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把被楚河一把拽住,随即一脚踹上楚满囤的膝盖,让这七尺男儿“噔”的一声麻溜跪地,那姿态,李莲英在世也没这么虔诚。
就是表情管理没做好,怪扭曲的。
下一刻,连坐倒在地准备撒泼的老太太都悄摸往后挪了一屁股。
……
楚河看着手里的锄头——这老大楚满囤拿的这锄头是自己家的,肯定是偷摸儿磨洋工,去干自留地里的活儿了。
反正她是一片菜叶也没享受到,这会儿半点儿也不心疼。把锄头把往膝盖上一折,好家伙,扎扎实实的硬木头咔嚓断成两截。
又被“砰”一声扔到地上。
楚河拍了拍手掌:“中午教你们的都没学会是吧?看看堂屋还有什么能用的不,你们要是觉得能打得过我,尽管再试试。”
这还试什么呀?
楚家四个男丁,抛开一心当聋哑家翁的楚老头儿不讲,就问满囤、满仓、满垛、满屋,有谁中午没挨到打!
偏偏这丫头真的是鬼上身发了癫!一个劲儿的威胁说谁敢捅到大队去,大队来人之前,她先逮着一个打死完事儿。
至于说逮哪一个,那就看运气了。看他们谁敢赌一赌。
好家伙,楚家一家子也没想到,安生生过这么些年了,临了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拿住了!
……
其实这会儿楚爱国也挺郁闷,因为她又通过细节分析出来自己的一点具体情况——
那就是,她做快穿任务肯定没多久,搞不好这才是第二个世界呢。因为她既不会种地,也不会做饭。
会的技能也太少了吧。
五只鸡排排摆在面前,大侄子今年九岁,一边吸着鼻涕(姑姑说了,敢把鼻涕掉下去,就让他看着大家吃。),一边拿开水给鸡烫毛。
二侄子今年七岁,翻箱倒柜靠着一根铁丝开了橱柜的门,抱出来一罐猪油,一布袋小米,一袋大米,还有一小袋面。
这些都是家里头开小灶的。
三侄女儿怯生生的,今年才六岁,说是可以带姑姑进地窖,地窖里有藏的粮食……
至于剩下三个,那实在太小了,脚尖踢一踢都能让他们摔几个屁股蹲儿。楚河不屑跟这鼻涕淌地吱哇哇的毛孩子交流。
但如今各色东西都齐全,硬是没人会做饭,这五只鸡……
……
最后还是大嫂子通过识时务成为俊杰,一边心疼一边而含泪将五只鸡给收拾了。期间偷觑楚河两眼,硬是没敢给自己俩儿子开个小灶。
五只鸡加上土豆等配菜,硬生生做了五大盆,然而堂屋的桌子早已经碎成八瓣儿,这会儿只能临时拼了一张大桌子。
楚爱国大马金刀坐在最上头,五个大盆放在面前,剩余老楚家一家子挤挤挨挨缩在墙角,身边一堆被砍的稀烂的橱柜残骸。
没有一个人敢动。
楚河挑挑捡捡,将最小的一盆划给六个小孩儿,剩下就是满满一锅白米饭。
老太太从她舀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不停大喘气儿,如今看那一盆都在赔钱丫头片子面前,想想自己珍藏多年的精米精面,真的是倒抽一口气就撅了过去。
也幸好她撅了过去,没看着自己家的大丫头这会儿就着一大盆米饭,硬生生干掉了面前的四大盆肉菜。
就剩点儿残汤。
那盆吃的,大队养的猪都没这么光亮。
她一个人。
一顿饭!
“天老爷呀!这不是饿死鬼上身了。这还是什么呀,啥家庭能养得起这样的人呢……这得多造孽呀……”
……
一家子哭哭啼啼,等到夜幕来袭,楚河趁夜去河里洗了个澡,回来才发现自己睡觉的地方是在厨房的柴垛。
一家人,五间大瓦房,人人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她睡着四面漏风的厨房里间的柴垛,被子里的陈年老棉花一团一团,加起来还没个枕头多。
她伸出两根手指将被子拈起来,随即一脚踹开老两口的堂屋门,直接将被子扔地上。
“给我腾个干净地儿,甭管你们怎么商量,半小时内不给我收拾好,我夜里就把屋子点了。”
就着老太太心疼点起的那一点豆苗般的模糊火光,她脸色狰狞地扯出笑意:
“别问我敢不敢点。反正我疯了。”
熬了这么些日子,她今天都去种地了!够豁出去了吧?
可也就今天吃了顿肉,口味儿还相当一般。但屋里头除了房顶那块腊肉之外,再挑不出一点儿腥的了。
明天吃腊肉,后天吃什么呢?
想到这没有盼头的生活,楚爱国是真的随时都想火烧大瓦房。
……
老太太一家子今天白天受尽了屈辱和惊吓,这会儿呼天抢地的嚎啕声卡在嗓子眼儿里,硬生生又憋了下去。
大晚上将几个儿子叫了起来,大家伙儿各有心思,你推我让连番扯皮,总算在楚河耐心告罄之前,在堂屋给她铺了个软软的地铺。
楚老头儿新编的竹席,大儿媳陪嫁的褥子,二儿媳珍藏的床单儿,三儿媳新填的稻壳枕头,四儿媳嫁妆里的一条棉花被。
楚河美美的躺了下去——这家里头人人都有自己的小仓库,地窖里的粮食不说多,绝对是能吃饱的,四个哥哥每家都有一罐子麦乳精……
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靠这一家子好吃懒做的货吗?
男的一天上工也就挣个八工分,可要点脸吧。还不是靠着妹子能干活,一年到头泼了命的干!
当哥哥的有能耐,投机倒把不敢做,倒是找到了一条卖血的路子。有吃有喝的想攒小金库,哄着老娘劝自己的妹子去卖血,前前后后四波……
要不这姑娘干活儿都这么些年了,勉勉强强也长成了,怎么就轮到楚爱国穿越呢?
楚河回忆到这里,决定明天就把腊肉吃了,再分批次按日期把几个哥哥打一顿,谁能拿肉回来谁不挨打。
至于剩下的?
不急,吃饱了养好了再说。
……
楚家人还不晓得他们即将遭遇什么,但第二天一大早,一个晴天霹雳就又打了上来。
“啥?!你不上工了?”
小脚老太太又要跳脚。
楚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说的相当理所当然:“反正不上工,也有保底粮食,我每年吃的还没那么多呢,干脆不上了。”
“那咋能不上工呢?”
大儿媳昨天做了顿饭,今天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儿说话的底气:
“孩儿他姑,不上工没工分,大队要批评不说,年底分不到粮食啊。”
楚河抬眼看着她:“你说的有道理,但我就是不去。”
她身子往后一躺:“大队要问,就说我身子虚了,不相信的让医生来瞧。”
“至于年底分不分得到粮食……你们卖力点就行了,男的满工分12,家里五个大老爷们儿,还补不上我一天八工分的落差吗?”
这话说的,家里五个大老爷们儿,除了楚老头一天能挣十个工分,剩下的哪一个也就只有八公分啊。
“小妹。”四哥楚满屋好声好气陪笑道:“你瞧你,你干活儿比我们利落多了,劲儿还那么大。随便干干就能挣到工分了,何必让人家说嘴呢?”
楚河抬眼看他:“行啊,你把那20块钱给我补身子,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什么时候我去上工。”
……
几个哥哥瞬间缩回了头。
20块钱,多大一笔呀!市里头药厂的工人,正式工一个月也才22块钱。
他们老楚家一年到头11个劳力,去年一年也才挣到800块。就小妹一个人,献血四回,总共拿回来120,这多划算啊!
没错,120。为了不出问题,四个哥哥每人带她去一次,每人都假装她第一次献血,所以每次回来给老娘20,剩下的都进小口袋了。
楚老太太呢?她儿子什么德性,她当然心里也清楚。但是都有孙子孙女了,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太太心里头算盘打的啪啪响——楚河今年十六,一个月能挣240个工分,一年两三千个工分,他们村儿工分还挺值钱,一个算三分钱,一年就差不多八九十块钱。
小丫头正长身体,血也生得快。每两个月一次卖血,20块钱,一年就有120块钱。
算下来,楚河一年能挣200块钱,还不加口粮。
这都是细水长流的收入。
姑娘留到20岁,再看看谁家娶媳妇儿,最好能给个两百块钱彩礼,谁家能给就嫁给谁……
这不光是老太太一个人的打算,这是全家人的打算。
楚河心里门清。
……
所以,她一问这20,兄弟几个想起这钱以后估计拿不到。就愁眉苦脸,闷声闷气听着大喇叭的声音上工去了。
人一走,家里头的活儿理所当然安排给几个小孩儿,楚河就溜达去河边儿了。
她昨晚洗澡发现了,这河里有鱼,有虾,还有螃蟹。
不知为何,口水稀溜溜就下来,想起了一大盆红彤彤,热辣辣的麻辣小龙虾。
虽然和里头的虾看起来不太一样,但是都差不多,能吃就行。
如今正上工的时候四下无人,她也不怕衣服打湿了冷,直接就一头扎了进去。
河水挺深的,但是鱼也不少,楚河看这条也不错,那条也可以,一时间憋气憋的忘记了,竟不知选择哪条最好。
在河里挑了不知道多久,后来一想,天长日久的吃呢,随便哪条都行!
刚一拳头砸晕一条大鱼,就见河水扑通一声,一个年轻女孩子掉了下来。
楚河:……
……
她有点不耐烦。
如今抓鱼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尤其她手里这条还蛮大的。但是人都掉河里了,还在不停地扑腾挣扎喊救命……
“噗……咳咳……救命……救命……”
楚河叹了口气,舍不得鱼也不想看人死,只能从河中心迅速又轻巧的游过去,一手抠着大鱼的腮,一手拽着对方的衣领子,把人提出了水面。
刚一露头,就看见岸边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脱鞋脱到一半。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第3章 想嫁大英雄
静默。
深夜平静的河面如此沉默。
而直到夜风吹来,手底下的人将醒未醒的动了动,楚河这才回过神来。
她看看右手身姿矫健的大草鱼,再看看左手揪着的姑娘的衣领,毫不犹豫的将左手高抬,而站在岸上的军装男人只沉默一瞬,随即也心有灵犀的将对方的衣领揪住,硬生生把人拽上了河岸。
同时,楚河也跟着上了岸。
她那一双破布鞋都不知道是哪一年拣下来的了,如今湿哒哒的脚毫不客气的当拖鞋踩上,而转过身,草鱼还在扑腾,又被她一巴掌扇晕过去。
再瞅一眼——眼前的小伙子长得怪顺眼的。
面前的军装男人对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女孩子左右为难,楚河好心指点道:“没晕呢,估计就是吓坏了,你踹她一脚就好了。”
她精神力虽然失去了,可听人呼吸还是能听的出来的,更别提对方身子其实没有彻底放松,楚爱国有这么个提议,也不是什么坏心肠。
躺在地上的女孩子手指动了动,但仍旧没什么反应。
而军装男人则看了楚河一眼,不赞同的说道:“那也不能拿脚踹——这样吧,你踩她手指一下。”
一边说一边穿鞋。
……
下一秒,躺在地上的女孩儿眼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别管内心几万个,但她此刻面色惨白,柔弱又可怜的抱住了自己:“啊……是你救了我一命吗?”
说话间眼神对准军装男人,格外的脉脉含情。
然而身后那个钢铁直女却在此刻横插一脚。
“是我啊。”
楚河走到她面前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不要你来生再报,也不要你以身相许。你要不给我弄块肉吧,兔子,野鸡,大肥鱼……都可以。”
女孩子愣住了。
她扭头看看身后浑身湿哒哒的楚河,再看看眼前衣服干巴巴的军装男人,此刻一口气儿喘上来,好半天没下去。
——这跟她计划的不一样!
然而两个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弱。一个俊朗,一个干巴巴,此刻的表情却是万分同步,都十分专注的看着她,似乎是对她的承诺格外感兴趣。
女孩子嘴巴蠕动,最后艰难的发出声音:
“我……你……”
军装男人一脸正气:“没错,就是这位姑娘救的你,你下回半夜来偷鱼,千万不要这么不小心了。”
女孩子面色发僵。
她心中努力劝着自己:我不气,我不气,气坏身子无人替。
再说了,70年代的男主嘛,一开始肯定大男人思想,钢铁直男的思维,可以理解。
……
她低下头来,小心的说道:“我不是想来偷鱼,我怎么会做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儿呢?我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才……”
楚河却叹了口气:“你早说啊。那你叫个啥救命,害我差点把草鱼丢了。”
你说要对方一心求死,她楚河是那种多管闲事儿的吗?说不定还能趁这机会再逮一条呢,一顿吃两条不香吗?
再一想——不对啊!
人要死河里了,万一没捞起来就被鱼啃了,那她还吃不吃这鱼了?!
这女的——这女的怎么损人不利己呢?
军装男人也皱眉,他倒是没想到鱼吃人的事儿,这会儿一本正经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救了你,你觉得她在挖社会主义墙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