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贺眠眠摇头,和他比起来,她做的太少了,哪有资格喊累。
顿了下,她问起方才太后留他做什么。
“是朝廷赈灾的事。”萧越疲惫地闭上眼睛,声线轻缓。
他的大半重量都压在贺眠眠肩上,她便伸手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安抚。
四周都是静谧的,不远处的正殿灯火通明,偶尔有淡淡的檀香飘来,每到这时,太后便会为灾民诵经祈福,不会出门。
贺眠眠真正地放松下来,同样埋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有他在总会安心。
微风轻拂,吹去清愁。
气氛太好,萧越从她肩上移开,盯着她的唇看了片刻,吻了上去。
不同于先前霸道的吻,而是轻柔地含着她的唇瓣,仅仅是唇瓣相贴,两人却不由自主地一同颤栗起来。
贺眠眠闭上眼睛嘤咛出声,有些受不了这种甜蜜的折磨,忍不住揪起他的衣襟,揉的皱巴巴的。
周围都是黑黢黢的,唯有他的身后,忽然火光大盛。
贺眠眠迷茫地睁开眼睛,眨了下眼,意识到什么,骤然推开他,果然看见太后难以置信的神情,她颤声行礼道:“母后……”
太后打断她的话,疾言厉色道:“你们在做什么!”
萧越有些意外,但是并无慌乱,他将贺眠眠护到身后,一字一顿道:“如您所见,朕与眠眠情投意合。”
贺眠眠焦急地扯扯他的袖子。
“情投意合?”太后艰难地呼吸着,“你们是兄妹!这不是情投意合,是乱.伦!”
此言一出,三人都沉默下来,唯闻太后急促的喘气声,她拒绝嬷嬷们的搀扶,痛心疾首地望着他们。
贺眠眠白着脸,太后似乎又发病了,将她当做真正的长公主永乐,这是癔症,治不好的。
“母后,她不是永乐,是贺眠眠,”多说无益,萧越试图唤醒她,“眠眠与朕没有血缘关系。”
太后迷茫了一瞬,神情又坚定起来:“你胡说!”
“永乐,母妃带你走,不要和你的弟弟玩,他不是好人,”太后神情温柔,“你想去哪?”
萧越顿了下,让闲杂人等都出去。
母后已经开始意识错乱了,在她心里,她现在是先帝的妃子,永乐还活着,她便自称母妃。
是病情又加重了,萧越与贺眠眠对视一眼。
太后忽然上前,握住贺眠眠的手,一脸希冀道:“永乐,宫里不好,阿越对你虎视眈眈,你不能再见他……咱们去庙里,你也可以忘掉阿越,好不好……”
第54章 进宫第五十四天
太后期盼地望着贺眠眠。
贺眠眠一张小脸上满是恣意明媚, 她挽住萧越的胳膊,笑嘻嘻道:“母后,眠眠不去寺庙, 眠眠要和越哥哥永远在一起。”
“眠眠,你……”太后愕然地望着她, 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
身后的嬷嬷连忙扶住太后,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贺眠眠一脸憧憬道:“母后, 您放宽心吧,眠眠和越哥哥在一起之后,还是叫您母后呀, 眠眠还是您的女儿。”
“这不一样, 这不一样……”太后眼中的泪涌出来, “哀家没有女儿了, 哀家再也没有女儿了……”
“越哥哥, 母后是生病了吗?”贺眠眠咬了咬唇,与萧越说悄悄话,“长痛不如短痛, 我这是为了母后好。”
“你们不许再说一句话!”太后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哀家不准!”
贺眠眠吓了一跳,她还没见过太后发这么大的火,不由得往萧越这里躲了躲。
萧越将她护在身后,尝试着劝阻道:“母后, 天色已晚, 您回去歇息吧。”
太后却像是听不见一样, 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一直木着脸喃喃着没有女儿了。
萧越看向犹豫不决的嬷嬷,厉声道:“扶太后回去。”
“是。”
太后一行人走后, 贺眠眠依偎在萧越怀中,神情难得有些迷惑:“越哥哥,我们做错了吗?”
“没有,朕会与母后说清楚,”萧越捏捏她的脸,“笑一个。”
贺眠眠便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吻向萧越的唇。
只是事态的发展却不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好,太后的身子越来越垮,见不到贺眠眠便哭,见了贺眠眠也是哭,口中喃喃着永乐与眠眠,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
萧越忙着前朝的事,偶尔过来看看,但是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会被太后赶出去,只能由贺眠眠尽力照顾着。
半个月之后依然不见好,太后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弥留之际,太后嘶哑着嗓子,拉着贺眠眠的手再三道:“永乐,不要和你弟弟在一起。”
“我不是永乐。”贺眠眠哽咽着,却始终没答应。
“永乐,你骗骗母后也好。”太后攥住她的手祈求着,“不要和你弟弟在一起。”
贺眠眠抿了下唇,艰难道:“母后,我不和皇上在一起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她继续说道:“母后,您别睡,眠眠真的知错了,明日是中秋节,眠眠和您过节,不见皇上,好不好?”
太后的眸中终于多了丝鲜活的色彩,她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含着泪松开贺眠眠的手。
昭元四年,八月十四日,太后薨逝。
贺眠眠没有再与萧越说过一句话,安葬太后之后,自请去普济寺带发修行。
萧越苦苦挽留,她却一意孤行,执意前往。
九月初一,长公主前往普济寺,临行前断发,发誓与萧越此生不复相见。
昭元二十四年冬,皇帝驾崩,继位者是过继的宗室——萧越一生无子。
继位的皇帝冒着风雪前往普济寺,恳求长公主回宫中料理后事。
钟声长鸣,贺眠眠没有流一滴泪,更没有同意皇帝的话,等他走后,她前往佛堂焚香诵经,为先帝超度四十九日。
昭元二十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长公主在佛堂溘然长逝。
贺眠眠满头大汗地惊醒。
她急促地呼吸着,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像是真的过了一生,她细细地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是静姝阁,不是佛堂。
可是她梦到的是什么?
“殿下?”一个小小的声音喊着她。
贺眠眠回神,道了一句没事。寒星又看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怔怔地坐在床榻上,犹豫片刻便走过来。
“殿下,您是做噩梦了吗?”寒星边点灯边轻声问道。
室内透着光,有温和的暖意,贺眠眠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勉强扯起一丝笑,点点头。
算是个噩梦吧,但是……说是预兆也说不定。
寒星见她满头大汗,又探身摸了摸她的后背,满手的汗湿,浸透了轻薄的夏衫。
“殿下要不要沐浴?”寒星蹙着眉,“您身上都湿透了。”
贺眠眠摇摇头,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再着人烧水肯定大动干戈,尽管有些不舒服,但是她还是算了,忍忍便过去了。
“我去洗把脸好了。”今晚大概是睡不着了,不如清醒一下好好想想梦里发生的事情。
寒星服侍着她净了面,又问需不需要陪着,贺眠眠摇摇头,让她去睡了。
吹了灯,室内陷入一片黑暗,雕花窗格将月光分割成一片一片,投射在青纱帐里。
贺眠眠望着紧闭的窗牖,慢慢回想。
她还没来得及并回答太后的话,太后便晕过去了,她与萧越将太后安顿好便匆匆回去了。
原以为今晚是个不眠之夜,可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她闭上眼睛便陷入沉睡,做了那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的开头便是她选择了皇上,太后垂危,不久便郁郁而终了,她与皇上也因为此事有了隔阂,虽然有情,但是并未在一起。
这是在提醒她,若是执意与皇上在一起,便会与梦中发生过的一样吗……
贺眠眠闭了闭眼睛,转念又想起梦里的自己。
说是自己,其实贺眠眠能从语言与神态中看出来,那不是自己,倒是和皇上梦里的自己有些像。
皇上的梦……贺眠眠又坐起身,她梦到的是皇上的梦的延续?!
不,应该是结局。
这个念头一起,贺眠眠惴惴不安,反复思索着梦境与现实,转眼便至天明。
前半夜在梦里纠缠,后半夜未合眼,她看着铜镜里憔悴的自己叹了口气,梳洗之后便去了正殿。
踏入正殿,太后没有笑眯眯地等着她,桌上也没有摆着膳食,整个正殿都静悄悄的,唯有从寝殿中传来的药味更加浓郁。
贺眠眠目光微黯,去了寝殿。
两个嬷嬷守在寝殿外,见是贺眠眠过来也并未有什么好脸色,板着脸道:“太后娘娘还在歇息,请殿下回去。”
贺眠眠皱眉,关切地问:“母后醒了吗?”
嬷嬷依然没什么好脸色,淡淡道:“没有,请殿下回去。”
贺眠眠盯着她们,学着萧越的模样,一字一顿道:“既然太后未醒,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拦着本宫?”
“这……”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不情不愿地让开,又低声道,“还请殿下不要刺激太后娘娘。”
贺眠眠没说话,径直进去了。
寝殿中的药味熏得人头疼,贺眠眠站在远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太后,蓦地想起第一次来太后寝殿的时候。
那时她胆小怯懦,只觉得冰鉴的凉意冷到心底,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甚至没有话语权,太后一句话便给她定了生死——做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后来太后娘娘对她极好,她也明白是因为她与永乐公主长得相似的缘故,但是她将太后当成母亲一样敬重,太后也将她当成了亲生女儿。
唯一的变数是皇上……或者说,是她的心。
贺眠眠上前握住太后的手,声音轻轻的:“母后,眠眠陪您去寺庙,只要您好起来。”
太后那么好,应该长命百岁的,她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让太后娘娘含恨而终。
况且,皇上已经派人去寻与她长得相似的姑娘了,或许会有转机呢?
她这样期盼着,悉心照顾着太后,傍晚时太后终于醒了。
贺眠眠便将她愿意去寺庙的想法告诉太后,太后欣喜异常,恨不得即刻动身,又殷殷叮嘱她不要再见萧越。
她自然答应了,承诺等太后病好之后便同去寺庙。
照顾了太后一整日,贺眠眠筋疲力尽,回静姝阁歇息。
太后给了她两个嬷嬷,名义上是照顾她的起居,实际上却是监视她,贺眠眠明白,但是也懒得计较,只是有一点,不许踏入寝殿。
贺眠眠打开寝殿的门时,嬷嬷探头往里面瞅了一眼,见没什么异常,便专心守在门外了。
贺眠眠从容地关上门,有些心惊肉跳。
皇上怎么又过来了?
她关上窗,没敢点灯,快步去了床榻前,望着青纱帐中的身影。
紧接着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腰倒了下去。
他的吻轻轻浅浅的落在她的脸上,吻她的眼睛与鼻子,唯独不碰她的唇。
贺眠眠主动吻上去。
他僵了一瞬,送她一个悄无声息却又热烈至极的吻。
冗长的吻结束,贺眠眠靠在他的胸膛上喘息,无声地问:“你怎么来了?”
萧越凑近她的耳朵,声音极轻道:“想你。”
贺眠眠颤了一下,猛地抬起脸,这样说话太犯规了,传到她耳边的时候明明声音大的要命,胸腔几乎与他的声音共振。
她索性躺到床榻里,蒙上被子钻进他怀中。
她轻声开口:“等母后病好了,我会和母后一起去寺庙。”
“好,”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朕等你。”
萧越明白她的想法,不过是权宜之计。
贺眠眠握住他的指尖,想了想,还是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噩梦?”萧越将她抱紧,“今晚朕陪着你。”
贺眠眠摇摇头,忽然问道:“你梦见的我是什么样的性格?”
萧越微怔,想了片刻才回答:“比你活泼一些,也很大胆,从小便被母后和朕宠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