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那撼天动地的雷劫引得整个飞仙门瞩目,不少快要进阶的修士为此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进阶时也要面对恐怖如斯的阵仗。便是已经踏入元婴境界的修士都不敢妄言,自己一定能安然渡过。
虽然雷劫的最后一击是由七星掌门挡住的,但能以筑基期的修为,硬扛这般的雷劫到最后,实属不易。天道连降金光,让她连跨两个境界,直接升到元婴便是证明。
元婴的修为于在场的亲传弟子里已经属于中上流,若再算上修真时日的长短,那她更算得上是其中之天赋异禀的佼佼者。
昔日拖后腿的吊车尾学渣,一朝变身,直冲前列。
作为被超车的修士,心中自是酸涩难免。
作为目前榜首的修士,也顿感锋芒在背,随时都要被斩于马下。
与此同时,因为之前的冷眼相待,他们此刻也陷入了两难境况。
按理来讲,他们现在没了排斥燕婉的理由,自然是要同她友好交流,培养同门感情的。
可他们之前还对着她冷嘲热讽呢,现在凑上去且不是自打脸?还显得目的不纯,另有所图。
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椽子,各自停在原地观望。
这便造成了燕闲进入这殿中后,人人皆看她,却无人搭理她的状况。
数秒过后,入室弟子们不约而同的假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同身边人说起之前的话题。
大殿内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只偶有一两道隐晦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燕闲。
灵霄啧啧称奇:“人嫌狗厌,不愧是你。”
燕闲可不认,这分明是燕婉的锅,同她燕闲有什么关系。
她燕闲明明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之辈。
看出了燕闲想说什么,灵霄嗤笑出声。
燕闲也不同他客气,随手扔出一颗灵石砸他脑门,被灵霄在半空中截住,得意笑着,塞进嘴里“嘎嘣嘎嘣”。
他俩这一番看着亲近自然的互动,又引得暗暗偷看他们的亲传弟子们心生涟漪,暗有思量。
天衍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做自在峰的靠山?
天衍宗是个实力强劲的宗门,从闲逸道人那边论关系,与自在峰的交情也是很深厚的。
可是天衍宗毕竟是外宗,还同飞仙门有着嫌隙,这靠山拉得可说不上好坏……
正当殿中众人思绪纷飞之时,殿外响起一阵筝鸣,数道七彩流光直射而来。定眼一看便发现,原来是一方由七色琉璃彩带组成的扁舟,百余名紫霄宫弟子皆或站或倚于其上。
扁舟落地便化为朦胧雾气,萦绕在盛装打扮的紫霄宫弟子身边,更显得他们飘然出尘,不似人间客。
“紫霄宫风彩卓然。”
殿内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灵霄偷偷撇嘴,小声同燕闲道:“紫霄宫就喜欢搞这一套,尽弄些烟烟雾雾和闪瞎眼的光,遮遮掩掩弄得像见不得人一般。”
燕闲瞥他:“这叫舞台效果,同妆容一样,都是用来加强和点缀的。若都像你这般不解风情,美人岂不可怜。”
灵霄不服:“分明是你偏心,天衍宗搞这些烟烟雾雾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夸了。”
燕闲想象了下天衍宗那帮宽肩窄腰的剑修,于五光十色和雾气缭绕间闪亮登场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冷颤。
倒不是说有多丑,天衍宗那般气质身姿在那,怎么也不会丑的。
就是这种额外的点缀,放天衍宗身上就变得格外做作,说不出的突兀。就好比将竹子种在一堆玫瑰中间,多此一举不说,冲突的气质还将两者的可观赏性都大打折扣。
燕婉以前的穿衣打扮也是这般,单纯就是选了最不合适她的搭配。
燕闲也不辩驳,反问灵霄:“你做了什么亮相准备?”
灵霄一脸无所谓:“要做什么准备,吃顿饭而已,人来了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天衍宗的剑阵便远远飞了过来,同之前登飞仙门时一样。距离虽远,但齐整的阵型,整体的气质仍将凛然气势展露得淋漓尽致。
可这种亮相方式到底还是质朴无华了点,帅气还是帅气的,但是在紫霄宫的声光特效之前,不免落于下风。
燕闲用手肘捅了捅灵霄:“你剑呢?”
灵霄:“干什么?”
燕闲:“拿来我用一用。”
灵霄闻言又酸又醋,目光就变得委委屈屈。
燕闲安抚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灵霄这才掏出自己的那把重剑递给燕闲。
燕闲也不接过重剑,只轻抚剑身。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句话用在灵霄的这把剑上也是合适的,这是一把至刚至猛,重渝千斤的剑,使起来必是大开大合,一力破十会。
“好剑!”燕闲叹道。
灵霄握剑的手一紧,恨不得当下就把这把剑丢到燕闲看不到的地方去。
感受到持剑人的想法,灵霄手中的重剑也不满地震颤起来。
燕闲一笑,指尖运上灵力,飞快抹过剑身。
灵力夹杂着剑宗级别的纵横剑意,甫一接触剑身,就将灵霄这把剑刺激得剧烈一震。
伴随着一声龙吟般的出鞘声,灵霄这把青铜色的玄铁重剑竟爆发出飞虹般的剑芒,浑厚的剑气灌满殿堂,直冲云霄,引得云上天衍宗剑阵中的宝剑铿锵应和。
瞬息间,天衍宗的剑阵里剑意凌云,气贯长虹,清光肆意,便是那日月都要避其锋芒,整个天际都被映照得黯然失色。
殿内飞仙门和紫霄宫的弟子们震惊难语。
将整个天幕都化作展示舞台的燕闲,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指,向灵霄一拱手,真情实感状称赞:“灵霄真人,好剑意!”
殿内众人醒过神来,纷纷附和。
“灵霄真人不愧是少年英才。”
“此等剑意,举世难寻!”
“天衍宗后继有人呐。”
灵霄僵着脸收下了夸赞,回头便对燕闲龇牙咧嘴威胁示意。
燕闲柔柔一笑,满脸无害。
天衍宗的弟子们降落后,纷纷向灵霄行礼,完了一个个皆宝贝地抱着自己的剑,满眼欣喜。
剑意对剑修的重要性不亚于悟道,凡尘有一句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对剑修来说,为了能悟上一道剑意,便是刀山火海也去得。
如此纵横的剑意,对剑修们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便是只记上一丝半缕,也能受益匪浅。
不过是出席一次宴会,竟然能有此意外所得,弟子们自然是欢喜非常,若不是出门在外不可太过张扬,他们都要将灵霄当祖宗供起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到了飞仙门的高阶修士注意。长老护法供奉等人本来同七星掌门一起在后殿稍事休息,等着最后时刻出场,此刻却也按捺不住。
“这是那灵霄引出的剑意?”执法堂的元长老忍不住蹙眉,“他修炼方才百余年吧?这等剑意,天衍宗难道要再出一个燕闲?”
惊世峰的无极道人正在闭关,他的首徒代师出席,此时也是忍不住开口道:“天衍宗不过出了一个燕闲,便在十大宗门顶端站稳了数百年,若是再出一个飞升的,那可不太妙……”
另有一位护法附和:“飞仙门里不说我们这些修为几乎止步的老家伙,新生一代里也好些年没出现天赋尤为突出,有望破境而上的弟子了。”
元长老沉吟片刻,转向惊世峰的首徒问道:“无极道人此番闭关可有破境希望?”
首徒摇头道:“师尊闭关得匆忙,没有留下什么话来,我不敢妄自揣测。”
众人闻言皆是长叹。
修真这条路虽说着众生平等,但天赋差异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
修行如逆旅,不进则退。虽外表看不出年龄,但各位修士心中都有数,修行时间越长,还能突破的可能性反而越低。
在座的长老护法们,很多都已经放弃了自身的修炼,转而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门下弟子身上。可天赋难得,像闲逸道人那般天赋绝伦的,千年内也寥寥无几。
要论起飞升,那就更少了,只闲逸道人一个。
谁能料到,天衍宗数百年前才出了个燕闲,如今竟然又有一灵霄横空出世。
天衍宗竟这般得天道厚爱?
“我们门下当真没有什么能与之抗衡的人物?”元长老不甘心。
众人面面相觑,一护法斟酌着回道:“若灵霄这剑意能挥洒自如,那我们飞仙门中是当真没有……若他只是机缘巧合,倒还有几个有点可能性。”
说着他将门内青俊一一数过,最后道:“……掌门那个最小的徒弟,含星倒也是个好苗子。天赋可观,修炼岁月尚短,境界提升便已相当迅速了。前段时间的雷劫还得了天道眷顾,也算是一番造化。”
既说到了雷劫就不得不提到自在峰,护法犹豫了下,接着道:“自在峰的燕婉……有些说不好。年幼时候看着是个适合修炼的,长大了却也就那样。但前不久又连跨两境,是个不太好估测的人物。”
“……她是不好说。”说到燕婉,元长老心中更为复杂。毕竟他自家闺女元诗琪和燕婉之间还有些纠葛,眼看着就要进同一个坑,可他这当爹的还真就管不住。
他想了想叹道:“只盼着这次大比,能多涌现出几个天赋人物吧。”
这一番深入讨论,更引得忧虑重重。
元长老心下沉沉,看到一旁不说话的灵禽局长老便不由问道:“老秦,你怎么看?”
灵禽局的长老秦风被他一问才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我的鸡定是惊了。”
“啊?”元长老懵了。
“你不是在问对那灵霄的剑意如何看吗?”秦长老满脸忧愁,“这般肆意的剑意,我的鸡定然是惊了。这几日肯定生不出蛋来。这种实验变量……”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显然又是沉入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元长老的问题得了一通鸡同鸭讲般的回答,他虽也习惯了秦长老的性格,但此刻还是气得不轻。
“掌门,你看他!”他气呼呼地一挥袖,向七星告状。
七星低垂眼帘端坐于上首,没有参加讨论,却也将底下的言论尽收耳中。
此刻被元长老点名,他什么都没说,只起身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赴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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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长老等驾临,正式开始宴会时,燕闲还是同天衍宗的人坐到了一起。
毕竟灵霄别别扭扭倔起来的时候,还怪难哄的。
不过燕闲也没有直接坐进天衍宗的队伍里,而是找了负责宴会的师姐,将代表自在峰的位置放到了天衍宗的旁边。
宴会席位设置时,将飞仙门放到了正中居上,天衍宗和紫霄宫各居左右。燕闲将位置一换,她就坐到了飞仙门的最边侧,紧靠着天衍宗,差不多正对着紫霄宫。
酒宴自有一番辞令,掌门说完场面话后,在场修士就开始推杯问盏,联络交情,互通有无。
燕闲比较馋又比较懒,乐得坐在最边缘,以免被人打搅吃喝雅兴。她的身侧有灵霄,两人一个喝酒吃肉,一个嘎嘣嘎嘣啃灵石,偶尔闲谈两句,看着都是闲人免近的模样,便没有什么人不开眼,非要上前去招惹他们。
不过燕闲撑着下巴,有一口没一口小酌酒水时,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侵扰。
灵霄一双圆瞳滴溜一转便灵活地扫了一圈,然后他掀起猫唇对燕闲嘲讽道:“我还道是谁呢,又是一女修。你这到处撩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燕闲抬眸,目光便正正撞上了那位女修。
这是位挺美的女修,燕闲看她第一眼时便被她的脸吸引了注意力。
肌肤胜雪,娥眉青黛,一双眼睛如清泉流水,细看便觉脉脉含情,是个秀色可餐的大美人。
美人坐在紫霄宫的所在的座位上,见燕闲看她,她倒也不慌,举杯向燕闲遥遥相祝。
“嗯……”燕闲摸了摸下巴,回灵霄道,“我可没撩过她,她倒是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位紫霄宫的陌生女修正是舒师妹,舒芷葶。
舒芷葶向燕闲祝完酒,放下酒杯时眼中还含着笑意。但她心中却早已阴沉如水:“系统,怎么回事?不是说燕婉出席的几率1.8%吗?”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回答道:“根据已知情报计算,燕婉出席的几率确实为1.8%,请宿主多加收集情报。”
“#@¥!%¥%”舒芷葶在心中爆了粗口。
就知道这系统不靠谱!什么燕婉出席几率1.8%,元诗琪出席几率98%,席方凯出席几率95.5%,竟是没有一个作数的!
她到了这边才发现,这次宴会,飞仙门出席的只有亲传及以上等级的弟子,那席方凯现在不过是区区入室弟子,如何能出席!
还有那元诗琪,按理来说,她作为亲传弟子应该是要列席的,但就是找不见踪影。
唯有那个本该心魔缠身的燕婉,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吃吃喝喝。
这剧情哪哪都不对!
一定有哪里出了差错,舒芷葶端着酒杯站起身,向飞仙门的席位走去。
飞仙门的与会人数最多,所以席位占地面积最为广阔,舒芷葶随意眼睛一扫,便找着了目标。
“这位师兄,我敬你一杯,此次联赛还望师兄多多关照。”舒芷葶冲着一位修士甜甜笑道。
被她选中的这位修士外表粗犷,胸肌鼓起,两臂肌肉尤为狰狞。一看就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
最妙的是,这位坐在执法堂的位置上。
执法堂本就执掌飞仙门全宗门的秩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经手,消息自然灵通,而且元诗琪便是出生于执法堂,没有地方会比这里更适合探听她的消息了。
“哦哦……”被她突然找上门敬酒的壮汉修士有点懵,他略有慌乱地放下手中的大鸡腿,大手掌捏住小酒杯向她回礼,“祝师妹联赛表现精彩。”
舒芷葶看着他油汪汪的手指捏着杯子,心中暗自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仰头敬完酒后,她又亲亲密密凑上前去问道:“师兄,你认识元诗琪师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