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
立刻叫她去找小三儿!
那里是部队,有枪的,这瘟神但凡露出一点苗头不对,肯定逃不了。
主要是再吃下去,家里仅剩的大米恐怕也逃不了厄运了。
再往后倒也饿不着,糙米红薯还有好多呢,可是……
可这种纯吃粗粮的日子不好过呀。
赵秀花立刻决定,回去就跟两个儿子商量一下,立刻给小三写信,然后把这瘟神送走。
……
有了盼头,仿佛日子也不那么苦了,匆匆忙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赵秀花推开大门,却见家里的两只老母鸡横尸在院,楚河正指挥着俩孩子烧水:“快!等会烫鸡毛了。”
赵秀花眼前又是一片晕眩。
她捂住胸口,慌忙背转过身,见到俩儿子也回来,二话不说揪住他们的胳膊:
“快!老大,你去给小三发电报,就说她媳妇儿随军!现在就去。”
“老二,快扶着妈!快跟你媳妇商量商量,劝劝你们三弟妹,不能两地分居……”
两个嫂子此时也挤进院门,看着那已经沉尸水盆的两只鸡,再想想娃娃们每天的一个鸡蛋,不由悲从中来。
她们不由心想,这家里的那俩大老爷们儿,可太不中用了呜呜呜……
……
这么快就随军?
楚河不乐意。
“我都想好了,这两天把鸡红烧了,再配上几碗白米饭,多香啊!”
赵秀花脸色已经开始狰狞了——白米饭!
地主家也没有这个吃法的!
再不走,家里最后恐怕一个红薯干都剩不下来。
可楚河压根儿不看她的脸色,还惆怅的叹了口气:“再说了,说随军就随军,哪来的路费呢?”
你特么——
一家子人都要跳脚——
打人,再索要赔偿,这不就是楚河的饭前项目吗?
如今陆陆续续已经从家里捞了七百多块钱了。
这会儿还说没钱?!
你这是要把老家人最后一滴血汗钱都搜刮干净啊!
赵秀花咬牙切齿:“我……再给你20!”
楚河抬起眼角轻飘飘扫了她一眼:“明天家里没肉吃了,你们再要交赎金的话,得翻两倍。”
20块钱车票都不够买的。
她可是励志要把时岁丰给家里面的钱都捞回来呢——简而言之,寄钱孝敬老人可以寄,但是钱被这么用,不行。
楚家俩大老爷们儿很识时务,一把揪住了亲妈的袖子:“妈,让弟妹去随军吧。”
语气哽咽的好想哭出声来。
真的。
铜皮铁骨也再也经不起打了。
每天回家就仿佛坐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还要时不时被暴打,夜里睡觉都不敢安稳……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呀。
给钱就给钱吧,就当小三没往家里寄过钱。
……
楚河心里却自有一笔账单。
时岁丰寄过来一千三四百块钱,家里起了个青砖大瓦房,就花去400块。
剩下1000,彩礼两百,结婚当天给了50,楚河又要走725……
其实也算是差不多了。
但是,她就是想让赵秀花明白,送走她也是不容易的。
这不——
“200块。钱到手我就去部队。”
……
这笔钱,赵秀花在咬牙之后迅速给了。
真的,他们一家老小被折磨的如今一分一秒都拖不下去了。
甚至楚河还没走,她已经在村里宣扬自己是如何当一个好婆婆,如何主动送儿媳妇去随军的。
倒是大侄子和大侄女十分难过。
他们总共学手艺也才不到半个月,再天资聪颖,这又能学到什么呢?
学不到手艺,姑带着他们还要浪费粮食,他们肯定就去不成部队……这可怎么办呢?
大侄子擦擦眼泪,跑去找正在收拾东西的楚河:“姑,我会在家学手艺的,你要说话算话,来带我走。”
大侄女儿也眼泪巴巴的看着:“姑,我很快就学会做衣服了……”
这倒不是假话,做衣服又不是设计衣服,这年头的衣服宽宽大大的,线条整齐,针脚平整,结实,这就算是做衣服了。
大侄女从小干力气活,手上有劲儿,不管是划线还是裁剪都很是稳当。
更别提当年她也是上过两年学的,尺寸就把握的特别好,倘若楚河再多留一星期,菊花婶手里的衣服他都要帮忙正式裁剪开工了。
但是……
小姑的婆婆都说了,明天一大早就去市里头坐车,他们也拍电报讲了。
肯定是等不及了。
楚河看着自己打包的一些零碎——除了那些肉啊,钱啊,这家还真没什么打包的。
换洗衣服就那么两身,还都是破破烂烂的,别的也没了。
她丢开手:“我也在琢磨呢,是这回就把你们带走,还是等你们练好手艺了再带。”
她这么一说,大侄女反而擦擦眼泪:“不行,姑,我不能现在就去。我答应了菊花婶以后两年工资给她,总不能咱自己不学了,就不当回事儿。”
更何况,去了部队,哪儿还能再找一个人教自己手艺呢?
姑父还不知道听不听姑父的话,可不能去白吃人家的粮食。
“菊花婶儿做衣服又快又好,还会绣花打版,我一定要学会,到时候给姑做新衣服。”
绣花她是不指望学出什么来,但是打版,菊花婶家饥荒之前祖上还做过服装生意,说这门儿功夫是服装行业里顶顶重要的一门,她一定要学会!
大丫都这么说,大蛋想了想:“姑,那我也留下。”
“不然大妹一个人在家,我怕奶把她卖了。”
“队长家婶婶手艺真的好,我也一定要好好学,我想当国营饭店的大厨。”
想想,国营饭店的大厨在家给自己做饭,多美呀!
楚河瞬间便将摇摆不定的心扶稳了。
“那行,你们好好学,啥时候学成了,发电报给我,我肯定来接你们。”
说着从兜里摸出十张大团结,一人分了一半。
“给!这是你们以后给我干活儿的工资,我提前给你们!”
大侄子和大侄女手里捏着一把钱,心却都定了下来。
——100块呢。
姑要是以后不带他们走,是姑赔钱了,肯定会带的。
……
大队长家就在村口,楚河头一天去那里拿了介绍信,第二天凌晨三点钟,趁着没人就去山里扛起了她的几个大布袋。
有鱼有虾有泥鳅有黄鳝,腊兔肉,风干兔肉,麻辣兔干……还有一堆兔皮。
另外还有熏肠,闷罐肉,猪油渣,猪肉干,熏肉,熏排骨……还有各种干野菜,各种菌菇干木耳野银耳等。
除了没带主食,几个大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楚河把它们集中系起来,直接用瘦小的肩膀扛了起来。
好家伙。
那布袋大的,怕不是有三百来斤,扛上后背直接看不到人影。
老远瞧见,还以为袋自己会跑呢。
这回可没有自行车,但楚河只要一想自己肩膀扛的都是吃的,汗都不带出一滴的,风风火火靠着两只脚就进了市区。
足足走了六个小时!
国营饭店就在眼前,楚河已经开始大喘气了。
妈呀!
她可算知道自己的极限了,吃不好就是不行,没力气,走不动路。这连个车都没有,怎么比上个末世还惨呢?
但仔细一琢磨吧,虽然交通不便,但吃的挺多——那还是这边比较好。
三个大袋子卡在国营饭店的大门,她得侧着身子过。
营业员白眼翻得快上天了,一边儿呵斥着,一边张大嘴心里琢磨着这三袋子装的是什么。
直到楚河将三个袋子放在地上。
“砰!”
哪怕是轻轻的,重物落地也是不一样,大家伙儿的表情就只剩震撼。
翻白眼的营业员也顾不上翻白眼了,仔细看看那个大袋子,再看看跟袋子差不多高的楚河,突然想了起来。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一顿吃20碗饭的姑娘。”
楚河点头:“是我是我!我要赶火车,今天还有包子吗?”
国营饭店的大厨也露出头来,这会儿满眼惊叹:“有,40个,都要吗?”
40个?
如今天热,中午一顿,晚上一顿,明早再一顿,省着点儿也差不多了。
楚河点头,赶紧又从兜里摸粮票副食本。
唉,地方粮票不能到外地去用,换全国粮票又太亏了,她只能就地消耗了。
好在家里的粮票,时岁丰上次带她来吃饭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如今一顿包子下来,也算没浪费。
40个巴掌大的肉包子挂在胸前,楚河可是一路狂奔才赶到火车站的,最后险险买上一张坐票……
妈呀!
人真多啊!
她带着大麻袋一路横冲直撞,除了在火车车厢门前卡了一会儿之外,也算是顺利无阻了。
车厢里密密麻麻全是人,想带着大袋子直接挤过去,根本不用想。
楚河一边对照着自己的车票,一边干脆抬起胳膊将大麻袋从大家伙头顶举过去,到了座位,赶紧又拍了拍椅背:
“这位大哥,这我的位子。”
第20章 小红巧遇人贩子
然而对方鼾声如雷,越来越响,在这馊臭味儿和嘈杂人声的车厢里,死活就是不醒。
这世界上没有叫不醒的装睡人,除非力气不够大。
楚河“哎哟”一声,一把掐住了对方的人中:“该不会是中暑失去意识了吧?”
她的一把掐下,跟别人的一把掐那完全是两回事,那力气大的,但凡指肚再往下压一点儿,俩门牙都得摁回去!
对方瞬间挣扎着醒了过来,见是个瘦小的姑娘,再看看对方一只手艰难举着的巨大布袋,这会儿倒抽一口气,赶紧殷殷勤勤的让了座,顺手还帮忙抬了一下袋子。
楚河也很懂礼貌:“谢谢。”
对方浑身一哆嗦,老老实实站在过道里,被人挤得东倒西歪,看楚河踩着凳子把行李拼命往上塞,硬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
布袋太大,哪儿哪儿都塞不进去。
好在时岁丰之前讲的有够详细,楚河将大袋子里的小袋子一一拆分,用绳子系好,往下按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熏鱼在里头卡巴卡巴碎掉了。
但是这会儿也顾不得心疼,好在上边儿下边儿腿边儿挤一挤,也都塞进去了。
她这才喘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伸手把挂在脖子上的网都取了下来,看着这香喷喷的肉包子,之前的美好记忆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于是,啊呜一口下去,只觉得心灵到肉体都得到了升华。
肉包子的香气如此霸道,周围不少饥肠辘辘的人都在默默咽唾沫,但如今粮食如此重要,谁也没敢开口说尝尝。
火车很快就发车了。
楚河看着窗外慢慢飞逝的风景,吹着惬意的小风,总算觉得日子重新有了盼头。
时岁丰的好手艺啊!
个把月没吃到了,再不尝尝她该忘光了!
她吃包子的速度并不急,一口一口,甚至称得上细嚼慢咽。但不知不觉,但没人发觉的时候,那个布兜里已经少了1/3了。
楚河默默数了数,还剩27个。
唉,不吃了。
她惆怅的将包子重新放好,这才感觉到对面的老太太正不停地盯着自己,于是一抬眉毛:“干啥?”
老太太面色一僵。
这啥女子!
长得倒挺秀气的,可惜又黑又瘦,个头又小,不像个能生儿子的。
再看看她吃饭的胃口——这谁家养得起呀?
老太太已经观察到好久了,没有找人的迹象,也没有人来找她,一个小女娃儿带这么多东西,必定是一个人出门,不是探亲就是回家。
这种按理说是个好下手的对象。
可老太太嫌她吃的多还不长肉,一副赔钱像,本来打算把楚河当个备胎的。
可没想到小丫头一抬眉毛,那架势,跟审犯人似的。
老太太心里冷笑,这会儿面色却越发和蔼。
“姑娘,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不容易吧?”
楚河纳闷:“没有啊,就这么多,能有多不容易?”
老太太:……
咱俩的多怕不是一个多。
她有点儿可惜,如果直接把人弄晕了带走,为了不引人注意,这东西是不是就只能浪费了?
“你这女娃子,还挺有力气的——这是干嘛去呀?”
楚河盯着她似笑非笑:“你猜我干嘛去?”
老太太心中闷气一股一股的——这年头大家普遍热情,老太太也很会筛选对象,那些防备心重的容易引人怀疑的她也没下手。
因此,她主动打开话题,人家最多不理她,还从来没这么噎人的。
但眼前这个毛丫头,又瘦又黑,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呢?
谁家养出这么个大姑娘,一天得照三顿打。
她只能干干地笑一声:“你这丫头,说话真有意思。”
“确实。”楚河也继续回答:“你不用强调,我知道自己说话很有水平。”
“噗嗤!”
旁边儿那个人中处青紫一大块儿的中年壮汉忍不住笑了出来,被楚河眼神一看,赶紧又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