往前走,走了近一炷香的功夫,她才总算瞧见个丫鬟。
等她将月事带交给牧熙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了,牧熙等得花都谢了,对上晓晓歉意的目光,才嘟了嘟嘴,只抱怨了一句,“怎么跟个小蜗牛似的?”
晓晓又忙不迭道歉,“是我太笨了,竟迷了路。”
牧熙道:“也不怪你,安国公府的建筑,很难辨认,我之前也迷过路,跑到了一片竹林里,还险些丢了小命。”
晓晓惊呼了一声,“啊?你也见到那个凶巴巴的男人了?”
何止见到了,牧熙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跑去问路,被凶后,她就叉腰将人骂了一顿,说他不知礼数,不懂待客之道,算什么男子汉。
莫川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也最烦有人在他耳旁叨叨,暴戾涌起时,直接捏住了她的脖子,牧熙险些被他捏晕,又是咬他手又是捏他蛋,才凭本领逃过一劫。
见晓晓竟也跑到了竹林,牧熙顿时紧张了起来,“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害你?”
晓晓摇头,“我没事。”
见晓晓确实没事,牧熙才松口气,“我都忘记府里还有个凶神了,早知道出来时,带上丫鬟了,还好你没事。”
晓晓有些好奇他的身份,“他是谁?”
牧熙道:“老太太不是有五个儿子吗?他就是安国公府的五爷,是老太太的么子,可惜十五年前,眼睛瞎了,腿也断了,奇怪得很,当初好像可以医治,他却愣是不许太医靠近。”
晓晓有些惊讶,想到他对老太太的厌恶,只觉得里面好像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他瞧着很年轻,难不成年龄很大了?”
牧熙掰着手指,认真算了一下,“今年三十,确实很大,都是个老男人了,还那么凶,难怪娶不到媳妇!”
晓晓有些惊讶,他瞧着也就二十多岁,竟然都三十了?!想到自己离开时,还那么说他,晓晓隐隐有些心虚,突然有种冒犯长辈的错觉。
牧熙挽住了晓晓的手臂,下巴微微抬了抬,嘟囔道:“不提他,扫兴!”
晓晓便也没再提,牧熙已经认得路了,带着她回了花房。
中午,她们留在安国公府吃的酒席,晓晓沾了钟氏的光,位置离老太太挺近,饭菜吃到一半,其中一个丫鬟,凑到老太太跟前说了一句什么,晓晓隐约听到个“五爷”。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恰好捕捉到老太太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那悲伤里似是夹杂着深深的自责。
晓晓没敢多瞧,连忙垂下了眼睫。
钟氏离得近,也听到一句,她记得安国公府的人对莫川的事一向讳莫如深,钟氏识趣地没有多问,老太太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说了句,“随他去吧。”
丫鬟退下后,老太太的心情明显不如之前,脸上的笑,也有些勉强。
安国公夫人笑着打了圆场,“老太太年龄大了,有些乏了。”
她说完,对老太太道:“娘,您回屋歪着吧,这儿还有儿媳呢,我来招待大家就好,左右没有外人。”
她一席话说得很漂亮,其他夫人也连忙劝老太太回去歇息,老太太确实也乏了,笑着应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安国公夫人操持的一切。
安国公府的大爷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如今袭爵的是安国公府的二爷,掌管中馈的也是二夫人,她一向八面玲珑,席间气氛一直很热络。
见众人都在夸晓晓,莫霜有些不太高兴,她是安国公府唯一的姑娘,一向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因着父亲袭了爵,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往年这些夫人都是变着花地夸她,今年竟横空跳出个晓晓。
她已经打量晓晓好几次了,见小姑娘美得跟妖精似的,她越看越不顺眼,偏偏竟又有一个夫人在跟钟氏夸奖晓晓,“今日瞧见她,我才明白,何为腹有诗书气自华,小丫头这相貌,这气质,当真是一等一的好。”
晓晓腼腆地垂下了眉眼,钟氏也将对方的闺女夸了夸。
莫霜听到这妇人对晓晓的夸奖后,心中却闪过一抹鄙夷,她当初也打听过晓晓的消息,自然清楚,晓晓并非什么贵女,说不准胸无点墨,大字不识一个,还腹有诗书气自华?她听着都牙酸。
见大家一直在夸晓晓,她有些烦,笑眯眯插了嘴,“一直聊天也挺无聊,不若我们几个小姑娘为各位夫人弹首曲子助兴吧,晓晓妹妹的手,修长漂亮,一看就适合抚琴,干脆就由妹妹先给大家表演一曲吧。”
她一开口,席间有片刻的安宁,心思通透的,都察觉出了她的来者不善,毕竟晓晓的身份早就有人查出来了,她不过来自一个小村庄,因长得美,才被摄政王带回了府,哪懂什么抚琴,莫霜分明是想让晓晓出丑。
安国公夫人神情微顿,淡淡扫了女儿一眼,眸中已经带了警告。
莫霜却避开了她的目光,笑盈盈道:“晓晓妹妹以为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晓晓自然不好拒绝,她含笑应了下来。
钟氏捏紧了杯子,看了安国公夫人一眼,安国公夫人满脸歉意,显然也没料到女儿会来这一出。
她心中也有些恼,只觉得太惯着她了,让她如此不分轻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晓晓又哪里是她能为难的,偏偏晓晓又应了下来。
她有些头疼。
丫鬟下去取琴时,牧熙开了口,她边把玩手中的白玉杯,边漫不经心道:“只抚琴有什么意思,霜姐姐既然提出了这个乐子,总得添点彩头吧?”
牧熙一向不是个能吃亏的,她小的时候,还时常有人嘲笑她没有母亲,那些个人无一例外都没什么好下场,以至于如今根本没人敢欺负她,见她竟开了口,莫霜心中莫名紧了紧,她其实比牧雯还大了三个月,却有些杵她。
见她不是在为晓晓出头,她才松口气,彩头而已,她难道还添不起?
她记得京城这些贵女,抚琴最好的是钟嫣,钟嫣今日根本没来,她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最近正在府里备嫁。
除了钟嫣,旁人的水平差别不大,谁能夺冠还真不好说。莫霜自认弹得不差,夺冠的可能还是很大的,她笑道:“我前日刚得了一套崭新的头面,不若就以它当做彩头吧。”
她那套头面,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当彩头绝对足够了,谁料牧熙却笑得一脸古怪,似乎在嘲笑她小气,莫霜抿了抿唇,“熙妹妹难不成有旁的想法?”
牧熙托腮笑了笑,“今日毕竟是老太太的生辰,一套头面,未免有些拿不出手,既然比了,不若来个大的,你不是新得了一把古筝,不若以古筝当彩头如何?”
莫霜那把古筝是南储大师亲手打造的,千金难求,她爹好不容易才给她求来这一件,她才到手三个月,还没新鲜够呢,哪里舍得拿它当彩头,闻言,脸色便有些难看。
众人自然瞧出了两人的针锋相对,却没人出声劝说什么,没看钟氏都没发话,人家牧熙分明有意替晓晓出头。
众人都看起了好戏。
安国公夫人蹙了蹙眉,又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莫霜根本没往她这边看。
牧熙笑道:“霜姐姐舍不得吗?原来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呀,还没开始比,就觉得自己会输?”
莫霜根本受不得激将法,顿时冷了脸,让丫鬟将她的古筝搬了出来。
彩头被搬上来后,牧熙才笑道:“既然有彩头,大家便相当于是在比赛,既然如此,不若都弹同一首曲子吧,这样容易分出个高下,就让各位夫人给大家当裁判,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都没意见,牧熙笑盈盈看向莫霜,“那干脆由霜姐姐选一首吧,晓晓会的曲子不多,目前只学过十首,你从中选一首吧?咱们到时都弹这一首。”
牧熙将十首曲子一一报了出来,这十首曲子,前九个都是入门的曲子,最后一首难度却很大,很考验技巧,当初莫霜也学了好几个月,才勉强入耳,直到现在她才算熟练掌握。
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让晓晓出丑,见最后一首曲子很难,当即选了最难的一个,“其他的都太容易了,比起来也没意思,晓晓妹妹既然也学了这首,咱们就弹这首吧。”
牧熙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含笑点了点头,她五官清丽,单看相貌和气质,其实很是娇俏可爱,但是不知为何,每次她笑起来时,都好似有些不怀好意,让人脊椎骨发凉。
莫霜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到她的目的只是让晓晓出丑,她才勉强稳住了心神。晓晓才学了一年,古琴单是入门估计都需要一年。
这曲子这么难,她不信,晓晓能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