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欢往前走了两步,便听见系统说道:[宿主,前面有人。]
白世欢脚步一顿,问道:“是谁?问霄仙君?”
系统用一言难尽的语气说道:[不止,还有一名女修。]
女修?白世欢想也不想便在自己身上贴了道隐身符。
系统出品的隐身符,就算是徐望卿也看不出来。
白世欢顺着桃花林往前走,不远处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女子说道:“仙君,这是家兄赠予的上古凤翎,我听说你正好需要,这便给你送来了。”
一阵微风吹过,桃花簌簌掉落,桃花雨下美人潋滟波光静静望着如松如竹的高大男子,花瓣飘落在两人身上,月光洒下,如梦似幻。
徐望卿淡淡出声:“不需要。”
陆虞淑轻咬下唇,柔声道:“这是家兄的一片心意,他只是想结两宗之好,并没有别的意思。”
一言一行全然与白世欢在藏书阁所见判若两人。
徐望卿眉眼不抬:“请回。”
陆虞淑不甘道:“仙君,我在微云仙宗守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算不能给我回应,难道连家兄所赠之物都要拒绝吗?”
徐望卿依然不为所动:“无功不受禄。”
陆虞淑眼角含泪,一双水目静静看着他,低声唤道:“仙君。”
徐望卿:“请回。”
她嘴唇嗡动,半晌说道:“仙君,无论如何,只要你一日没有道侣,我便在微云仙宗等你一日。”
她说罢,扭头就走。
白世欢靠在桃花树上,半眯着眼欣赏这出妾有情郎无意的大戏。
徐望卿还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桃花瓣落在他胜雪白衣上,留下一抹抹桃红,不得不说,不管是哪张脸,徐望卿这人都是长得极好的,瘦削的脸庞,挺拔的身躯,永远不会弯曲的脊骨,就如开在冬日的竹。
傲骨嶙峋又清冷干净。
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白世欢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盛之人。
白世欢忽然喃喃道:“怎么优秀的人,为什么我要便宜了别人?”
“出来。”徐望卿冷声道,目光直直看着白世欢的方向。
白世欢一惊,问系统:“系统,你的隐身符失效了?”
系统一言难尽:[我的隐身符没失效,但你头顶落了这么多花瓣下来,你能不能稍微躲一下?]
任谁看见掉落到一半的花瓣忽然不见也会起疑心的。
白世欢知道自己暴露了,干脆撕了符咒,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他面前。
认真说起来,他们已经近两个月没见了。
徐望卿见到她,表情不变,扭头便往回走,淡声道:“别跟上。”
白世欢又怎么会听,她快步跟上徐望卿,说道:“仙君,我之前在藏书阁受的伤又复发了,你得负责。”
她强调:“非常痛。”
徐望卿停下,表情平静:“何处?”
白世欢挽起袖子,将之前被徐望卿用上好伤药治愈的地方露出来,拇指大的伤口衬得手臂白皙如雪,她满脸认真:“仙君你看,它又流血了。”
那是她刚才用树枝划的,伤口新鲜得不得了。
徐望卿沉默,正当她以为他还会像上次一样用疗伤药敷衍她时,便听见他声音沉着道:“我若没有记错,我们该一笔勾销了。”
白世欢眨眨眼,若无其事道:“可我不想一笔勾销啊。”
徐望卿眉眼微沉,“你想一笔勾销便一笔勾销,你不想一笔勾销便可以由你说了算。”他扯了扯嘴角,“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完了,他是真的生气了。
白世欢叹口气,随即朝他扬起一个笑,“仙君,这你就误会我了,我从未想过要一笔勾销,我是为了仙君而来,没有得到仙君的心,我一日也不会放弃。”
得到之后呢?弃之如敝履吗?
徐望卿扯了扯嘴角。
徐望卿侧目看她,语带嘲讽:“问霄仙君的名头,当真是大。”
白世欢张了张嘴,“仙君,我虽仰仗仙君风姿,却从未执着于头衔,直到如今,我喜欢的人,便是仙君这个人,就算有一天仙君跌落神坛,我对仙君的心也不会变。”
静了片刻,徐望卿看着她,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世欢。”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唤她,目光沉沉,黑不见底的双眸看不清半点情绪,“你能不能说一句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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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欢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一字一句道:“我以心魔起誓,从今以后,我对仙君绝无半句虚言。”
她认真道:“仙君想知道的,能说的我便照实说,不能说的我便闭口不言,绝不会欺骗仙君。”
“如此,仙君可能信我?”
第四十九章 因为我对你太好了?
平静的湖面飞过一群剑羽鹤, 它们忽高忽低,时不时发出尖锐却不让人厌烦的叫声,湖面上泛着一叶扁舟,随着湖水自由自在的飘荡, 湖里的水晶鱼静静游荡, 倏尔围向扁舟, 倏尔又散开。
湖边还应该有一座小屋,小屋不会很漂亮,但也一定不简陋, 该有的东西都会有,小屋旁应该还种了很多花, 清香又不扰人,让人每天都能在花香里醒来。
白世欢如是想。
泠樾拍了一把白世欢的头, “你在想什么, 这舟的倒影呢?”
白世欢回过神, 幻境倏然消失。
泠樾眯着眼看她:“你今日怎么了?为何心不在焉?”
白世欢摸摸头,诚恳道歉:“师父我错了, 我继续。”
泠樾瞥了瞥她, “算了, 看你也没什么精神,改日再练吧。”
泠樾转身离开,边走边说道:“藏书阁有本书叫《幻天秘典》, 你若无事, 便去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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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欢依言去了藏书阁, 翻遍了前五层也没有找到泠樾说的那本书,她便直接去找了星辰长老。
“世欢。”星辰长老坐在一楼门前,见到她, 放下手中的笔,温和一笑,“我听说你闯九天玄塔时碰上了菩泠,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白世欢微微一笑:“多谢长老关心,我没事。”
“长老,我想问问,《幻天秘典》这本书在何处,我找遍了前五层也未曾找到。”
星辰长老想了想,说:“我对这书有印象,它不在前五层,应该在第六层。”
他笑问:“可是泠樾长老让你来的?”
白世欢点点头。
星辰笑了笑,说道:“第五层以上的书你拿不走,还得让泠樾自己来。”
白世欢:“……既是如此,我回去同师父说一声。”
星辰想了想,又道:“罢了,让泠樾来一趟可不容易,我去拿给你吧。”
白世欢立刻道:“谢谢长老。”她说着,从怀中取出《苍茫幻术》一书,“对了,我记得藏书阁里的书两个月必须还回来,这本书我拿出来够久了,这便拿来还了。”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长老你方才说,我借不走第五层以上的书,那这书我当初为何能拿走?”
她在藏书阁待过一段时间,这本书的封面和其中蕴藏的灵力,绝不是第五层以下能有的。
说起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书到底是谁拿给她的。
星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听对面的女孩又问道:“这本书原本应该放在第几层?”
星辰不想骗她,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斟酌着道:“此书后半部分是禁术,不可动用,故被掌门放在了第九层,至于你为何能拿走,大概是能自由出入第九层的人已经将这书替你借了。”
绝口不提是谁拿下来的。
白世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星辰长老回以温和的笑意。
她将书递过去,“那便麻烦长老替我放回去吧。”
星辰没有接,“你若是还没有看完,可以慢慢看,能出入第九层的人不受藏书阁规矩的约束。”
白世欢闻言,便又收了回来,这书确实博大精深,她连一半都没看完,更别说完全学会。
似是怕她追问,星辰连忙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去拿《幻天秘典》给你。”
白世欢:“多谢长老。”
星辰很快便回来了,他手里抱着一摞书,“这些本来就是泠樾长老收藏的书,只是她多年来未收徒,故将此书放入了藏书阁,如今既然有了你,你便直接将书拿走吧。”
泠樾的藏书是真不少,粗略一看,至少十余本,她听见星辰说道:“你先收进储物戒里,这里还有。”
白世欢依言,然后便见下一刻书桌上又出现了数本书册。
白世欢惊讶,“这些都是我师父的?”
星辰抿嘴一笑,“泠樾喜幻术,但凡有关幻术的典籍她便会不远万里寻来收藏,这一收藏便是许多年,后来又想收徒弟,将这些书传给弟子,只是迟迟没有寻到合心意的,一气之下便将书放在了藏书阁。”
“现在你来了,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白世欢愣愣看着这堆书,“这么多书,我都要看完?”
星辰失笑。
白世欢苦着脸将这些书一本不落地收紧储物戒,同星辰长老打了声招呼,便打算回揽雪阁,踏出藏书阁的那一刻,她脚步一转,去了问霄殿。
她思来想去,有资格上第九层还特意为她找书的,除了徐望卿没有第二个人选。
就算不是他,她也能赖到他头上。
白世欢径直去了问霄殿。
她穿过桃花林,正准备踏进殿门,便见徐望卿出现在了殿门前,他看向她,目光淡淡:“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世欢无辜眨眼,“仙君,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她将《苍茫幻术》取出来,递给他。
徐望卿没接,他垂下眉,不知再想些什么,半晌道:“不必还,以后这便是你的书。”
果然是他拿给她的。
白世欢抿嘴一笑,将书收好,“多谢仙君。”
“仙君,你特意为我找来这本书,让我有机会拜入师父门下,于我而言,是天大的恩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身——”
“不必。”徐望卿打断她,“以后你离我远一些就行。”
白世欢才不会听,她将后半句说完:“只好以身相许。”
“仙君。”她凑上前,一双水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轻声问:“仙君当初为何会送我这本书?难不成仙君对我一见钟情?”
徐望卿蹙眉。
白世欢继续道:“可仙君为何不接受我对你的好?”
她想了想,自顾自继续说:“我知道了,莫不是仙君觉得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
徐望卿眉头皱得更深:“莫要妄言。”
白世欢露出手臂上的龙契,说道:“仙君知道这龙契怎么来的吗?”
徐望卿瞥了一眼,冷淡道:“我不想知道。”
白世欢权当做听不见,“仙君担心我出事,特意同我结下的。”她抬眉看他,柔柔一笑,“我同仙君,曾经感情很是要好。”
徐望卿抬眸,冷嘲道:“是吗?”
他这态度,到底有没有想起从前的事?
白世欢一时间不敢瞎说,避重就轻道:“嗯,我们曾经在一片很美的湖边居住,以夫妻相称,每日泛舟游湖,打打鱼,种种花,仙君还曾为我洗手作羹汤,你我恩爱非常。”
“可惜仙君都忘了。”她幽幽看了他一眼,欲语还休。
徐望卿不动如山,面无表情道:“既然我们感情那么好,为何没有结为道侣?”
若两人成了道侣,结了道侣契,彼此间便能感应对方的存在。
可他们身上没有道侣契的印记。
白世欢镇定自若道:“仙君难道不觉得龙契比道侣契更能体现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徐望卿冷声道:“不觉得。”
白世欢:“没有关系,现在结道侣契也来得及。”
徐望卿懒得理她,转身欲走。
白世欢快步跟上,“仙君虽忘了我,我却未曾忘过仙君,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不远千里来寻仙君,仙君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终有一日会有让仙君重新爱上我的。”
徐望卿蓦然顿住脚步,白世欢猛然撞上他宽阔的后背,她揉了揉撞疼的鼻子,听见他问:“既然你如此深情,当初我们为何会分开?”
他语带嘲讽:“因为我对你太好了?”
白世欢忽然想起九天玄塔里发生的事,难不成,从那时起,他便知道了她与他曾经的关系?
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胡言乱语说过的话,她便恨不得回去把自己的嘴缝上。
白世欢深吸一口气,眼神晶亮诚恳:“仙君,你总让我说真话,我若说了真话,仙君会不会恨我?”
徐望卿看着她,没说话。
他还不够恨吗?他曾经恨到想要翻遍天涯海角找到她,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永远不得离开一步,他恨到想要啖其血吞其肉,彻底与她融为一体。
他恨,但恨到如今方知毫无意义。
到了今天他才知,原来从一开始,她的接近就是一场局,他的感情是她精心布置的牢笼,她从没真正爱过他,而他到了此刻,还是狠不下心杀她。
徐望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幽暗,他轻声道:“我不恨你,你别逼我恨你。”
白世欢仿佛又看见了他眼里的绝望,那双眼眸好像与当她初在幻境里看到的重叠了起来,那种难以形容的眼神偶尔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仿佛也能清晰地体会到了他身处绝境时的痛苦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