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上坐到地毯上，一件一件将那些礼物拿出来，一一打开，摆到自己的身边。
然后，她又打开之前看过的那幅画。代表着他们第一次的那幅画，两个被被子紧紧裹着的Ｑ版小人，只露出胖乎乎的小脸，和两双胖嘟嘟的小脚。
旁边是裴应许写的一行字：荣许和西西。
邵云上很清楚的记得，这行字本来不是这样的。
他什么时候改的？
为什么要这样改？
裴应许在她对面坐下来，很轻地摸了摸邵云上的头发。
“或许，有些事，你更愿意和他一起经历。”他将这一幅，和另外三幅放到一起折好，“以后，这些都是属于你们的回忆。你不说，我不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邵云上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眼前一点点变得模糊。
裴应许倾身过来，亲吻她的额头。
“真希望当初被抱走的那个人是我。”
－－
初六那天，裴应许带邵云上去了他们的新家。
现在的住处是当初他图清静买的，地方比较偏，也不算大。等宝宝出生后，家里会变得很热闹，再住在这里，就有点拥挤了。
新家离宁园不算远，比较靠近市区，面积上的确比现在住的大不少，有很多房间。
他们的卧室和宝宝的房间都在三楼。
裴应许推开了婴儿房的门。
“我觉得应该是女儿，所以选了粉红色。”
是很浅很浅的粉色，看起来十分温馨可爱。白色的婴儿床，松软的地毯，大大小小的公仔，窗外，有很好的阳光，阳光下的草坪上，摆着宝宝的秋千架。
邵云上侧身站在窗边，半边身体沐浴在阳光中。
“什么时候准备的？”她问。
“去年。”
邵云上笑：“肯定是去年啊，今天才初六呢。”
裴应许也笑。大概是阳光太和煦，他的笑容看起来那么温暖。
“去年你还没过来时。”
“万一我不来呢？”
裴应许抿了抿唇，说：“来不来在你，要不要准备，在我。”
邵云上深呼一口气，然后展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他。
“我以前，也曾经想过，要拥有这样一间婴儿房。我喜欢女儿，所以房间要装成粉色的。要放很多很多的玩具，采光要好，宝宝以后可以在阳光下玩耍。裴应许，谢谢……”谢谢你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
“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吗？”裴应许问，“还有几个月，要改还来得及。”
邵云上摇头：“不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的眼里，又开始酸酸的。
她把脸埋到他的胸口。
裴应许的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你身上好香。”她轻声呢喃。
“什么？”
邵云上笑了笑：“没什么。”
很早之前，荣许在世时，她总觉得他身上很香，即使出汗时，也不觉得难闻。后来不记得从哪里看到，气味的吸引，也是喜欢的一种表现方式。
她觉得，这是因为他像荣许，他身体里，有荣许的心脏，他还拥有荣许的记忆。
－－
很快，新年假期过完了。
不知道裴应许是如何威逼利诱裴自馨的，某天晚上，裴应许回来后告诉她，他把那对母女送到国外去了。
当时是新历三月，离宝宝出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四月头的一天，裴应许很早就回到家。邵云上闲着无聊，正在厨房里看红姨做饭，和她聊天。
裴应许走过去。
邵云上转过头，略微有点惊讶：“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裴应许点头：“约了人吃饭，回来接你一起。”
邵云上犹豫了一下。
两人现在的关系有点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的社交圈里。
“红姨煮了饭了。”她说。
裴应许还没说什么，红姨倒抢先开口。
“没事，剩下的菜我就不炒了。邵小姐你陪先生去吧。”
邵云上：……
再找借口，好像就有点太刻意了。
“那，我要换身衣服吗？”
裴应许笑道：“不用，这样就很好。”
他牵着她的手出厨房，带着她上了车。
司机发动了汽车，驶出了家门。
北城的春天来得有点晚，这个时候，外面正是一派春意盎然。
邵云上降下一点车窗，风立即灌进来，并不冷，隐约有花草的香气，是她记忆中春天的气息。
“这种天气，最适合出游了。”
裴应许一直握着她的手，说：“那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邵云上笑：“不用做事吗？”
“我是老板。”
邵云上白了他一眼：“资本家。”
裴应许笑意更深，揉捏着她的手，说：“其实我约的人，你也认识。”
他身边的朋友，邵云上认识的十分有限。
她笑着，随口猜了一下：“是沈先生？”
“不是沈筠。”
沈筠是邵云上见过次数最多的一个，不是他，那就是……
“那是霍先生？他的腿已经好了，对吧？”
裴应许笑着点头：“是好了，可以随意走动。不过不是霍清池。”
“难道是……张老先生。”对，肯定是他，只有他，是两个人都比较熟的。
可是，裴应许又否认了。
“也不是他。”
这下邵云上猜不着了。
裴应许看着她，笑了笑，问：“猜不出来了？”
邵云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你的朋友我也没认识几个，猜不出来不是正常的。”
她说这话时，看着像抱怨，偏脸上还带着笑，声音软软的，听着又好像是在撒娇。
裴应许侧过身，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这个人你真的认识。”
这下，还真勾起邵云上的好奇心。“到底是谁啊，神神秘秘的，讨厌死了。”
裴应许看着她，微笑着，说出三个字。
“秦义名。”
41. 第 41 章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简简单单三个字, 成功让邵云上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裴应许却更快一步，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我们的关系，不可能永远是秘密。”
邵云上摇头。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的心中很乱, 一方面不想让荣许曾经的朋友亲眼看到她和别的人在一起了，一方面又觉得裴应许就是荣许，她和他在一起, 天经地义。
裴应许倾身过来，捧着她的脸, 亲了亲她的额头。
“西西, 不怕, 有什么事, 我们一起面对。”
邵云上紧抿着嘴唇, 深深地看着他。
和荣许一样的脸庞，一样深情的目光, 一样温柔的语调，她在这种氛围里, 渐渐放松下来。
－－
很快就到了餐厅，服务生帮着打开了包间的门, 秦义名已经在里面等他们。
他先看到裴应许, 立即笑着站起来：“裴先生。”
下一秒，看到裴应许身边站着的女人。
她低着头, 看不清脸，只是肚子高高隆起, 昭显了她孕妇的身份。
裴应许说要带女朋友一起来，没想到这位女朋友已经怀孕，而且看孕肚，大概快要生产了。
秦义名又笑着看向裴应许：“裴先生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看这肚子，你应该很快就要做爸爸了吧？”
裴应许拥着邵云上走进来，笑道：“预产期在下个月。”
“恭喜恭喜。”
“谢谢。”
裴应许拉了下椅子，扶着邵云上，让她先坐下来，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邵云上慢慢抬起头。
秦义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呆呆地看着她，无意识的：“西西？”
邵云上放在桌子下的手，立即被紧紧握住。
裴应许的手很温暖，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作用。
“义名，这样的。”裴应许说，“上次你跟我提到那位和我很像的同门师弟荣许，还有他以前的那位女朋友，其实我当时就已经知道，你说的是西西。抱歉，因为太过震惊，当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跟你开口。”
秦义名仍处在巨大的冲击中，神色复杂。
“和西西结婚又离婚的人，就是我。孩子是离婚后才发现有的。”
秦义名很艰难的挤了个笑容出来，端起茶杯，想借着喝水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想到有这种巧合。”
裴应许淡淡一笑：“是啊。还有更巧合的是，我曾经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就在荣许过世后没多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体内的这颗心脏，就是荣许的。他可能是我从小就丢失的双胞胎弟弟。”
杯中水洒了出来，秦义名完全呆掉了。
“上天让西西和我相遇，就是想让我以荣许的心，再爱上西西。裴应许也好，荣许也好，只要西西开心，我不介意以哪一种身份陪在她身边。”
这是，心甘情愿当替身的意思？
秦义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事实上，他有感觉，裴应许从外表上看，越来越像荣许，就好像刚才他说那番话时，那种平静温和的语调，真挚的神情，都是曾经荣许身上最常见的。
可是同时，他心里却又非常清楚，裴应许本人，不是这样的。
最初相识时，他就感觉得到，裴应许这个人，骨子里冷漠又凉薄，精明又狡诈。这和他的成长经历十分相符。
“荣许很幸运，可以拥有你这样至情至性的朋友。你们站在荣许那一面，希望西西永远记着他，这是人之常情。我记得上次你也说过，其实内心里，也希望西西能再找到幸福。义名，西西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荣许，只是荣许换了个身份陪在她身边。”
秦义名久久找不到合适的话，好半天，才低声道：“西西，你别哭啊。没有人有资格怪你。”
邵云上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是因为荣许，还是因为裴应许刚才的话。
只是，如果易地而处，她可以这坦然的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替身，还是心甘情愿当一个替身吗？
裴应许偏过头，捧着邵云上的脸，轻轻地抹她脸上的泪。
他越是抹，邵云上的眼泪流得越凶，偏又不想哭出声，忍得身体不住发抖。
裴应许轻叹一声，伸手抱住她。
“好了，义名看着呢。”
这样的话，以前荣许不知道说过多少次。
他是怎样把自己一点点变成荣许的？
真是因为拥有了荣许的记忆？
邵云上知道自己失态了，用力吸了口气，在裴应许肩上擦掉眼泪，冲秦义名挤了个笑容，说了第一句话：“秦哥，好久没见了。”
秦义名勉强找回自己的语言。
“啊，是，好久没见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看了眼裴应许，讪讪一笑，“没想到有这种奇遇。我……”他摸了下后脑勺，“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就……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秦义名自认为也算在职场摸爬滚打过，足以应付各种场面，可还是在这顿饭间，感受到让人窒息的尴尬。
邵云上也一直不怎么说话，只低头吃饭。
唯有裴应许，明明他才是那个“可怜的替身”，结果只有他最镇定，时不时的抛个话题给秦义名，以防他找不到话头，同时也不忘照顾邵云上，体贴周到的恰到好处，丝毫不觉刻意。
吃完饭，三个人一起下楼。在门前分开时，秦义名鼓起勇气。
“裴先生，我能单独和西西说两句吗？”
裴应许松开揽着邵云上肩头的手，笑容温和至极：“这个并不需要我的同意。”
秦义名带着邵云上往前走了几步。
前面的道路上车水马龙，各种楼宇间灯火通明，钢筋水泥构成的世界感知不到四季，时不时吹过的晚风，稍微带着点儿春天的味道。
秦义名冲着邵云上笑了笑。
“还是觉得不敢置信。不过我能理解。真的太像了，尤其是现在，越来越像，你把他当成荣许，一点都不奇怪。
”
邵云上垂着眼，脸隐在昏暗中，表情模糊。
“孩子都快出生了，他现在看起来很特别好。西西，我希望你能遇到良人，不过……”秦义名看了一眼不远处。
裴应许站在灯光下，正低头看着手机，好像感受到他的目光，他抬起头，看了他们这边一眼。目光相撞，裴应许先冲秦义名微微一笑。
这样的笑，也像荣许。
秦义名心中的不安却更深了。
“西西，我真不是有意破坏你的幸福，真的，秦哥不至于这么狭隘。只是裴应许他再像荣许，他骨子里也不是荣许。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外面关于他的传闻，就我与他接触所感受的来看，他这个人心机很深，很精明，也足够狠。”
邵云上轻轻抬起头，嘴唇微动，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们不了解裴应许经历过什么，自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