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被她找到了地头!找到了白剑?!”
“原来白剑并非藏身于大玉周天之中……至少并未像青剑一样,被困在琅嬛周天不得离去。”
诸多思绪往上飘出,此次连下法洞天亦有参与,只见五颜六色各种思绪在大殿上空搅和碰撞,无需言语,众真已对彼此的想法都是了如指掌,这种交流,能博采众家之长,考虑到事态的方方面面,很少会遗漏重要信息,便是被遮蔽天机,也很难遮蔽这许多修持不同大道的洞天真人,而且灵机交汇时,更容易贴近宇宙本真,或许能获得反馈,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所差者只是平日里大家各执立场,若非是干系到周天生死存亡的大事,也很难取得一致而已。
也是因此,越是高阶力量的博弈,便越难玩弄阴谋诡计,所有的可能都会在推算中一一呈现,只是没有选择能将所有可能涵盖,在任何可能之下都对己方有利而已。便如同气势场中一定要存在一个出口,又或者哪怕是和凡人对弈,将其引入幻境,诱使其放弃因果线时,洞天真人也要为凡人设置一线赢面,唯有缺,才有利,这是本方宇宙颠扑不破的至理规则。哪怕是道祖都无法违反,道祖只能将自身失利的可能推得极远,但却无法完全消灭。与道祖对弈,有几种思路,一则是要在无穷可能中寻找到彼此两利的可能,二则便是要寻找这极为渺茫的道祖失利可能,这可能虽然也许不可思议,但却一定存在,只是或许也不能为敌人接受,那就只能等待时机,重新再开一局了。
阮慈虽然未有表态,却始终是默然旁观众人的思维交融,触类旁通,多了不少感悟,对洞天真人的境界也更加明了。洞天真人距离合道或近或远,除却对道韵的掌控和运用之外,还有对道祖权柄的熟悉。那些下法洞天,不但掌握道韵太少,只是勉强驯服了一定道韵,要将大量精力花费在平复大道反噬上,对大道权柄的运用也极为生疏,几乎无有合道的可能,中法、上法洞天,修为到了精深之时,其实对大道权柄的掌控也已是出神入化,譬如清善真人,其距离合道应当不远,或者也设法补全了道基,但却少了那惊天动地的纷争气运,能让其在静中踏出那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一步。
而元婴晋升洞天,首先也要累积法力、气运、因果等等,直到将元婴境界修满,关隘跨过,才有资格想一想晋升洞天,让其脱胎换骨的关键,便在于能否通过道韵,窃取掌控一丝大道权柄,若是将元婴关隘全数圆满,掌控大道权柄,自然晋升,乃是上法洞天,倘若元婴关隘不得圆满,便只能依托风起云涌的纷争局势,借气运推动,成就中法洞天,而倘若对权柄几乎只有一丝头绪,完全依靠气运晋升的,便是下法洞天。
休看下法洞天成就艰难,但也不知是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便是倒在了这一丝头绪上,大道权柄,哪里是那么好触碰的?除非是道祖门下,修持的和道祖是同一种大道,那倒是容易,只要能修到元婴圆满,最次也是下法洞天,成就洞天后,还会被道祖锁定修为,也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久视,与道祖同归。除此之外,光是触碰大道权柄,便可让许多心性不佳的元婴修士走火入魔,内景天地受了重伤,从此断绝道途。
但在阮慈而言,一切又是有所不同,她返回创世之初,取得道种,与身相合,所谓的未来道祖,天然便拥有全部大道权柄,否则也不可能在金丹境界便频繁应用道韵对敌,如今只需要累积其余维度,便可水到渠成地晋升洞天,至于晋升之后,该怎样以身合道,又非此时的她所能知晓了。她任由诸位洞天商议,一面也在沉思太一君主的用意,以及自己该如何抉择。
三五千年,若是等闲,连法力都修持不满,但是否便要选择重修生之大道,将已被灭杀的可能重新复活,换取进入时间川流的机会,阮慈仍未决定。在她来看,如今琅嬛周天外众修云集,各怀心机,其中修持时间大道的洞天高修便有数名,很难说其后有没有太一君主的道敌支持,总不可能整个宇宙之中只有洞阳、青君的道争,如今琅嬛周天势力过于贫乏,只要能维持思潮之力下,对抗洞阳的立场不变,多引入一些变量或者也未尝不可。即便其怀有恶意,但只要入局,便必定存在扭转之机。
既然洞阳道祖乃是琅嬛周天之主,其对周天的掌控本就是能达到的最高,那么引入的势力无论是什么立场,都会稀释洞阳统治,与众真立场便是有利。更可增加变化,所谓气运,便是所有变化的合集,如此一来,琅嬛周天气运大涨,与那立场比琅嬛周天更纯粹得多,周天内只有一股势力的大玉周天对抗,想来也是多了几分胜算。
阮慈思及此处,心意已定,王真人和她心意相通,自有感应,扬手发出一道淡青思绪,飞向大殿上空,上清众真陆续加入,清善真人思忖片刻,场中属于他的思绪也是一转,染上王真人思绪之色,有他相助,很快场内思绪之色便逐渐统一,所得结果和阮慈所想几乎一致,只是更为保守一些,还是要甄别入内势力,至少恶意过于明显的,不能放其入内。
此事哪怕对元婴真人来说,都是匪夷所思,且不说如何看穿其心思,便是要找到如孙亦那样,在刹那间遇到机缘,被世外大能眷顾的修士也颇为不易,天知道其究竟会择选谁人。但这对此刻的琅嬛周天来说,却并不是难事,洞天真人都可观测气运,这等天外气运,在琅嬛周天内的映射哪怕只有一丝,也逃不过洞天真人的观照。固然洞天真人的神念覆盖也有极限,但如今天下所有洲陆,真正没有洞天真人眷顾的土地实在是少之又少,该处的灵机多半也极为淡薄,如今众真合意,除了玄魄门躲在小寒武界未有来到,以及宝芝行、九幽谷等世宗诸修士回避之外,其余到场修士,已是足以覆盖九成地域,只要被天外大能眷顾,除非其永远在这些偏僻之地修行,否则只要移动,便会落入洞天修士眼目之中。
至于如何甄别善恶,这更不在话下,萃昀真人身旁倚着一名大眼少女,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正好奇地观望诸真气机,令众人都兴起被窥视的感觉,却均是未有发作,思绪转动到了如今,更是纷纷对其释放善意,各色气运往其汇聚而去,这不但是洞天真人对莫神爱的馈赠,也是留下一丝因果,将来倘若外洲洞天发觉异样,便可借这一缕因果,发动神通,甚至经由这座大殿,将莫神爱从中央洲陆暂借过去,便无需她真身往返。此中种种神异,不是洞天中人,很难明悟,但在金殿之中,一切却是自然而然。彼此再无半点滞碍,也不会因为言语之类发生误会。
众真接连议定两件大事,却并未散去,散碎思绪化为碎片,在大殿上空飘摇,却是对谢燕还的关心,以及对阮慈道途的担忧,不过诸位洞天亦是不会轻易被道祖恫吓,即便如今的时间,已经不足够阮慈修成道祖,但倘若她自己不愿更改道途,众人一味强迫,也是于事无补。更何况琅嬛周天大不敬思潮,连洞阳道祖都是不服,又何惧时之道祖的谋算?
白剑、涅盘、青剑、佛祖、风祖、命祖、情祖、时祖,单单是众人知晓的道祖,便已有八名,背后更有多少道祖想要落子入局,犹未可知,阮慈也是在这座金殿中知晓,众真推测,谢燕还破天而出,图谋白剑,除却白剑自身威能以外,应当还有一位当世道祖支持,只是这道祖更加隐晦低调,迄今未曾显露线索。便是在感应中,也是若有若无,不知其究竟是何身份。
本方宇宙大道三千,抛去那些曾一度合道,却在道争中彻底陨落,连名讳都被人忘记,世宗也彻底没落的道祖不提,当世道祖便有七十二名,如今只有八名展露自身立场,其余道祖中的立场都还是隐而未现,其中注定有些道祖是彼此敌对,譬如时之道祖,他要迈出第二步,多数是往空间法则延展,空之道祖必定便是其道敌,还有相反大道的道祖,大道规则天生冲突,彼此不能相容。想要找到白剑背后的盟友,并非那样简单。不过众人对谢燕还还是抱有信心,既然白剑曾在过去现身,说明谢燕还在某个未来必定会掌握白剑,而且顺利返回琅嬛周天,便是阮慈道途断绝,琅嬛周天也依旧有准道祖级别的力量助阵。阮慈便是无法成就道祖,只要能将自身时间线固定,确保她所经历的过去是必然发生之事,一样是为琅嬛周天寻找胜机。
洞天博弈,已非简单的力量升级,超出直觉的结论并不稀奇,如此结论,对阮慈的修行倒未必是好事,少了人前来寻衅,也就少了斗法中必然会产生的滔天气运。不过众真计较已定,她也无法掀起对自己不利的思潮,更没有兴趣指示党羽暗中挑拨,挑唆一些性情暴烈的洞天真人与自己为难,借此吞并气运。此为阮慈天性,她亦无意更改。王真人也不会做她的利剑,看似是为了她道途着想,去做那些阮慈不愿做却对她有利的事,毕竟阮慈生平最反感的便是被人摆布,王真人倘若真这样做了,反而是辜负了她的信任。
众真计较已定,便向天星宝图中释放出一股气机,令域外修士有机会观测到其开放的态度,随后各自散去,但都留下一缕微薄神念,维持着金殿形态。海外诸洲陆的光柱逐一散□□洲陆众修士的气机也接二连三地消失,莫神爱的气机冲着阮慈闪烁了几下,似是邀她来太微门做客,随后亦是消失不见,阮慈微微一笑,和王真人一道回到紫虚天内,又对他道,“我那化身已深入比元山中,待他们出来之后,我再叫你。”
王真人颔首道,“也不知林娴恩气运如何,此人是善是恶,或许还真是她的机缘。”
阮慈道,“他们正陷入禁制之中……也不知能否成功挣脱呢。”
说罢,便将心力重新投注回化身之中,比元山深处,林间一处空地之上,那一缕气机荡漾中重又显化出少女样貌,阮慈化身从盘坐中起身,便见到其余几名修士,都是落入幽渺难测的清气禁制之中,分明彼此距离不远,但各自闭目盘坐,面上神色变换,哪怕是往前挪移一步,都是千难万难,一时半刻,竟看不出谁能破开禁制,到达彼岸。林娴恩更是左支右绌,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被清气卷入肺腑,身死道消。
第358章 戒急用忍
以阮慈此时的眼界,自然知晓这清气看着无害,但实则和充斥了生机血气的浊气相比,对修士来说更为凶险。由涅盘道祖法体所化的两山一河,黄首山和凤阜河中都以血气生机为主,而比元山却因为靠近内景天地,多是富集了涅盘道祖的大道感悟,实数为浊,虚数为清,这也是阴阳清浊相生相克的至理,也是因此,筑基修士进入比元山中,几乎是十死无生,除却实力更强的妖兽之外,随时都会被山中化生的清气卷入,这清气无形无质,根本无法防范,一旦被卷入之后,便会被那虚无缥缈的大道感悟笼罩。
筑基修士,对大道根本没有自己的认识,甚至无法承载这些感悟带来的思绪,偏偏清气之中,由不得你不看不想,除非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定力,只要一被清气侵入神念,开始好奇大道感悟,便再也无法回头,只会被清气同化掠夺,成为它的养分,连丝毫自我都不会留在世上,同行者带回的最多是我一具尸体,神魂痕迹却是半点皆无。便是金丹修士,倘若没有接触到道韵,前来此地也要小心异常,至少要寻到一件护持神念的法宝,拥有将其时刻运转的法力,方才能阻止清气侵入神念。即便如此,那也只能防范等闲清气,像是这小山谷之中满溢的清气禁制,可以渗透法宝,在场众人都中了招,便只能在自身不可遏制地陷入那虚无缥缈的大道感悟中以前,从禁制中逃离出来。
说来也是时运至此,若是阮慈化身还在,这样的危机她举手可解,只消将道韵笼罩众人,这些清气自然侵入不了,毕竟其只是涅盘道韵反照而已,在有人运使的真正道韵面前,实在不堪一击,但偏偏阮慈先去异域周天,后又去了天星金殿,化身无法维持,重新化为一段特殊灵炁跟随众人。而齐月婴几人也不会因此便停下脚步,众人便在此处误入禁制,此时便连阮慈也难以随意处置,只能瞧他们自身的造化了。
这群人中,孙亦是阮慈最不担心的,此子心智之坚,远胜己身运气,能够接连拒绝两次大机缘,想要守住心神,不被清气勾引想来也不在话下。齐月婴不声不响,心神却亦是十分凝定,阮慈晓得她的性子,一向是最安分守己的,而且眼界又宽,一定知晓有时承接机缘,也就等于是接过了因果,她便是将这大道感悟当真,想到其后代表的因果,或许也会将其拒之门外。
这两人周身气息逐渐稳定,脱困只是时间问题。迟芃芃和林娴恩则很是不妙,迟芃芃心中本就对道途还有野心渴望,而且心意曾经反复,不够坚定,似乎已被清气入神,但她到底是洞天门下,法力深厚,也有一样异宝护身,此宝发出莹莹彩光,在她身侧上下飞舞照耀,为她驱除后续涌来的清气,而迟芃芃自身也还有一丝清明,可以感应到阮慈化身出现,连忙分出一缕心绪,向她传来求助意念。
她既然有此一念,便等如是开启因果,阮慈即可施展本尊威能,伸出一指缓缓点去,太初道韵顿时钻入迟芃芃神念之中,将其一切神念暂时抚平,令迟芃芃仿佛陷入混沌,所有情念,全都沉入识海深处。
那清气顿时便失去猎物,在识海中茫然游荡,迟芃芃护身用的那面小鼓不住发出咚咚鼓声,上下翻飞,将她身外的氛围渲染得热闹非凡,清气也仿似感受到了全新生机,缓缓从她识海之中退却,那面小鼓欢欣鼓舞,将清气全都汲取进去,发出一道宝光,把迟芃芃法体摄离了小山谷,放到阮慈身侧,又啪啪响了几声,像是谢过阮慈,方才飞到迟芃芃耳边,‘咚’地大响了一声,将迟芃芃震醒。
迟芃芃低吟一声,缓缓醒来时,只觉识海中纷至沓来的各种幻觉都已不存,一切似乎如旧,却又多出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回忆,仿佛是曾陷入顿悟之中。阮慈笑道,“有了这番经验,下回你入定时想要再踏入这般境界,那便容易许多了。”
这清气留存,若是在旧日宇宙,便是极为珍贵的道祖残余,被清气侵入,是货真价实的悟道,旧日宇宙中,不知有多少修持涅盘大道的修士,想要求到清气入侵都不可得呢。虽然这些大道体悟,在本方宇宙已没有什么用处,一旦用心了解,反而会因为两个宇宙中的大道法则差异,形成宛若自杀一般的效果,但这种悟道境界,即便只是幻觉,依旧大有好处。能从清气中回返的修士,日后修行速度要比同侪更快,迟芃芃此次前来,虽然所获不如孙亦那般丰厚,但此时也已是心满意足。忙郑重谢过阮慈,阮慈道,“从此便是自己人了,不必这么客气。”
她却是说迟芃芃传递出求助信息之后,她借助因果,抚平迟芃芃神念的事。这么做固然是想要施救唯一的手段,但也意味着迟芃芃从此对她没有一丝秘密可言,本人的所有隐秘都在阮慈掌握之中。因果已立,阮慈一念之间便可摧毁她识海所有情念,让她犹如刚才一样,浑浑噩噩、永远沉睡下去。原本她们二人只是同门而已,从今日以后,迟芃芃却是已成了阮慈的羽翼,令行禁止,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其实这般境遇,旁人求也求不来呢,更何况这总比此刻就身死道消来得好,迟芃芃并不后悔,而是笑道,“还要多谢剑使抬举,师尊也当满意,我这弟子虽不成器,但也成就了他和紫虚天的一段善缘。”
阮慈也知道这登闻鼓是欧阳真人在此行前特意赐给迟芃芃的,想来当时真人已多少观望到弟子的险境,故此有所馈赠,为的便是保住双方间联系的这条纽带,不至于轻易折损。迟芃芃也是乐见其成,她虽然从此要为两头办事,但也能拿到两头给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