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她垂眸道:“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眠眠与皇兄就算做不成……我们依然是兄妹。”
太后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才真正地放松戒备,若是她只说前半句话,她只当贺眠眠在敷衍,后半句才是真心话。
“好了好了,等皇帝下次过来,哀家让你们见一面。”
太后也想通了,他们还有兄妹这一层身份,不可能一辈子不见面,不过……等到下次见面,眠眠的身边该有个驸马。
想到这里,太后笑道:“在普济寺待了许久,哀家还未好好看看,一会儿你带哀家转转。”
贺眠眠每晚都会在普济寺闲逛,是以对这里的路有几分熟悉,闻言便点点头。
不多时,两人吃饱喝足,慢悠悠地离开了厢房。
“母后想去哪儿?”贺眠眠搀扶着太后,笑着说道,“往前走是普济寺正殿宝华殿,往左走是片湖,往右走是……月老祠。”
“那便往右走吧,”太后道,“刚好给你求个签。”
贺眠眠脚下微滞,这才轻轻应了声是。
虽然每到傍晚便会出来玩,贺眠眠也对姻缘好奇过,但是她从未去过这里,她信的是人定胜天。
不过她心中又有些迟疑,自从做了那个梦,她又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普济寺坐落在半山腰,此时正是天热的时候,数十年树龄的松柏长青,夏日的热气腾腾与绿意尽显,地上的落叶却干枯卷皱,像颓美的蝴蝶,如同秋日般绚烂。
太后望着那些落叶,忽然有几分慨叹:“哀家年少时也有过倾慕的男子,只可惜哀家进了宫,不然或许也能与他……转瞬白头,韶华不再,都这么些年了啊。”
贺眠眠抿了下唇没敢接话,假装没听到。
“眠眠,你呢?”太后笑着望向他,“进宫之前有没有喜欢的男子?哀家不告诉别人。”
贺眠眠微愣,这才斟酌道:“没有……不过眠眠做过几个梦,总是梦见一个少年将军,大概眠眠喜欢的是威猛无匹的男子。”
“好,哀家便为你寻一个将军驸马,”太后笑呵呵道,想了想,她又有些遗憾,“可惜咱们来普济寺的时间有些早,不然便能看见云州刺史的小儿子回京了,听闻他也骁勇善战,年纪也不大。”
可是……做了驸马如何上阵杀敌?驸马能在京中有个闲差便不错了,她哪能耽误别人,况且她喜欢的是皇上,不是将军。
贺眠眠咬了咬唇,道:“顺其自然吧。”
“你倒是知足常乐,”太后瞥她一眼,忽然绷起了脸,“你的婚事,年前肯定会确定下来,等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便成亲。”
贺眠眠顿下脚步,艰难应了一声好。
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皇上与陈若白能找到那个姑娘吗?
接下来的路她便有些神思不属,再回神,抬眼便看见满目的红。
是一棵生长了百年的姻缘树,枝桠遒劲地伸展着,上面挂满了红绸与姻缘牌,远远瞧着像是一团火红的云,随风微荡。
离得近了,便发觉这里人头攒动,贺眠眠这才想起来,普济寺还有一个更让人喜闻乐见的名字——姻缘寺。
听闻这里求姻缘极准,往往今日拜过了,明日便有人提亲,更有甚者直接在这里便看对了眼,一传十十传百,普济寺里的月老祠自然香火不断,红红火火。
贺眠眠不由得庆幸,幸好来这里之前,她极力劝阻太后娘娘换了衣裳,万一在这里被人认出来,肯定又是一番麻烦。
几个侍女围着太后往月老祠中走去,贺眠眠想了想,没跟上,围着姻缘树转了一圈,兴致勃勃地望着树上的姻缘牌。
多是一些少年少女对姻缘的期许,有些胆大的更是直接指名道姓了,她看的眼花缭乱,不多时她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贺眠眠。
怎么……还有人写她的名字?
贺眠眠掠过那个,没仔细看,只当是同名,没想到接下来的几个全是“贺眠眠”,更有甚者直接写着“小生心慕永乐长公主,愿与殿下喜结连理”。
“……”贺眠眠一脸无奈地将姻缘牌放下,准备去找太后。
只是这里人太多,她有些艰难地转身,鼻子便磕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
她连忙捂住鼻子,眼泪汪汪地抬起眼睛,入眼便是一副坚硬的铠甲,闪着凛凛银光,再往上,对上一双略显不耐烦的眼睛。
“你怎么走路的……”那位少年皱着眉低头,声音忽然一滞,紧接着便是一声热情到极致的赞扬,“你好漂亮!”
???
张扬恣意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贺眠眠顾不得怔愣,赶紧逃开,也不管有没有撞到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后面还隐隐约约地传来“诶你别走啊我们交个朋友”的声音,贺眠眠提着裙子跑的更快了。
远离了人群之后,她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人跟着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来的路上与太后提到将军,怎么转眼便出现了一个身穿铠甲的少年,她揉揉被撞得生疼的鼻子,快步往月老祠里走去。
静悄悄地上前,贺眠眠看见太后手中拿着一支签,正仔细地听老和尚解签,一旁还坐着一位神色温婉的妇人。
贺眠眠站在太后身后,碍着有外人在,她没喊母后,而是道:“娘亲,眠眠回来了。”
那个妇人闻言,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太后愣了下才回神,笑容满面地和她介绍:“眠眠快过来,这是云州刺史的夫人林淑人。”
淑人是对三品诰命夫人的称呼,贺眠眠便行了个晚辈礼:“林淑人安好。”
云州刺史的夫人……身穿铠甲的少年……心思电转,贺眠眠恍惚了下,难道方才她撞的人就是云州刺史的小儿子?
果不其然,林淑人见礼后往外看了一眼,笑意盈盈道:“太后娘娘,臣妇的儿子也回来了。”
说完她小声喊道:“逢青,快过来!”
太后甚是感兴趣地回头,便见到一个步伐铿锵、面如冠玉的少年往这边走来。
他粗粗扫视一眼,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忽然多了几分惊喜之感,他满心欢喜道:“是你!”
……不是我。
第57章 进宫第五十七天
“逢青!休得无礼!”林淑人连忙喝止道, 又朝太后道,“臣妇管教无方,惊扰了太后与殿下……”
太后笑道:“无妨。听逢青的意思, 他见过眠眠?”
“眠眠?”那个少年嘟囔了一句,又笑开了, 转瞬又疼的龇牙咧嘴,“娘, 你掐我干什么?”
贺眠眠也忍不住一笑。
林淑人尴尬地想再次道歉,太后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没事, 他在军营中长大, 有些野性也正常, 哀家不计较。”
“多谢太后娘娘。”林淑人温婉一笑, 又朝林逢青使眼色。
“末将林逢青参见太后娘娘, 长公主殿下!”林逢青收起刚开始的嬉皮笑脸,终于抱拳行礼,铿锵有力。
太后点头, 贺眠眠福了福身。
这个地方实在有些狭小, 不是说话的地方,贺眠眠便搀扶着太后往月老祠的偏殿走去,身后传来林逢青挨打时龇牙咧嘴的低声惊呼。
太后拍拍贺眠眠的手,低声道:“云州地处偏远, 又时有战火, 全靠着林刺史一家维持边塞安宁, 此次林淑人与林家小公子回京, 便是来述职的。”
贺眠眠点头表示明白了,心中却划过一声叹息, 看来她是躲不了了。
不多时便到了偏殿,太后坐在上首,看向那个总往贺眠眠脸上瞟的少年,笑着问道:“逢青多大了?”
林逢青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规规矩矩道:“回太后,逢青十七岁。”
太后心道年龄也甚是相配,她看了眼不太自在的贺眠眠,关切的问:“不舒服?”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目光急急地转向贺眠眠,眉宇间带着焦急之色,太后满意颔首。
“……没什么,”贺眠眠勉强一笑,“眠眠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便回去吧。”太后笑眯眯道,又看向林逢青。
林逢青眼睛一亮,马上站起身,朗声道:“太后娘娘,普济寺人多眼杂,不如让逢青送殿下回去!”
贺眠眠抿唇揪了下袖子,便听太后满意道:“如此甚好。”
根本容不得她拒绝,贺眠眠也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行了礼便往外走,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
“那个……刚刚没撞疼你吧?”小尾巴挠了挠头,“我不是故意的,一会儿……不,明天我送你一瓶药膏好了,是云州特制的,你长得这么好看,脸上可不能留疤。”
林逢青暗暗自得,他在普济寺小住,自然知道太后与长公主也住在普济寺,明日再将药膏拿给她,又有了见面的理由。
没想到贺眠眠却冷淡道:“不用了,不疼,也不会留疤。”
与萧越待得久了,她不笑的时候也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模样,能唬住不少人。
少年一腔热情被兜头浇了盆冷水。
但是他自幼在军营长大,她这副样子吓不住他,闻言他也只是失望地哦了一声。
贺眠眠松了口气,只求他别再说话,等回到厢房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以后不再见他。
只是少年的热情是无穷无尽的,刚走了几步路,他便跟上她,与她并肩,偏头,眼睛亮晶晶道:“你姓什么?”
虽然身在云州,但是京中的事情林逢青也会了解一些,是以早就知道宫中多了一位异姓公主。
贺眠眠皱眉没理他,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哪有这样问姑娘家的?
林逢青也没介意,自顾自地接话:“既然你不说,那我以后能不能叫你……眠眠?”
他试探地喊了一声,眸中蕴着无限欢喜。
自然是不能的,贺眠眠垂眸,无奈道:“姓贺。”
“啊,这个姓好!以前的云州刺史也姓贺,”林逢青笑嘻嘻地套近乎,“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有什么缘?
照他这样说,半个绣心镇的人都姓贺,那岂不是都有缘了。
贺眠眠抿了下唇,又想起他出身边塞,那里民风开放,应该并不太熟悉京城的礼仪有多严格。
为了防止他在太后面前说错话惹来麻烦,她便说道:“姑娘家的闺名不是随便叫的,而且我与你不算相熟。”
“相熟了就能叫了吗?”林逢青眼睛亮了亮,目光灼灼道,“那我这几天,天天去找你玩!”
“……”算了,她还是别说话了。
见她不开口,林逢青想了想,兴致高昂道:“那你来找我?”
贺眠眠狠狠地叹了口气,只好停下脚步,准备与他说的更清楚些。
林逢青已经走出几步远,见贺眠眠还站在原地,他便后退了几步,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早在进京前他便听说了这位异姓公主如何如何貌美,心中很是不屑一顾,但是见了她之后他的眼睛便离不开她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林逢青想起那个叫“一见钟情”的词,想来很是贴切。
他从未想过会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
贺眠眠也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逢青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么直白的话,脸上覆了一层薄红,吭哧许久才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
怎么还害羞了了呢?林逢青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贺眠眠提起一口气,正要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转念又觉得不妥。
林逢青一副心直口快的模样,太后娘娘又喜欢他,想来这几日会常常召见他,万一他不小心说了什么,她有口难辩。
况且……她知道太后娘娘是属意林逢青的,她不能闹得太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