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琛顿时如释重负。
林惜言眨了眨眼，想到刚刚做的项目, 后知后觉：“怀孕了？”
“是啊。建档之后，尽量每周都来做一次检查。前几个月辛苦一点, 等胎儿稳定了, 可以改为半月一次。”医生一边写病历, 一边叮嘱道。
程亦琛已经在记事本上开始记了。
林惜言：“……”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吴新涵和阿姨肯定会提醒她的。而且, 据说要跑很多手续，回头肯定得挨个部门问，说不定这些知识点，要听好几遍。
不过，程亦琛这么积极上心, 让她一下子也觉得轻松了好多。
这会儿的时间里，两人都有些恍惚。
程亦琛看着她：“有什么想要的吗？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要送给太太一件礼物。”
林惜言笑起来：“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呀。不过，你送我了，我也得送你，这样才公平。”
“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林惜言抱住他，眯着眼笑起来。
其实她能察觉得到，程亦琛对怀孕生子这件事，没有她这么期盼。
但是，今天的举动，还是取悦到她了。大概这就是务实主义者吧？对于虚无的存在于未来的东西，没有多大兴致，但当真的得到了，才会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欢喜。
这就够了呀，这样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眼下，不会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未知领域迷了眼。
回家的路上，程亦琛一路都在盯着她看，眼神直勾勾的，火辣辣的视线简直都要具现化了似的，让林惜言一度蠢蠢欲动，然而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又被他眼里的温柔融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自觉地就消失了，只剩下满心欢喜。
“九个月之后，就能见到了呀。”林惜言握起他的手，放到小腹上。
其实并没有任何感知，变化也并不明显，甚至都不如说是胖了更让人信服。但只要一想到这里有个属于他们的小宝宝了，瞬间就充满了期待。
大概，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心情吧？
以前的时候，还会认真考虑一下，女孩子是不是更好，长得像爸爸，多漂亮呀。但是真的有了，就不在乎那么多了，性别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了，更多的，是希望她健健康康、平安快乐地来到这世界。
程亦琛也跟着她笑，目光转移到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双手都覆了上去，仿佛这样，就能给予那个受精卵更多的能量，让她快快长大。
林惜言在家休息了两天，脚踝不再肿了，就又回去上班了。
书记还等着她生孩子之前，先搞定给所里的业绩课题呢。
阿姨兴致勃勃问道：“要不，中午我给太太去送饭吧？”
林惜言：“……也不用这么麻烦，食堂的饭菜有荤有素，其实也挺不错的。”
“前三个月很重要，就麻烦阿姨了。”程亦琛一锤定音，“要是忙的话，您做好了放进保温盒，让小吴拿过去就行。”
阿姨连忙应下，转头就掏出了自己的营养学笔记。这是当初为了应聘一户好的主家，特意花了半年时间去学的，还考了个证。
跟专业营养师没得比，但是照顾一个健康的孕妇足以了。
林惜言：“……”
好吧，能够让家里人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她多吃一点也无妨。
上班之后，林惜言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怀孕的事情，依旧专心致志地搞自己的课题研究，只不过，凡是超过3斤重的东西，都不再自己动手了。
老刘盗用她的实验数据和曲线一事，在经过了漫长的10个工作日商讨之后，党组会议上终于做出了决定：降两级，作为惩罚，以儆效尤，同时取消五年内的正高级聘任资格。
跟林惜言当时预测的几乎没有差别。
所里的同事们，倒是都很高兴。科研人大都很耿直，自己不行没得法子，但要是被投机取巧的人比下去，那肯定不能服气。
这事儿之后，林惜言在所里的人缘，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小李偷偷说道：“因为林老师做了他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林惜言点头表示理解。编制内工资低，也没别的额外收入，要是没有科研天分，连个专利什么的都拿不到，各种奖项更是痴心妄想，那一辈子基本也就看到头了，只能拼职称了。为了多点工资养家糊口，大家都是能忍则忍。
“所以，还是要努力呀。拿到一项国家认可的奖项，其实就有底气了。”
李应舟认真应下：“嗯，我一定好好努力，像林老师一样。”说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我达不到林老师的高度，能够获得一个奖项，我就很满足了。”
“别灰心，什么事情，努力过了做的多了就都能更好一些。——对了，跟企业联系过了吗？明天一早上班后，咱们直接去那边，不用申请公车，开我的车，带好工具和快速检测试剂。最好今天就把要用的都准备好，放到门口。”
李应舟应着：“您放心，这些事情我都记着呢。”
林惜言便不再多说了，将样品测试完之后，就去分析曲线了。对照着刚刚改善过的生产工艺，进行理论模拟。
李应舟将用过的器具都洗刷干净，放到固定的位置，然后将该填的记录表都填好，这才回去办公室，看着林惜言给他留的作业，自己反复回忆，刚刚实验过程中，出现了哪些失误，一一记录下来，确保下次不再犯。
办公室的门开着，老刘从书记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路过，往里瞅了一眼，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就更加旺盛了。
林惜言正低着头做数据分析，冷不丁就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视线，立刻就抬头看了过来，正好就跟老刘对上了。
一时之间，老刘都不知道是该摆出生气还是愤怒抑或是看不起的姿态了。
林惜言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带着明晃晃的嘲讽，就差直接说“没用的废物，就会偷窃别人的成果”了。
老刘直接就被气的心梗了。
“小李，去给办公室说一声，给刘哥喊个救护车，咱们单位一向很有人文关怀精神，可不能让刘哥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老刘彻底绷不住了，一张老脸犹如踩了屎，伸出手再次颤巍巍指向了林惜言：“恶毒！”
林惜言弯了弯唇角，没再理他。
李应舟走到了门口，犹犹豫豫，却始终没有伸手，而是问道：“刘哥，我是送您回办公室去，还是帮您喊救护车啊？”
老刘嘿嘿笑了两声，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让人觉得很阴阳怪气：“你就跟她学坏吧。”
李应舟看他自己爬起来走了，也没在意，又转身回去办公室了。
林惜言怀孕之后，程亦琛往研究所跑的就更积极了，几乎每天的午饭都要蹭过来一起吃。林惜言倒也没有藏着掖着，见到同事就大大方方地介绍程亦琛：“这是我老公。”
不到一周的时间，研究所的同事们，都终于见到了林惜言这位传说中的“非常有钱的豪门好丈夫”。
“这是非常有钱吗？这分明就是非常好看非常英俊非常貌美！”女同事在办公室里拍着桌子，十分气愤地说道，“害我以为她是嫁给了金钱，还一直沾沾自喜，就算有钱，看上去穿的吃的跟我也没差啊，我将来一定要找个情投意合的。”
“但是现在，我只想找个好看的了，嘤嘤嘤~”
“这男人真是罪恶啊！看到他之后，谁还能看得上外面这些丑东西啊。”
男同事们纷纷抗议：“说话就说话，不要人身攻击！过分了啊！”
林惜言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发愁，要不要把怀孕的好消息告知父母。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正在紧要关头，我说了，难免会影响他们的状态。但是不说呢，又觉得不是回事。”
程亦琛给她剥了一对虾，放进小碗里面，又去挑鱼刺，一边回她：“要不就先问问，他们大概要忙到什么时候。我觉得还是得说，要不然，回头爸妈肯定怪你。”
林惜言也是这么想的。她人生中仅有的几件大事，就是谈恋爱的时候没第一时间告知父母，然后程亦琛就被她爸横挑鼻子竖挑眼，折腾了好大劲才算是过关。
林惜言握着手机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气，拨通了号码。
“妈妈。”才响了两声，对方立刻就接了起来，林惜言甚至都还没有准备好要说的话。
颜敏应该是刚忙完，隐约听得到清洗手术道具的声音：“言言，下班了？今天没加班吧？”
“嗯，刚吃了饭。”林惜言回道，“妈妈吃了没？”
“刚做完手术，等你爸，他还得半小时。”
林惜言“哦”了一声，干巴巴地说道：“那什么，妈妈，半小时后我就得上班了，到时候你转告爸爸好了。”
颜敏笑了起来：“什么事儿啊？怎么感觉言言这么心虚？”
“心虚倒是没有，就是想到我爸可能会打回来骂我，就很烦。”
“那到底什么事儿？”
“我怀孕了。”林惜言一咬牙就说出口了，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到今天的话，应该算是32天了。”
颜敏愣了十来秒的时间，总觉得不太真实似的，随即狂喜：“医生怎么说？建档了吗？常规检查都做了吗？不过才32天，有很多项目还不能做……”
絮絮叨叨问了一堆有用没用的，听林惜言说一切都好，颜敏也就放心了，又笑起来：“这事儿你确实得亲自跟爸爸说一声，最近俩月他可是一直在念叨。”
林惜言嘟囔：“我们结婚这才刚满一周年！”
“你自己不是说，早点生了早点省心，趁着年轻身体恢复能力好。”
“对啊，但是孩子强求不来的呀，又不是说想什么时候生就能什么时候生，爸爸也太着急了。”
颜敏又问道：“吃的还好吗？”
“挺好的，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反应。”
“三个月之前你也很乖，再往后一直到生，就没一天安生的。”
林惜言：“啊？”
颜敏又说：“你爸爸也有一个好消息要跟你说，等他空了，就让他给你打回去。”
林惜言应下，想问又不敢问。
对她来说，最好的消息无异于，父母可以回国了。但就怕不是，徒增伤心，所以还是先不问了吧。
也说不定是爸爸的药物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呢，这也是一件造福人民的大好事情，完全可以称得上好消息。
林惜言忐忑地等到了将近九点，才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爸爸。”
林之民非常高兴：“男宝女宝？”
林惜言：“才32天……”
林之民哈哈笑了起来：“爸爸太高兴了，听成仨月了。”
“俩月也看不到性别呀，您就压根儿没听吧？”林惜言吐槽他，随即又笑了起来，“妈妈不是说，您那边也有好消息要跟我们分享吗？”
“啊对，15分钟之前，才发过来传真，我跟你妈妈，下个月就能回去了，到时候爸爸就去给你带孩子……”
林惜言顿时狂喜：“真的吗？！以后不再去了吗？”
“不来了不来了，工作任务结束了。会有别的同事来，接任我跟你妈妈的工作。至于回去之后要留在哪个医院，还没确定……”
林惜言顿时就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不管对面说什么，都认真点头：“嗯嗯嗯，爸爸说了算。”
不用费心想，程亦琛也知道，肯定是关于小宝宝的安排。
听着那边说的兴高采烈，程亦琛却在心里暗暗吐槽，说的再多也就只是说说而已，最终说了算的，肯定不是岳父。
虽然，也可能不是他。
父女两人一说就是半个小时，颜敏看不下去了，将手机抢了过来，说道：“刚怀孕，不要打电话这么长时间，快去休息。等我们工作交接好了，买了票，就跟你们说。”
林惜言应下：“我知道了，妈妈。”
“爸爸妈妈的工作要结束了？”程亦琛将热好的温牛奶递给她，“下个月能回来吧？”
林惜言一口喝了一半，说话太久确实有点渴了：“应该可以。下周就开始工作交接了。”
“很快的。”
话说多了，情绪又大起大落，林惜言大脑皮层格外活跃，一直到十点还没有睡意，睁开眼闭上眼都无比清醒。
程亦琛问道：“睡不着？我给你读个故事？”
林惜言想了想，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出来一本最新的《Chemical Reviews》，递给他：“读这个吧，第三篇开始，我都没来得及看。”
程亦琛：“……有些专业术语我已经不记得了，要是读错了别怪我啊。”
“没事儿，要是错了我给你纠正。”
程亦琛便翻到第三篇，从引言读了起来。
他在国外生活过六年的时间，学的是地道的英式发音，声音低沉悦耳，听上去就是一场盛宴。
起初林惜言听得挺认真，还给他纠了两个读错的单词，十五分钟之后，就觉得脑容量不大够用了，三个单词里面也就能听清楚两个，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程亦琛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将房间的温度调控到27°，悄无声息地关了床头灯，也跟着睡下了。
这几天，林惜言过得特别开心，就是老觉得，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情似的，直到舒歆歆突然给她打电话。
“我今天去参加一个品牌方的活动，就在你们研究所附近，过会儿去找你。送了两套首饰，你看看喜不喜欢，顺道一起吃个午饭。”
林惜言后知后觉——她没有把怀孕的消息告诉舒歆歆。肯定是不能一起去外面吃午饭了，一会儿吴新涵来送饭，倒是可以一起吃阿姨做的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