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行动力相当强。
当晚回去就订了机票,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收拾行李,趁着月黑风高夜,所有人安睡的时候, 悄无声息地溜去了机场。
能驱使阿音在交流会刚刚结束这一紧要关头卷铺盖跑路南极, 除了得知禅院五条的记忆恢复导致鸵鸟心态大爆发, 极大羞耻感引发的浑身燥热只有南极的冰天雪地才能稍稍安抚外, 还有一个原因。
如今的咒术界, 已是即将尘埃落定了。
诅咒师虽然尚未被清剿一空, 但遗留千年的祸害——羂索和里梅都灰飞烟灭, 没了这俩在暗地里领头搞事,剩下的那些乌合之众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咒术界的高层, 则是在上次被五条悟和禅院惠联手清扫了一波,杀鸡儆猴的效用很大,那些欺软怕硬的烂橘子果真收敛了不少, 他们在禅院惠的算计下顺利入套,开始排挤起周边的人,距离他们四分五裂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那个和曾经的阿音有着类似命运,被阴差阳错选为【宿傩容器】的孩子……
目前仍然找不到彻底消灭宿傩手指的办法。
但有禅院惠他们在,两个咒术界大佬坐镇,消灭不了也能将其永久封印,在咒术界, 这也和消灭无异了。
有他们俩在, 阿音很放心, 咒术界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
于是她心虚而麻溜地滚了。
阿音溜得太快,以至于当五条悟他们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上午了。
正在禅院家接手事务忙得焦头烂额的禅院惠:“……”
正在东京高专搜寻其他咒物还要和烂橘子周旋的五条悟:“……”
两人紧急会面, 然而双双对视一眼,却无语凝噎。
“你对阿音说了什么?”禅院惠冷不丁地说道。
“不是我,是里梅搞的事。”五条悟扶额,“阿音现在知道我俩恢复记忆的事了。”
禅院惠:“……”哦,那他知道为什么阿音会跑得比狗还快了。
当然他们谁都清楚,阿音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
“要去找回来吗?”
“不用了吧。”禅院惠叹了口气,“不要逼得太紧,就给阿音一点时间冷静吧。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能用“兔子”这种人畜无害的小生物形容阿音的,也只有禅院惠和五条悟了。
“……你说得对。”
五条悟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默半晌,深以为然道。
反正两个人都和阿音有契约在,远距离感应到她好得很,他们也不担心,默契地绕过了这一茬,大发慈悲地给阿音放了假,让她享受难得的自由时间。
待到禅院惠匆匆离开,五条悟才蓦然回头,看着校长办公室的一幅挂画。
那是一幅山水画。
青山重翠,绿茵丛生,远看云端似有雾气缥缈,湖边有白鹭点水,或振翅引吭,或俯首移步。
晨曦初现,透过密狭的叶林,暖色的天光铺了满地,映在山脚下的炊烟人家,一派欣欣向荣。
这幅画,名为《日出》。
好像,也预示着如今的咒术界……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成为新时代的晨曦。
明明最在乎的人不在身旁,可五条悟的心静出奇的平静。
他忽而低笑一声,“就让你好好玩一个月吧。”
一个月后,要是还不回来,他就要亲自去接你了啊。
………
南极那边还是太冷了,阿音认真地思索片刻,决定绕道去别的大陆。
从澳洲玩到南美洲,从沙滩海岸逛到热带雨林,仗着鬼的身躯,阿音能自由自在地深入雨林,视猛兽蟒蛇、飞禽毒虫为无物,也不需要携带累赘般的探险包袱,她如同在雨林土生土长的动物成精,在直入云霄的粗茁高木上灵动纵跃,撑着一把紫伞,好不自在。
她走到了一条溪流边,席地而坐。
阿音朝右后方招招手,“小花,来来来~”
身后层层茂密的树林里,隐约窜出了一道大型走兽的黑影,它犹豫地用爪子刨了刨地,还是选择慢悠悠地向阿音走来。
是一只成年的花斑虎。
阿音和它的相遇,起始于这只大猫暗中窥伺,把阿音视作了当天的晚餐,猛然突袭——然后被它眼中的晚餐反按在地上摩擦,并狠狠地rua了一顿。
他们相处了数日,被取名为小花的大猫也慢慢放松了警惕,偶尔还会给阿音这只奇怪的白毛两脚兽送午饭来。
比如断了一根翅膀的鸟,或者腿一瘸一拐的鹿。
阿音:“……”
她当然没法和大猫解释自己是不用吃喝的非自然生物,面对大猫单纯的示好,她非常无奈。
但不得不说,比起面对那些人类,还是和毫无心机的动物们相处更自在。
阿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已经快30天了吧。”
除了前两天坐飞机转乘,之后阿音就一直缩在远离城市的深山老林里过野人生活,她是抱着随时可能被高专揪出来的心态在防备的,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高专居然毫无动静。
那两个人不可能查不到她在哪。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竟然这么好心?”阿音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让我一个人逍遥快活这么久?”
“如果是禅院阁下的话我姑且相信,但五条阁下……怎么也不是这种人啊。”
“——我不是哪种人?”
忽然从上方冒出的,戏谑而懒散的嗓音,听了无数遍的熟悉入骨,让阿音产生了应激反应般噌的一下蹦起来。
她惊恐地扭过头,强行按下察觉到陌生气息而抬起头,喉中隐隐发出低沉吼声的大猫。
开玩笑,大猫你可别去挑衅他。
同为猫科动物,对面那个白毛的比你要鸡掰多了啊!
男人的白发长了些许,披散在肩上,胜似热带雨林的一点新雪,在潮热而茵绿的色调中,抹出了洁净的白。
他坐在高耸的粗壮树木上,枝条承载着他一米九的身高,两条大长腿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
他的视线向下投来,分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阿音却从那双湛蓝的眼睛里看出了柔和的暖意。
“玩得够久了吧?”
眼前一花,树上的青年下一秒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他十分自来熟地在阿音身边坐下,甚至手贱地去rua大老虎。
可能是慑于鸡掰猫的威压,大老虎竟然低低地呜咽几声,便忍辱负重地趴在了阿音的膝盖上,任由五条悟给他顺毛。
五条悟啧啧称奇:“怪不得你的消息那么少,这些天居然一直缩在雨林里?我还以为你跑去南极了呢。”
阿音:“……”
其实南极也是去过的,但是她发现企鹅好像不太好rua,皮毛滑溜溜的还冻手,她就改道去森林了。
阿音没有问五条悟是怎么找到她的,反正这家伙有一万种手段。
她只是偏过头,淡淡地问道:“咒术界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哦。”五条悟语气轻快,“比如说正好反过来,后续的烂摊子都收拾完毕了,没有需要你操心的事了,我就来接你回家啦。”
阿音这才发觉,五条悟身上笼罩着一股难言的轻松感。
就像是放下了什么大担子,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愉快,就像久雨后的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受到他的心情感染,阿音的眼底也泛起了笑意。
“是吗?那我们就走吧。”
“嗯……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
关键时刻,五条悟却抚着下巴,犹豫了起来。
见五条悟屡次欲言又止,阿音挑了挑眉,直言不讳道:“你想说什么?这么瞻前顾后的可不像你。”
“唉。”五条悟叹了口气,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他几番踌躇啊。
“好吧,其实我就是想问,你愿意来我的家里吗?”
阿音:“……哈?”
她的双肩被扣住了。
男人摘下了墨镜,灼热的情绪仿佛要从那双澄澈的眼瞳里溢出,他紧盯着她,不允许阿音回避目光。
“我是认真的。”
他一字一顿。
从前,咒术界内忧外患,诅咒师虎视眈眈,烂橘子冷眼施压,他们都没闲心去思考这个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了。
——想让阿音成为自己的家人。
——想让她成为唯一的那一个。
被深埋在心底的,隐秘的渴望。
终于吐露出口。
“如果你想的话,”五条悟放柔了声音,他头一次没用插科打诨的调笑掩盖自己的心声,正经得不像是他,“我会让五条家、咒术界,乃至于我的灵魂……”
“统统归属于你一个人。”
他把他的全部献给你。
请你回应他忐忑不安的爱情。
从上个世纪起,延续了一百年的私心。
想将你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
常有人说,“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咒术师们偏执,情真,却也至纯,至性。
会像凡人一般拥有求而不得的苦痛,也会因此而酿出心魔,为诅咒埋下祸根。
但是……她是不一样的。
因为实在太喜欢了,所以自己的渴求都放在了第二位。
她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视她的心意高于一切。
只要她开口说“好”,那么纵使不甘,纵使遗憾,另一个人也绝不会将一丝负面情感泄露给她,只要她能露出真心的笑容就好。
所以,当她静默了良久,微凉的手小心地、生涩地搭在了他的手心时,五条悟才听到了心底某个高高悬起的大石头,终于落定的声响。
她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五条悟确信,他听到了这近百年间,最动听的回答。
——“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大结局啦,撒花花~
惠惠的番外等之后会在这一章的评论区里,作为福利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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