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便点头,一个猛子扎水里,很快又从荷花丛的另一端出现。
“若是有事便喊朕,”萧越叮嘱道,“朕会过去救你。”
贺眠眠应了一声,便在水中扑腾起来。
她自幼便在江南长大,江南多湖泊,说是在水里长大的也不为过,熟识水性,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不过贺眠眠也没有掉以轻心,没靠近温泉中央,闭着眼睛在水中游着,舒服地吐出一串又一串小泡泡。
萧越时不时地喊她两声,贺眠眠懒懒地应着,在温泉中待了许久,甚是解乏,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解了,她忍不住喟叹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越从另一端游过来,稳着声音道:“眠眠,咱们一会儿便回去。”
贺眠眠有些遗憾,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便蔫蔫地点了头。
萧越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叹口气道:“算了,朕再陪你游一圈。”
他让她尽力憋着气,贺眠眠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按照他说的做,然后两人一同沉入水中。
水中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越往下越显深邃,眼睛有些睁不开,水的阻力也在变大,贺眠眠尽力稳着身形。
难道他要带她去水下吗?贺眠眠疑惑地看着他。
他给予肯定的手势,像是有方向一般,带着她一寸一寸地下沉。
直到看见前几日放入水中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待在原地,萧越松了口气,朝还在不明所以的贺眠眠指了指。
贺眠眠尽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金丝楠木的小方匣,四平八稳地待在水底,像是……像是刻意有人准备的。
她不禁看向萧越。
怪不得刚刚过来的时候他说等不及了,原来是这个缘故,她还以为……贺眠眠红了红脸。
萧越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便将沉甸甸的方匣递给她,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奋力地往上游。
这是什么东西,贺眠眠要好奇死了,她想打开,奈何没有手,只能忍着。
终于浮出水面,贺眠眠边大口大口地呼吸边望着那个精致的匣子。
“打开看看?”萧越声音温和,“虽然不值一提,但是也算是朕的心意。”
贺眠眠嗔他一眼,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自然以为是什么耳铛、手环之类的小物件。
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喜欢,毕竟这是他亲自放在水底的礼物,光是这份心意便足够了。
她忍不住漾起笑容,轻轻打开小方匣的暗扣,然后整个人便傻了,面色恍惚地望着他。
这这这也叫不值一提?
第52章 进宫第五十二天
贺眠眠手一滑, 眼看着小方匣要掉入水中,萧越面不改色地接过来。
“你……”贺眠眠的呼吸比方才在水中还要艰难,她斟酌着问, “为什么?”
“因为很快就是你的东西,早一些迟一些有什么要紧?”萧越不甚在意地把玩着那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贺眠眠震惊到说不出话, 只能沉默以对。
“你摸一摸,”萧越将她的手放在上面, “从现在开始,这是你的东西。”
贺眠眠甫一接触便像烫到一样缩回手。
这是一个印章,若只是一个印章便罢了, 可这上面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何人可以用凤凰?自是皇后。
价值连城的凤印。
萧越还在嫌弃:“这个不太好看, 而且太重, 过几日朕让工匠雕刻一个更好看、更轻便的。”
贺眠眠一脸复杂地望着他, 这还不如送她一副耳铛呢!
她又庆幸没在水下打开,不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溺毙了。
见她实在没有想摸一摸的意思,萧越便将凤印放在方匣中, 道:“上岸吧。”
不多时, 两人到了岸上,萧越让她去假山处。
贺眠眠以为他又藏了什么让她惊掉下巴的东西,比如封后圣旨之类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踌躇着不敢动。
萧越只好坦白:“是干净的衣裳。”
贺眠眠这才欢欢喜喜地去了, 比见到凤印还高兴。
萧越暗笑。
不多时, 贺眠眠换好了衣裳, 萧越又进去换,时候还早, 他们便没有生火,并肩坐着。
“以后不要把那个拿出来了,”贺眠眠咬着唇,还有些心有余悸,“太吓人了。”
“以后你迟早要用的,”萧越挑眉看她,“难道每次见了都要吓一跳?”
贺眠眠脸红,嘟囔着:“我又不做皇后,用不到的……”
萧越笑着揉揉她半湿的头发,慢条斯理道:“朕的后宫只有你一人,你管着你自己,确实用不着凤印。”
贺眠眠抿着唇没说话,还有些不信他。
作为一国之君,自是要开枝散叶的,哪有不纳妃的皇帝,就算顶着朝臣的压力坚持不纳妃,等到知天命的年纪,若是还没有一儿半女,整个国家岂不是无人继承。
贺眠眠拈起一缕青丝,缠在手上绕啊绕,稍不注意便变成一团乱麻。
她轻轻扯了扯,发丝缠的更紧,头皮都扯痛了,她红着眼睛,眸中蕴着泪,也不知道是因为头疼还是心疼。
萧越自注意到她的动作,见她乱解一通,皱眉将她的手拿开,动作轻柔地帮她。
“朕真的不纳妃,”萧越温声将他的梦说给她听,“朕很早便认识你了。”
贺眠眠讶异地仰头,一不小心扯了头发,她连忙按住,疼的蹙眉。
萧越无奈地帮她揉了揉,让她不要乱动。
“朕原本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你,因为太过荒诞,朕有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娓娓道来,“父皇子嗣稀少,只有三个皇子,奈何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愚笨,唯有朕算是个可造之材。
“但父皇对朕极为严厉,从未对朕笑过,只因朕不是他最爱的皇后生的……令德皇后大陈氏是父皇最爱的女人,可她生性善妒,不让父皇开枝散叶,母后拼死生下皇姐,此后许多年都未能受孕。
“五年后母后终于有了身孕,皇后听闻这一胎是男胎,竟想置母妃于死地,可她算错了时机,着火的时候只有朕的皇姐在。母后逃过一劫,这才生下了朕,但皇姐却死在了那场大火中。皇后自因此被废,继后却不是母后,而是皇后的妹妹小陈氏,如今的陈太后。
“朕的出生并未给父皇带来什么喜悦,他只会更严格地要求朕,将朕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朕与母后见面的时间也少得可怜。朕三岁进学,一个月只能与母后见一次,那一下午是朕最快乐的时光,但是母后只会让朕争气,不要落于人后,哪怕朕从未有过什么威胁。
“不过每一次见母后,父皇便会对朕更厌恶一分,朕那时不太明白,自也不敢问,只能按照父皇的命令继续学习。直到七岁那年,朕见过母后之后再次承受父皇的怒意,被他罚跪,睡在书房。朕浑身高热,却梦见一个小娃娃被送进宫中,记在母后名下,从此梦中的朕又多了一分期盼——见朕的妹妹,也就是你。”
顿了下,他解释道:“朕每隔半年都会梦到你一次,梦中与现实是同步的,只不过梦中的时间过得飞快,与朕在现实中过得日子一样,唯独多了一个你,不过梦中没有提到你的名字……你听懂了吗?”
贺眠眠点头。
萧越便继续讲下去:“见到你之后,梦境戛而止,再次醒来朕便退了烧,母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父皇终于松了口,可以让朕每日少学半个时辰,朕才得以松了口气。
“半年后朕再次做了那个梦,你长大了一些,甜甜地笑着叫朕越哥哥,从朕的七岁到二十岁,从你的三岁到十六岁,每隔半年你都会出现在梦里,你我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
说到这里,萧越含笑望着她:“后来……朕与你偷尝禁果,眠眠,朕在梦中已经和你做了所有的事情。”
原本还恍惚着的贺眠眠听到这句话,想也不想便捂住他的嘴,愤愤道:“别说了!”
萧越将她的头发解开,拿开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好了。”
贺眠眠低头,那缕青丝乖顺地垂着,她心里的乱麻也随之解开。
“可是,为什么我在梦中一开始便是你的皇妹?”贺眠眠百思不得其解。
关于这件事,萧越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只好略过,宽慰她道:“现在信了吗?朕的后宫中只会有你一个人。”
贺眠眠抿了下唇没说话,她确实信了,不过他最后说的偷尝禁果……贺眠眠打死也不相信自己在梦中会有那么大胆!肯定是诓她的!
萧越慢悠悠地说道:“你的背上,靠近蝴蝶骨的位置有颗痣,腰上……”
贺眠眠再次捂住他的嘴,脸涨的通红,居是真的!
萧越从善如流地收声,揉揉她的脑袋。
“肯定只有梦里是这样的,”贺眠眠脸红着嘟囔着,“我才不会这样做。”
萧越自认同,梦里的眠眠一直生活在宫中,有母妃宠着护着,比起现在的眠眠性格热烈明媚了许多,什么都敢做,现在的眠眠倒是含蓄不少,动不动便脸红。
不过萧越可以确定,两个都是她,只是生活的地方不同罢了。
说了许久的话,衣裳早就干了,天依燥热的厉害,但是眼见着便要天黑了,贺眠眠想走。
萧越将她拉过来,沉声问:“眠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贺眠眠眼神飘忽,紧张地抿了下唇。
下一瞬唇瓣便被整个含住,亲了又亲,而后小心翼翼地启开她的唇,触碰到丁香小舌,动作倏变得霸道起来,在她的唇齿间反复碾磨,滚烫的气息喷薄着,混着一两声似有若无的娇吟。
贺眠眠被他亲的浑身发软,忽感觉到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慢慢往上,准确无误地摸到那颗小痣的位置,喃喃道:“是不是这里?”
贺眠眠瞬间脸色爆红,着急忙慌地推开他。
少女的唇瓣红的艳丽,眸中还含着水雾,多了两分被欺负的惨了的媚意,萧越幽幽地望着她。
“越哥哥,咱们该走了。”贺眠眠垂眸整理着鬓发,佯装淡,不稳的气息却泄露了她的慌乱。
萧越极轻地嗯了一声,将她拉起来,还没忘拿起那个小方匣。
“这个你拿着,”贺眠眠先他一步开口,“我不要。”
萧越也没反驳:“好,朕让人将这个熔了,重新做一个更好看的,你喜欢什么样的?”
贺眠眠才不管做成什么样,随口道:“做成荷花好了。”
萧越笑着应了,她也没在意,只当他在哄她玩,两人又约定了下次泡温泉的时间。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下次遥遥无期。
天只晴了一日,第二日又是连绵不断的雨,萧越神色凝重,顶着大雨快马加鞭回了宫。
贺眠眠以为是萧越大惊小怪,没想到这雨接连下了几日都没停。
她与太后依待在避暑山庄,只是都没了游玩的心思,时常能听到京郊附近冲垮河堤、水淹农田的消息,失踪与死亡的人数也接连攀升。
第四日清晨,雨势渐收,太后当机立断,与贺眠眠一同起驾回宫。
一路上车轮辘辘作响,总是伴着黏腻水声,为了尽快到达宫中,时常还要淌过没过小腿的水坑,总算在傍晚时分进了宫。
皇宫在日暮中熠熠着,水滴从檐上落下,很快积成几个小水洼。
贺眠眠搀扶着疲累的太后回到寿安宫,安顿一番,她踩着小水洼回到静姝阁,蹙眉望着含元殿的方向。
“皇上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寒星叹了一声,“殿下,您要不要和皇上报个平安?”
贺眠眠心念一动,转瞬又摇摇头,算了,不能让他分心。
等再次见到萧越的时候,已是回到宫中的第五日了。
夜晚,雨声依淅淅沥沥着,吵得烦闷,贺眠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再翻身便看见了萧越。
她定睛看了两眼,慌忙坐起身,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他含着笑上前,抖落肩上的水珠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