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抿了口茶,神色微动,“你是想借此机会打开贵族的大门?”
苏念点头:“对啊,不然我才不会过去呢。”
她想起了什么,歪头望着他问:“大人该不会忘记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吧?”
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忘记了,苏念嘟起嘴,不开心地说:“我是真的想在圣卡西亚城生活下去的,要生活下去,自然要让我的魔药在贵族圈里盛行。”
乔伊斯:“你现在的四十四号店已经小有名气了。”
现在几乎整个圣卡西亚城的人都会知道买魔药可以到四十四号店铺。
这已经足以让她融入圣卡西亚城了。
可是为何,她还要执着于贵族圈子?
苏念脸色有一丝尴尬,但是在他的注视下又无法逃避这个问题,最后索性坦白道:“为了奥拉,她以后的路是一条我无法陪同的道路,虽然她现在是圣女候选人,但是那么多圣女候选人都是贵族出身,有家族支撑,但是我的奥拉什么都没,若是我的魔药在贵族圈盛行起来,就可以为奥拉积攒一些……”
她一下子想不起来要如何表达。
在森林女巫的世界里,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
而她这个并不谙此道的森林女巫,却要为了别人努力的去学习应和人类的生存法则。
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这份不舒服源于不想看到她如此奋力的应和,更不想看到她选择一个陌生的人去应和。
为什么不来找他呢?心中一个声音在说。
这一刻,原则被人性压倒。
他低声道:“小朋友,你可以直接找我。”
苏念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
眼睛里写满了她说不出的私欲。
她不想让这些世俗的东西沾染他啊。
他是世人的教皇,是光明神在人间的化身。
纵然她抱着将高高在上的他拽入凡尘的野心,可仍旧不忍心把他变成凡夫俗子那般。
苏念猛然低下头,用手指拨弄着支棱起来的藤蔓,小声嘟囔:“才不要找你,你本身就不管这些事情,要是管了多奇怪啊。”
这听起来像是为他好的话,却让乔伊斯心中更加不舒服。
苍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她,“小朋友。”
苏念抬起了头,“怎么了……”
她望见了无尽的深海,窥视到藏在海底的冰川。
说不出的感受在胸口炸开,就像是先饮了一口烈酒,火|辣辣地从喉管滑下,接着又喝了一杯果饮,压下了烈酒的辛辣留下酸甜的气泡在咕嘟。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
她很想摸一摸面前的人,让他抱住自己,完整的拥抱住,呼吸他的气味,感受他的体温。
苏念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像是一只被蛊惑的小猫,从墙角踉踉跄跄向他走去。
大着胆子探出爪子,勾住了他胸前的流苏。
然而当他抬起手时,她受到惊吓一般,飞速撤回手,钻进了墙壁,只留下一句:“大人,我好累了,先休息了。”就落荒而逃。
周围的光线变暗,昏暗之中,乔伊斯笑了下。
望着墙面上朝他晃动的叶子,缓缓起身,一步跨越回了领域。
他走向王座,却没有坐上去,而是站在下方看着那座冰冷的王座。
这时有人从后方走来,约过他坐在了王座上。
一样的王冠加冕华丽白袍,不一样的是那王座上的人是银色的长发,金色的眼眸,宛如一神祇一般,冰冷地望着下方的他,冷漠地说:
“你动了欲。”
声音在领域里回荡,如同神明的审判之言,在乔伊斯耳畔炸开。
他沉默地凝视着王座上另一个自己,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认。
方才,他的心念波动,暗欲丛生,无法压制,释放了光明神的力量,神的力量对众生万物有着强烈的吸引。
用光明神之力行阴暗之事。
万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动了这样的念头。
虽然后面,他克制了,但却不是因为后悔,而是因为想要她真正的情不自禁的靠近自己,而非神力的引诱。
沉默了许久,他低声道:“雪莱,我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困境之中,理智告诉我应该停止,再往前走就是沼泽了,可是我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就像是有声音在蛊惑我一样,想要将她抓住,即使是深陷沼泽,也不想放手。”
他纠结困顿的样子印在王座上那双金色眼眸里。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响起。
“你现在要与我融合吗?”
“融合之后,完整的我们,就知道要如何选择。”
王座上的人声音依旧冰冷,但是在那双金色眼眸深处是幽暗的光在闪烁。
乔伊斯望着他,望着另外一个满是神性的自己。
千年之前,他在沉睡之中分裂了自己,一半是人性的教皇乔伊斯,一半是神性的光明神化身雪莱。
而现在,神性的自己在向他伸手,召唤他与之融合。
乔伊斯犹豫了,却还是迈步向另一半自己走去。
他不知道这一次的融合后会是怎么样的。
人性拥抱了神性,还是神性吞噬掉人性。
*
乔伊斯发生的一切,苏念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逃走之前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就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没察觉到他在使用魔法,为什么我会做出那种举动?”
她询问着981。
这一次981没有再回答不知道,而是语气有些严肃的说:“神力,他释放了神力,这个世界的万物都无法抵抗神力的诱惑,所以宿主才会不由自主的靠近他。”
它能感受到那种可怕的力量,像是磁石一样吸引着周围的一切。
在此之前,从未在那位教皇身上出现过这种力量。
“神力?”
苏念低语,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宿主,乔伊斯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你要不要远离他一些?”
981建议着。
苏念轻轻笑了一声,短促而略带讥讽,“远离啊,我这不远离了吗,明天继续去那个玫瑰庄园。”
981:……总感觉她这不是要远离,是要把对方彻底弄疯。
乔伊斯今天不对劲,很显然是因为苏念去见了那位理查德公爵。
她明天继续的话,只怕到时候乔伊斯就不是匆匆赶来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了,而是直接按死那个撬墙角的理查德公爵……
等等!
981猛然反应过来,失声尖叫:“你是想要引他去玫瑰庄园,帮你解决休斯.理查德?”
苏念叹息,“981,你真是可爱。”
傻得可爱。
若是解决休斯.理查德,哪里需要用他去。
杀鸡焉用牛刀。
不过,她不打算告诉981,自己这么做是要让乔伊斯心中的裂缝越来越大,勾出那藏在深处的欲望。
当猎人失去了理智,那他便只能成为猎物的战利品。
981不明所以,以为苏念真的在夸自己,还有些小羞涩地说:“宿主,那个休斯.理查德接下来还想要杀你,你引乔伊斯过去是正确的选择,不过宿主,乔伊斯万一明天不出现怎么办?”
苏念没有立刻回答它的问题,手掌在空中拂过,一根粗壮的藤蔓扭动着立了起来,随后又是数根藤蔓围着那根藤蔓缠绕成了人的形状。
绿色的‘人’走到了苏念跟前,弯腰行礼,绅士地宛如一个管家一般。
苏念点着下巴看了看,掏出了一瓶魔药洒在空中,黑色的魔药变成了烟雾笼罩在绿‘人’身上,等到烟雾散去,一位面容清秀的男管家出现在这溶洞内。
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指动了下,一旁的叶片变成了牛皮纸,显现出几行字。
“去吧,帮我把这封信送给我那可爱的外甥女。”
男管家将那牛皮纸折好,张开了嘴,口腔内是绿色的藤蔓,牛皮纸放进去,它合上嘴巴对着苏念行礼后钻进了地底。
魔力回来一部分后,她操控起藤蔓越发得心应手。
她轻弹手指上的微芒,露出了笑,“一场好戏,自然是要有观众看,才能精彩绝伦。”
*
第二日,理查德公爵府的马车如约停在了街区四十四号店铺门口。
苏念身着一席墨绿色的露肩裙缓步从店铺内走出,本就白皙的肌肤在这墨绿色的衬托下越发晶莹诱惑。
车夫难掩眼中的惊艳,连忙弯腰伸手,想让她搭在自己的手背上马车,然而一阵香风过去,苏念已经坐进了马车。
他失望的刚要放下手臂,就被人按住借力。
“……”
车夫愣了下,看着爬上马车的斗篷怪,忍不住问:“你是谁?”
细软的声音从斗篷内传出,“我是念苏夫人的助手。”
说完便钻进了马车里。
而此时,苏念的声音响起:“驾车吧,她是我的助手,陪我一起为公爵制作魔药。”
…
马车内,苏念轻声说:“先把斗篷去了吧。”
坐在不远处的人立马吧斗篷的兜帽掀开,露出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是奥拉。
奥拉难掩激动地冲苏念笑了起来,“念苏姨妈您真的对我太好了~”
昨晚她接到了念苏夫人的信,让自己一大早来四十四号。
恰巧今日是休息日,她早早赶到了四十四号店,等到了才知道,原来念苏夫人是想带自己一起去玫瑰庄园,教导自己炼制魔药。
要知道,即使是学院里的魔药课老师都会夸奖念苏夫人做的魔药。
而现在,她无私地选择教导自己。
一时间,奥拉觉得自己被宠爱的气泡包裹住,乐得有些熏熏然。
苏念看着女主那开心的模样,眸色一转,温柔地笑道:
“你既然喊我姨妈,那教你制作魔药便是应该的。你现在刚接触魔法,需要魔药的地方不多,但是等到以后,你的魔力提升,所需要的魔药便会增加。教会你,等以后我不在圣卡西亚城了,你也可以自己制作。”
本来还挺开心的奥拉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僵住了,惊慌的问:“念苏姨妈,你是要离开圣卡西亚城吗,为什么啊?”
那双凝视着她的黑色眼眸,由一瞬间的哀伤滑过,“因为,我发现我要找的人已经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奥拉想到了念苏夫人之前说过的话,她说自己的姐姐和外甥女。
瞬间,奥拉明白了,念苏夫人来圣卡西亚城是为了寻找她们的,现在发现她们都不在了,所以才想要离开吗?
可是,她舍不得念苏夫人走。
在念苏夫人身上,她感受到了那失去很久的母爱,这让她心中升起了眷恋,不想念苏夫人离开。
奥拉扑到了苏念的跟前,抱着她的膝盖摇晃着,撒娇一般的说:“姨妈,她们不在了,可是我在啊,你不要离开圣卡西亚城好不好?”
与此同时,她手腕上的手镯不停闪烁着。
那是里面苏玫的灵魂在呼喊。
可是没人能听到,她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露出了不舍和痛苦,抬起手想要触碰奥拉的头顶,却又被保护魔咒阻止,只能颤抖的放在一旁捏紧。
这让苏玫心如刀绞。
悔意再一次将她包围,她开始恨自己当初的愚蠢和狠心,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怎么可能会伤害他们。
【悔恨值+40】
苏念勾起唇,真心实意地笑了。
只是这个笑在苏玫和奥拉看来,是强颜欢笑。
苏念:“这次来到圣卡西亚城,能够见到奥拉你,我已经很开心的了,只是奥拉,我的魔法与你们不同,你未来会是一片光明,而我的未来是森林沼泽,我不能留在这里,那样会连累到你。但是,奥拉,我永远都是你的姨妈,也永远爱你,这是不会改变的。”
她的话让奥拉似懂非懂,感觉好像隔着一层纱,只要捅开了便能看到真相。
正当奥拉想要继续问时,马车停了下来。
苏念掏出了一小瓶魔药对她温柔地说:“这是一瓶改变发色眸色的魔药,你喝下后,便不会有人注意你。”
奥拉点点头,拿起那瓶魔药喝了下去,从耀眼的金发蓝眸少女,变成了棕色头发褐色眼眸,脸上有雀斑的圆脸女孩。
*
“你是说她还带了个人?”
休斯.理查德回头望着前来禀报的男管家,心中有些疑惑。
森林女巫向来独来独往,从没说还有同伴的。
芬克.罗宾恩点头道:“是的,说是自己的助手,想趁着这次机会教导制作魔药,想来应该是那四十四号店铺生意太好,她一个人制作不过来,才想培养一个人帮自己制作魔药。”
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很多药剂师出名以后,都会培养一个助手帮着整理材料,炼制一些常规魔药,来减轻自己的工作量。
然而休斯.理查德却觉得有些奇怪,沉思了下,他问:“可有检查过那个助手,长什么模样?”
芬克.罗宾恩:“检查过,有魔力但是应该是学徒,模样清秀,棕色头发褐色眼睛,很常见的外貌。”
休斯.理查德听着,还是不放心,“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到芬克.罗宾恩离开后,他来到了一面镜子前,敲了敲镜子,镜面浮现出水波,随后苏念与奥拉的身影出现在里面。
看着里面那平平无奇的少女,他有些意外,竟然真的是一个普通人。
奇怪了。
他低语,视线落在镜子里那正在细心教导身边少女的苏念身上。
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
“真的是疯了,居然真的想留在圣卡西亚城,啧啧,不愧是森林女巫,居然为了男人可以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