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贵，40块钱。”
四十块钱，抵陈奇两个月工资。
吴泽的手在车把上重重拧了几下，他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叫起来：
“吴泽，吴泽，我终于赶回来了！”
来人是杨季，杨方国杨老师的儿子。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颇好。
“哎，我说吴泽，我去乡下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一回来你连老婆都找好了，你说你……”杨季话说到一半，发现还有陈奇在场，连忙打住，客气地朝陈奇打招呼。
陈奇挥挥手朝门外走，“你们聊你们聊，我有事先去忙了。”说着两步就没了人影。
杨季等人走后，一把搂住吴泽的胳膊，逼问他：“你给我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我见过没有？”
20. 看新娘 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吴泽把他的手扯下来，问了一句：“你大姨怎么样？”
杨季摆摆手，叹了一口气，“老样子，不好不坏，卡着一口气，全家上下跟着提心吊胆。”
杨季半个月前接到乡下大表哥送来的信，说是大姨不行了，让他去看看，结果他去了乡下，发现大姨身子还撑得住，一时半会走不了，于是待了几天就想回城。
正碰上表哥家里农活忙，就留在乡下做了半个月的活，若不是吴泽送信说要结婚，他还真没办法从乡下脱身。
“所以我才去了半个月，你连媳妇都挑好了？”
“你说是不是之前就有苗头了，你一直瞒着我？”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杨季对于这位未来的嫂子很好奇，他和吴泽从小玩到大，知道吴泽的性格与脾气。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几个男生私下里聚在一起讨论班上哪个女同学长得周正，哪个女同学性格好等等话题，吴泽从来不参与。
吴泽眼里只有学习，没有其他八卦，他似乎从来不在意那些。
他一度以为吴泽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以为吴泽会很晚才会结婚，没想到吴泽却成了他们一批人中最早结婚的。
“我是真的好奇，你说说，我未来的嫂子到底是谁啊？”杨季跟在吴泽身后追问。
吴泽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正准备开口，门外响起敲门声。
随后，陆云素探出脑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两下，显得有些俏皮。
她似乎没料到院子里有其他人，小声叫了一下吴泽的名字，吴泽走过去，她附在吴泽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吴泽就从房间里抱了厚厚一叠资料给她。
杨季站在一旁看着吴泽把资料交到对方手上，又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回过神，百思不得其解：“吴泽，你是怎么和她认识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是他老爸的学生陆云素，与他和吴泽是同一所高中的学生，不过她应该早两届，他和吴泽上高中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
吴泽有些疑惑地望着杨季，“你认识她？”
“怎么不认识，”杨季很是着急，“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碰见一个我老爸的学生来找他，长得特好看，说的就是她呀！”
吴泽作沉思状，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起来，“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这件事？”
杨季腹诽：这种事你什么时候记住过！
“你还没说呢，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啊？”杨季催他。
吴泽垂下眼眸，沉默半晌，说：“你刚才不是问谁是你未来嫂子吗？”
“对啊，”杨季应了一声，觉得不对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望向吴泽，说话磕磕绊绊：“你……她……难道……是她？”
“嗯。”
杨季听见这一声“嗯”，愣在原地，好久才缓过来。
“真是她啊？”杨季搭上吴泽的肩，笑容里满是玩味，“那我知道你为什么想结婚了。”
吴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理会他的玩笑话。
陆云素捧了一叠资料回家的时候，正碰上舅妈李芳领着表妹卢香香来她家。
这里婚礼有个习俗，新娘出嫁头一天要有人陪着睡一觉，第二天出嫁的时候也要有人陪新娘化妆，给新娘提包。
卢香香是她表妹，而且和她年龄相差不大，这个人选自然是卢香香最合适。
李芳满心满脸都是高兴，她觉得卢香香和陆云素走得越近，陆强似乎就能越快地给卢伟介绍工作。
但是卢香香就没那么高兴，她只觉得耽误了她看高考资料。
碰上陆云素捧一叠高考资料的时候，卢香香很是震惊，“素素姐也打算高考吗？”
陆云素“嗯”了一声，“我想试试。”
卢香香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笑起来。
她一直不大喜欢这个表姐，她觉得陆云素很蠢，比如，明明是独生子女可以不下乡，偏偏受张耀诱惑，自愿跟着他下乡。这在她看来，简直愚蠢至极。
比如现在，嫁给吴泽这个收破烂的。她以前觉得陆云素眼光差，选了张耀这个没钱没才的人，没想到最后她嫁的这人比张耀更穷更差。她就不明白，以陆云素的条件，难道挑不到更好的？
所以说，陆云素蠢，真的蠢。
卢香香在心里把陆云素鄙视一遍，嘴上却乖乖叫人：“素素姐，这些资料你看得懂吗？”
陆云素动作一顿，抬头看卢香香。
卢香香被她犀利的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赶紧解释：“我是想说，如果素素姐看不懂的话，可以来问我哦，我最近一直在复习。”
陆云素笑笑：“谢谢你的好意，我基本都看得懂。”
都看得懂？陆云素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卢香香知道陆云素以前的学习成绩，在心里讥笑几声，也不再回话。她想帮忙，陆云素竟然在她面前摆面子，既然这样，那她也不要管这些，反正到时候陆云素考不上也怪不了她。
第二天一大早，陆云素就被卢香香叫醒，说是该起床准备了。
洗漱、化妆、换衣、包糖果、备嫁妆……忙忙碌碌一上午，终于听见大喇叭吹得震天响的声音。
吴泽穿着一身新衣裳，推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接她。
无论是跟着吴泽前来的亲朋好友，还是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在起哄，大家趁着高兴劲使劲闹腾。
陆云素按着卢慧交代她的步骤，一步一步打发前来道喜的人。
她被亲朋好友簇拥着，几乎是脚不着地下了楼。
吴泽在周人的起哄声中将她抱上了自行车后座，然后推着她往前走。
身后有一批人，从陆家抬出几床新被子和新的床单被套，还有绣着一对鸳鸯的枕头。
大家热热闹闹地上路，长长的队伍旁边挤满了看新娘的人，队伍最前方是两个人吹着大喇叭的人开路。
喇叭声又大又亮，吹起来喜庆，就是有点费耳朵。
陆云素坐在自行车后座，只觉得耳朵快要聋了，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卢慧凑近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她只看见卢慧动着的嘴唇，完全没听见她说的内容。
吴晓霞站在门口张望，心里想着，迎亲的队伍怎么还不回来？还等着他们来了开席呢！
陈音音跑过来拉了拉她的衣服，问道：“舅妈什么时候来呀？我要看舅妈。”
吴晓霞指了指屋里的收音机，“乖，你再去听一会儿收音机，你舅妈马上就来了。”
陈音音也不纠缠，又跑回屋子里，站在收音机面前，把耳朵凑上去，仔细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新奇的声音。
21. 闹洞房 抱一个
在厨房掌勺的是隔壁邻居王大力，他手艺好，有人办酒席，总是请他去。
他把几样菜做好之后，让人去向吴晓霞问话，问新娘子什么时候接到，新娘子再不来，做好的菜都要凉了。
吴晓霞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外，王大力已经三次让人来问话，王大力着急，她也着急啊。
明明去得比较早，怎么耽误了这么久呢？
吴晓霞招来自家一个小伙子，准备让他去前面路上看看。
小伙子还没走两步，前方喇叭声就传了过来。
“来啦来啦！”吴晓霞欢喜地叫起来，响亮的声音贯穿整个院子。
大家听说新娘来了，赶紧起身，堵在门口。
陆云素被吴泽一路推着到吴家时，远远看见吴家家门口聚了一堆人，有老人有小孩，还有抱着婴儿的妇女。
大家站在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不让人进，都伸出手向新娘讨要喜钱和喜糖。
喜糖在卢香香手中，她背着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满满的一袋糖果，都是卢慧提前准备的。
有小孩子围在陆云素身边要喜糖，卢香香就从袋子里掏出几颗，分到小孩手上，小孩接了喜糖，欢欢喜喜地蹦跶开。
一些大人就没那么好打发了，要了喜糖也不放人，堵着新娘，伸手要红包。
实在含糊不过去的时候，卢香香就从布袋的另一面拿出几个包好的红包，分发出去。
大家热情高涨，闹得上头，得了红包也不肯放人，还继续要红包。
卢香香趁人不注意，悄悄把几个红包放进兜里，然后把布袋翻过来给大家看：“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真的没有红包啦！”
周围人开始起哄：
“没有红包那就现场包。”
“新娘没有红包，新郎给也行。”
吴泽去接陆云素的时候也闹过一场，手上的红包早就分发完了，此时哪里还拿得出来。
就在大家不依不挠不肯放人的时候，吴晓霞从屋里走出来，笑着对着大伙说：“好啦好啦，快开席了，你们再不让新娘进去，菜都要凉啦。”
说着走在前面，为新娘开路。
吴晓霞出来发话，大家也就见好就收，但气氛正热闹，正在劲头上的人又起哄：“新娘不能走进去，得新郎抱进去！”
随后大家都跟着附和：“对对对，得抱进去。”
吴泽站着没动，扭过头去看陆云素，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
陆云素早就被闹得不大耐烦，只想早点进去，主动走到吴泽面前。
吴泽没再犹豫，一把抱起她。
周围人见新娘比新郎还主动，忍不住笑起来，笑声传到后面厨房里，王大力估摸着新娘已经进门，赶紧安排人摆桌子，准备上菜。
吃席不是重点，重点是吃席过后，新娘要向亲戚们敬茶。
首先自然是男女双方的父母。厅堂的正中央摆了四把椅子，卢慧和陆强坐在右边，吴晓霞和陈奇坐在左边。
陆云素和吴泽端上茶，先敬吴晓霞和陈奇。
吴晓霞接过茶杯时，双手都在抖，她看着眼前的两人，眼眶慢慢红了，心里想着：爸、妈，你们看见了吗？吴泽成家了！
一想到已过世的父母，吴晓霞眼泪刷刷往下流。
这么喜庆的日子，她不该流泪的，厅堂里还有这么多人瞧着呢。
吴晓霞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周围人看着她这个动作，有些感性的人也擦起眼泪。
喝完茶，陈奇和吴晓霞将杯子放回去的时候，每人拿出一份红包，放在茶托盘上。
敬完男方这边的长辈，接下来该敬女方这边的长辈。
卢慧接过茶的时候，脸上含着笑。陆强脸上也含着笑，不过笑得有些牵强。
陆强心里并不十分待见这个女婿，但如今已成定局，大喜的日子，他也犯不着摆脸色，让外人看笑话。
喝过茶之后，他利索地将红包递过去，仿佛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坐在厅堂左右两边的亲戚也都一一敬了茶，大家根据情况给出红包。
卢香香就是一旁负责收红包的人，她身上依旧是那个装糖果的小布袋，不过这次装的是裹着钱的红包。
敬完茶之后，大伙散开，开始收拾桌子。
桌上还有些没吃完的菜肴，这些菜肴通常都是让四周的邻居自己带回家。
王婶是最机灵的人，大家在看新娘敬茶的时候，她早早就拿了一个空盘，在残羹冷炙里面挑肉块。
本来荤菜就少，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哪里有多余的肉剩下来。王婶挑了好久也没挑到多少，干脆将混着肉味的蔬菜都倒进盘里，自己先打包一份放回家中。
等其他人再来挑时，只剩下一些素得不能再素的菜，大家各自装了一点带回家。
收拾完后，那就只等着闹洞房了。
陆云素坐在大红色的床被上，被子底下铺着花生、瓜子、桂圆、红枣，坐起来挺硌人。
她坐不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身后总有一个小女孩跟着她，嘴里亲切地叫她舅妈。
陆云素琢磨着，这应该是吴晓霞的大女儿。
陆云素蹲下来摸摸她的小脑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陈音音低着脑袋，小声说了一句：“我叫陈音音。”
陆云素看她模样乖巧，抓了一把糖，塞进她的口袋。
陈音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抬头去看陆云素，眼睛一眨一眨，心里很欢喜。
她觉得这个舅妈长得好看，人也好。
大伙忙完之后，把吴泽推进新房。
然后一个一个都聚在房间里，房间门被堵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是要开始闹洞房了。
说是闹洞房，其实也就是做一些游戏，比如吊着一个苹果，让两人去啃。或者故意把新娘的鞋藏起来，让新郎去找。反正是各种各捉弄人的点子。
大家闹得尽兴了，才肯散去。
等人走后，陆云素摊在床上，整个人都要散架。
结婚可太累了，一整天的时间，她的耳边就没安静过。
过一会儿，她突然发现，闹也有闹的好处。整个房间只剩下她和吴泽之后，显得过于安静了，甚至她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吴泽似乎也和她一样，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着东西，但仔细一看就发现，他根本没在收拾东西，只是把桌上的两个杯子摆过来摆过去，摆过来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