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领命前去治疗时,只听见他一直在喃喃着,重复着那一句话。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神啊,不要对我降下惩罚,不是我做的……”
家入硝子沉下眼眸,在确认过反转术式对大脑无效后,她便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这个人的精神,已经“死”了。
他神经质的祈祷着神灵的怜悯,时而大哭,时而大笑,若不是伤势太重,怕是要手舞足蹈,狂魔乱跳了。
家入硝子轻声叹息。
【神灵】。
能在咒术界,被冠以这个名号的人,她只能想到那个人。
“你究竟想做什么……悟?”
五条悟想做什么?
他想做的事很简单。
“接下来两年内,那些烂橘子要人人自危了。”五条悟笑嘻嘻地捻起一块甜点心,十分幸灾乐祸,“要是思虑过重而死就更好了,省得我再动手。”
“你可收敛点吧……”
禅院惠很是无奈。
虽说他也是主谋者之一,但多亏了五条悟的衬托,他显得正常许多。
有了五条悟挡在前面当标靶,禅院惠放开手脚搞人的杀伤力可不是一般大。
先借诅咒师的刀杀人,再顺水推舟把那些诅咒师的情报暴露出去,引得双方狗咬狗疯狂报复,两败俱伤,他独坐后方坐收渔翁之利。
是的。
计划的制定者是禅院惠,执行者是五条悟,不是五条悟不懂耍手段,只不过行行有专通,比起精通厚黑学的禅院惠,习惯正面碾压的五条悟终究是差了一筹。
禅院惠的计划不算复杂,但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也只有他了。
“好了,现在上面乱起来了,下一步怎么做?”禅院惠双手交叉,冷静地望向五条悟,“坐视不管的话,他们迟早会恢复元气。”
“不着急,慢慢来,一步步瓦解吧。”
五条悟很看得清局势。
“这一回只是报复和警告而已,要想把烂橘子树连根拔起,新生血液还不够……”
禅院惠颔首:“行。”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困死我了,这几天两头跑连觉都没睡好……我去找阿音了,禅院阁下保重~”
禅院惠:“你等等?”
你前后两句话有关联吗?!
难能可贵的合作,告一段落。
俩人回过头来,又变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
禅院惠想一把拽住五条悟的后领,却被无下限挡住了手。
“哈哈哈再见了小惠~真可怜啊你还是个孩子呢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狂妄而欠揍的大笑声,五条悟远远飞走。
禅院惠:“……”
他的脸色陡然漆黑。
五!条!悟!
你别以为他没办法整你,信不信他把记忆恢复的事情捅出来,两个人鱼死网破啊!
强烈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偃旗息鼓。
算了。
好不容易让阿音乖乖留在他们身边了,把人刺激得跑去南极了可不好。
然而,纵使是算无遗策的禅院惠也不曾料到。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纸终究包不住火。
不久后的某个意外,捅破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距离大脑宕机的阿音,呆滞着脸订购南极圈飞机票,还有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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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交流会上
滴答。
滴答。
阴沉的风从石块间细小的缝隙渗入, 似乎要将刺骨的寒意化作无形的薄刃,一片片割开人体的皮肉。
倒垂的石块尖端,如同暗色的冰棱,死寂的、狭窄的洞窟里, 只有水滴在规律性地回响, 滑落, 滴下, 然后在小小的水泊中漾开涟漪。
崇山峻岭、繁茂林间, 想要找到这样一个隐秘的洞窟, 并不是一件易事。
而且, 在四通八达的信息社会,没有哪个人会选择脱离社会, 脱离现代的种种便利,苦行僧般在深山老林孤独地活过一生。
这已经不是不便利,这是“倒退”。
然而, 里梅只能选择这个地方。
越远离城市越好,越人迹罕至越好。
只要具备了这些条件,哪怕瘴气、邪气、毒气肆虐,水源匮乏,荒芜一片,他也可以苟活下去。
少年模样的白发僧人紧咬牙关,他的发尾挑染红色, 面容俊秀——然而他此时的表情却毁了这张脸。
他轻轻地嘶了一口气, 捂住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左心口。
那是数十年前留下的伤。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 他甚至和羂索联手,只为了给宿傩大人找一个合适的容器。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如果没有那两个人。
羂索被轰成脑花碎块,永世封印, 里梅即使有心解救也无力作为,他自身难保。
在那个女人死后,禅院惠和五条悟像是疯了一样施展报复,他们在暗地里经营多年的势力被连根拔除,一朝回到解放前。
主谋者之一的羂索更是永生不见天日,里梅当然也逃不掉。
只是,里梅还算幸运。
他当时只是左心口被轰开了一个血洞,但他趁着上一个躯壳未死,急忙换上了新的身体。
他靠这一招脱壳,活了不知道多少年。
只是里梅未曾料到,来自五条悟的术式攻击——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上的。
哪怕换了身体,辗转人间不知几年,留在心口的那道伤,却始终没有愈合的迹象。
五条悟在里面留下了【诅咒】。
这次是前所未有的阴沟里翻船了,里梅纵然在心底暗骂千百遍,也只能苦哈哈地寻找着能活下去的办法。
他必须活下去。
活着见到,宿傩大人归来的那一日……
如今里梅的目标,是取得封存在咒术高专的宿傩手指。
姐妹校交流会在即,这对他是一个机会。
里梅很早就在高层中间安插了卧底,让他们替自己监视咒术高专的动向。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出过错。
直到他得到了一个卧底,临死之前传回来的情报——
高层遭到打击,明面上是诅咒师所为。
里梅当时大脑暂停了一瞬。
诅咒师??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出现诅咒师?
他心下生疑,挥退了下属们,自己着手调查。
结果越调查越心悸。
不会有错的。
就是那两个人。
禅院惠和五条悟把自己的痕迹清除得很好,但里梅到底是活了近一千年的老狐狸精,他还是有点底蕴的,他想要调查什么事,基本不会有差错。
只可惜,里梅现在宁可自己查错了。
他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这不可能。”
里梅魔怔一般,重复着喃喃。
“这不可能,他们应该早就死了才对,为什么还会有他们活动的迹象?”
“除非……”
他们确实已经转世,但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这也太荒谬了。
上天就如此偏爱那两个人吗?
里梅发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针对姐妹校交流会布置就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他临时改变计划,不只是和他合伙的咒灵,包括他拉拢的诅咒师也会质疑。
最重要的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拿到宿傩大人的手指,又不知该等到什么时候。
里梅思虑许久,一狠心:“算了,富贵险中求。”
风险和利益,向来是成正比的。
只求那些白痴咒灵,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吧。
………
姐妹校交流会,如期而至。
阿音作为东京高专的校长,自然要如时入席,观看孩子们的比赛。
她走进观赛厅,眼眸一抬,就看到了某个存在感极强的白发身影。
“阿音~”
她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怀里就塞了一只大型长条猫猫。
“快来快来,我给你留位置了!”五条悟一拍大腿,“坐我的腿上!”
阿音:“……”
她默默地后退一步,转头,微笑。
“冥冥,我能坐到你的身边吗?”
淡色长发的女人回首,唇边勾起一笑:“请。”
五条悟不满:“阿音!”
幸好,此时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近了,五条悟闹腾不了多久,由冥冥的乌鸦视野链接的大屏幕,登时亮了起来。
介绍完规则后,屏幕上的孩子们纷纷行动了起来。
阿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有点担心。
“真的没问题吗?”阿音说道,“京都的那些家伙,对悠仁他们很不友好的样子……感觉随时会欺负人啊。”
“放心啦。”
回答她的是五条悟。
他见阿音不肯坐到他身边,于是干脆自己挪了过来,懒洋洋地枕着她的肩膀,软糯香甜的糕点以飞快的速度消灭。
他看着屏幕上神色淡漠的黑发少年,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还不知道是谁在欺负人呢。”
啧啧啧,你们看这个禅院阁下,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欺负小孩子!
羞不羞!
丛林中,禅院惠半蹲下身,手法熟练地给玉犬顺毛。
“辛苦了。”
他眼睫微垂。
森林里有被盖住的,强大咒灵的气息……
如果在这里的不是他,想必那些学生会直到遇袭才察觉到不对劲吧。
普通的姐妹校交流会,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特级咒灵啊。
禅院惠叹了口气。
工作量又增加了。
禅院惠本来从交流会的一开始,就做好了摸鱼的准备。
没办法,他参加这个交流会就是降维打击,为了呵护好孩子们的自信心,他不摸不行。
现在看来,他还是得加班。
天生的加班命。
禅院惠面无表情。
他召回了玉犬,让鵺带自己飞起来,循着咒灵的气息,从森林深处走到伫立于空地上的砖瓦建筑。
“是那里啊,这只咒灵藏得还不错……嗯?”
感知到了什么,禅院惠正准备出手的咒力忽而一顿。
天空忽然暗下,“帐”笼罩住了这一大片森林,隔开了观赛席的几人,重点是隔开了五条悟。
然而白发青年站在漆黑的“帐”外,试探过他无法进入后,脸上也全然不见着急的神色。
“进不去啊,原来如此,是专门针对我一个人的帐。”
他双手插兜,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浮。
引得一旁的歌姬都用目光谴责他。
“你这家伙,就不能收收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吗!里面的可都是学生们,万一出了什么事……”
歌姬还没说完,五条悟就笑嘻嘻地摆了摆手。
“不会啦,你们放心吧。”
“敌人恐怕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五条悟微微抬头,目光似是透过“帐”,望向了远方的某个点,“那群学生中,可是有一个真正的怪物呢。”
五条悟没有指明是谁。
但包括阿音在内,所有人都以为他说的是宿傩容器,虎杖悠仁。
歌姬还是满脸不赞同的表情,皱着眉说道:“所以我才讨厌你这个家伙。”
时间耽误不得,既然五条悟不能进去,就只能其他人去援助了。
就连阿音都没有闲站着,只不过,她在进去之前,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五条悟一眼。
………
“唰——”
禅院惠侧身,避过了从后方急袭而来的血色箭矢。
在这个老旧的建筑物里,他们狭路相逢。
看来,我与他是命中注定有此一战。
虽然他的术式非常优秀,但是我也得到了家族的倾力栽培,定然不会输给他。
以上,是加茂宪纪的想法。
而站在加茂宪纪对面的禅院惠,眼睛已经接近死鱼眼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
见禅院惠战意全无,对身为对手的自己无动于衷,加茂宪纪心里一急,登时喝了出来。
加茂宪纪:“为什么只是站着不动,难道你不会反击吗?你的家族,没有教导过你如何运用术式吗?”
禅院惠:“……”
加茂宪纪:“为什么不回话?你看不起我吗,不屑和我动手?”
禅院惠:“……”
加茂宪纪:“你连对敌人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家族的教养呢?!”
禅院惠:“……哦。”
这是加茂宪纪能想到的最严厉的指责了。
他以为能劝动禅院惠。
谁知禅院惠只是无奈地扶着额头,心累地叹气:“我说你啊,帐都降下来了,还没意识到出状况了吗?”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