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美珍眼泪掉下来,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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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孟婵一夜没睡,抱着膝盖蜷缩在小小卧室的墙角,枯坐至天明。
直到清晨第一道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她才抬起头,对上那道刺眼的阳光。
也许是在黑夜里待了一整晚,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脸色有些惨白。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
她撑着疲倦的身体从地上起来,打起精神,一边扎头发一边去浴室洗漱。
她没忘记今天还要参加个招标会,洗漱好,认真化了个妆,再换上衬衫和裙子,站在镜子前露出个微笑,瞬间又变回平时充满活力的样子。
任谁也看不出她昨晚大哭过一场。
孟婵拎着包从卧室里出来,徐美珍已经起了,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早餐。
孟婵看着妈妈的背影,鼻子一酸,险些又要掉下泪来。她强忍住,走过去,撒娇地从身后抱住妈妈,下巴搁在妈妈肩膀上,“吃什么呀妈妈。”
徐美珍笑,说:“熬了你喜欢吃的红豆粥,还蒸了饺子。”
孟婵笑,下巴仍搁在妈妈肩膀上,撒娇道:“闻着就好香。”
徐美珍笑笑,由着女儿抱着她撒娇,一边搅拌锅里的红豆粥,一边问:“今天还去工地吗?”
孟婵道:“今天下午才去。上午要陪我们老板去个招标会。”
“远不远呀?有车来接你吗?”
孟婵笑,说:“不远。我一会儿打个车就过去了。”
徐美珍点点头,叮嘱道:“天气越来越热了,你自己在外面工作要小心中暑,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妈妈。”孟婵软软地撒娇,仿佛回到小时候,妈妈的怀抱永远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她永远不会长大,永远是个小孩子。
吃过早饭,孟婵和妈妈告别,叮嘱妈妈记得吃药,跟着才拎上包出门。
庆幸举办招标会的地方离她家不算远,她打个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到的时候时间还有宽裕,远远就看到林晋阳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打电话。
她走过去,冲林晋阳露出个笑脸。
林晋阳正等她呢,挂了电话,就问:“吃早饭了吗?”
孟婵道:“在家里吃过了。”
“行。那咱们先进去准备一下。”林晋阳说着就往里走,边走边问:“资料都带齐了吧?”
“嗯。都带了。”
一场招标会下来,结束时已经十二点。
林晋阳想留下来等结果,中午带着孟婵在外面吃午饭。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楼里的空调开得太低,孟婵觉得头晕。
林晋阳让她点菜的时候,她也没什么胃口,只给自己叫了杯水。
林晋阳一边点菜一边跟她贫嘴,“小婵,你不会是对着我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吧?我承认我平时是对你剥削多点,那不是能者多劳嘛。再说了,你那份分红我可没少你的。”
孟婵有点头晕想吐,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上,更没有精力跟林晋阳贫嘴,有些没力气,“你安静一点好不好。好吵。”
林晋阳本来还想跟孟婵辨两句,心说谁是老板啊。居然嫌他吵。
结果抬起头,就见孟婵脸色苍白,他愣了下,问:“怎么了孟老师?不舒服?”
孟婵的确很不舒服。
她怀疑是刚才在楼里吹空调吹得太久,出来又被太阳暴晒,有点中暑了。
听见林晋阳问她,她实在有点撑不住,强撑着坐起来,和林晋阳说:“我真有点不舒服。老板,我请两天假好吗?”
林晋阳虽然是个抠抠搜搜的资本家,但还不至于没有人性。看见孟婵这样,立刻就给她准假了,拧着眉很担心地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应该是有点中暑,我回去吃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孟婵没让林晋阳送,收拾起包包就走了。
从餐厅出来,太阳更烈。
孟婵只觉得被太阳晒得快要晕倒了。
她想到前面的的士站去打车,走了几步路就头晕想吐。她实在撑不住,扶着树干蹲到地上。
庆幸这个时候傅南璟的电话打过来救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接起电话,听到傅南璟的声音,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南璟在电话那头听见孟婵在哭,心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眉心一下拧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孟婵只是哭,仿佛此刻所有的委屈和无助都只能告诉傅南璟。除了傅南璟,她甚至不知道还能向谁倾诉,还有谁能安慰她。
傅南璟听孟婵越哭越凶,几乎想也没想,拿上车钥匙就快步走出办公室,无视正要来汇报工作的助理,边走边问:“孟婵你在哪儿?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第17章 “傅南璟,我刚刚梦见你了。……
傅南璟找到孟婵的时候, 她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正是正午暴晒的时候,路上没几个人。
孟婵因为难受,整个人弯着身子趴在膝盖上。
傅南璟在车里一眼就看到了孟婵, 他眉心紧皱,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他甩上车门下车,大步走向孟婵。
孟婵听见车门甩上的声音,知道是傅南璟来了。但她太难受,没有抬头, 直到傅南璟蹲下来, 手摸上她额头。
一定是她的额头太烫,引得傅南璟脸色沉得厉害,声音也沉, 责怪她, “烧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出来工作?我和你说的话, 你全都当耳旁风了?”
孟婵难受得厉害, 只觉得身子又冷又热,没有精神和傅南璟顶嘴。她把额头埋在傅南璟掌心,一句话没说,眼泪先掉下来。
傅南璟感觉到孟婵掉在他掌心的眼泪,一瞬间只觉得手也烫, 心也烫,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了。
他该庆幸, 孟婵在难受无助的时候还知道打电话给他, 说明她多少是依赖他的。
他把孟婵从椅子上轻轻抱起来,一句话没再说,上了车,把她放到副驾驶, 跟着就开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孟婵已经在傅南璟怀里睡着了。
傅南璟没叫醒她,抱她去主卧室,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跟着到客厅去打电话,问医生什么时候到。
电话那头,李助理正带着医生赶过来,听见傅南璟已经有些不耐烦,连忙说:“马上就到了傅总,这个点稍微有点堵车,大概还有十分钟。”
“赶紧。”傅南璟皱眉,说完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李助理一边开车一边稍微松了口气。
江医生在旁边问:“傅总家里是有谁病了吗?”
傅南璟回国不久,江医生是新来的家庭医生,对傅家的事并不了解。
李助理道:“是傅总的女人。正得宠呢。你待会儿可得仔细点。”
江医生倒不八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到了家里,傅南璟已经等得不耐烦,见医生来了,直接带他去主卧。
孟婵仍在昏睡,且睡得很不安稳,身上一直在出冷汗。傅南璟把空调开低,又怕她冷,给她盖了厚被子。
傅南璟已经焦头烂额,同医生说:“发烧,而且一阵阵地出冷汗,不知道是不是中暑。”
“我马上看看。”江医生赶紧走到床边,边开药箱边问傅南璟,“傅总,量过体温吗?”
“五分钟前量过,烧到38度7。”傅南璟拧着眉,一双眼睛就没从孟婵身上移开过。
医生从药箱里拿出一张退热贴贴到孟婵额头上,跟着才拿出听诊器。
傅南璟坐到床边,眼睛盯着医生,“怎么样?”
江医生仔细听了一会儿,之后才取下听诊器,“没什么大事。应该是没休息好,抵抗力不足感冒引起的发烧,先挂两瓶水把烧退下来。”
孟婵这个时候已经醒了,只是仍然觉得很累,看到医生在旁边,也乖乖的没有说话。
医生见她醒了,又问了些她的症状,孟婵嗓子干干的,说:“可能是昨晚没有睡觉,今天上午又在空调房里待了很久,出来又被太阳暴晒……就突然很头晕。”
“这是中暑了。没什么,我开点药,挂两瓶水把烧退下去就好了。”
孟婵点点头,之后才抬起头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蹙着眉看她,始终没有讲话。
等到江医生给孟婵挂好了水,和李助理到客厅去了,卧室里只剩下孟婵和傅南璟两个人的时候,傅南璟才在床边坐下来,盯她半晌,终于出声,“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一晚不睡,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孟婵望着傅南璟,因为生病,苍白的小脸瞧着让人心疼,小声说:“我睡不着。”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傅南璟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她对他没有防备,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问傅南璟,“傅南璟,你说,我妈妈会不会离开我?”
傅南璟一愣,他看着孟婵苍白的小脸,看着她克制不住掉下来的眼泪,看着她期盼望着他的眼神,一瞬间只觉得心头隐痛。
他看她许久,终于伸手替她擦眼泪,平静而坚定地说:“不会。”
他看着孟婵的眼睛,嗓音很低,眼神却笃定,“孟婵,相信我,阿姨不会离开你。”
孟婵满眼泪光地望着傅南璟,一定是他的眼神太笃定,忽然给了她无尽的勇气。
她没忍住,伸出那只没有打吊瓶的手搂住了傅南璟的脖子。
傅南璟微微俯身,由着孟婵抱他。
孟婵把脸埋在傅南璟颈侧,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傅南璟一点没有嫌弃她,手搂在她腰间,由她抱了很久。久到他脖子开始酸,才在她耳边,带笑低声说了句,“孟婵,我脖子快被你吊断了。”
孟婵听见傅南璟的话,这才松了手。
傅南璟直起身来,看孟婵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没忍住笑,从床边抽了纸巾给她擦脸,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孟婵摇摇头,可怜巴巴地望住傅南璟,“我想喝水。”
傅南璟给孟婵擦干净脸,跟着才说:“等会儿。”
他起身到外面客厅去接水,李助理和江医生还等在外面,见傅南璟出来,接了一大杯水又进屋去,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敢吭声。
孟婵喝了些水后,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也许是挂着水的缘故,她身上的热慢慢退下去,睡得比之前安稳很多。
傅南璟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摸一摸孟婵的额头,看她的体温有没有降下去。
两瓶水挂了快两个小时,水快挂完的时候,傅南璟才出去喊了江医生进来。
江医生给孟婵拔输液针,同傅南璟说:“傅总,孟小姐烧已经退下去了,等她醒了以后给她吃点清淡的东西,吃完东西再吃药。药我都放在客厅茶几上,什么时候吃怎么吃上面都写好了。”
傅南璟嗯了声,没多问什么,让李助理送江医生回去。
人走后,家里静下来。
傅南璟在床边守着孟婵坐了会儿,见她睡得安稳,身体也没再时冷时热,总算放下心来,替她盖了盖被子,这才起身到外面去处理工作。
孟婵这一觉睡得格外久,久到她感觉自己做了好多个梦,梦里她见到好多人,有爸爸,妈妈,有傅嵊,还有傅南璟。
她睡得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只知道外面天已经黑了,房间里静悄悄的。
她有些怕,鞋子也没穿,光着脚就下了床。
打开卧室门,看到傅南璟好好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办公,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傅南璟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见孟婵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不由得沉下脸色,“怎么不穿鞋?”
说归说,到底舍不得责怪孟婵,起身走到卧室,帮孟婵把拖鞋拎出来。
孟婵这时候已经自己走到沙发上去坐了,只一双脚仍踩在冰凉凉的地板上。
傅南璟拎着拖鞋过去,在孟婵旁边坐下来,弯下身去帮她把两只脚穿上拖鞋。
孟婵难得地乖巧,一点也没有动,由着傅南璟帮她穿上拖鞋。
她看着他,心中有些无言的感动。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傅南璟的头,小声说:“傅南璟,我刚刚梦见你了。”
“是吗?梦到我什么了?”傅南璟饶有兴致。
他帮孟婵穿好鞋子,跟着就把茶几上他事先熬好的白米粥端给孟婵。
孟婵伸手接过去,看见碗里温温热热的白米粥,有些发怔。
她抬起头,望向傅南璟,“这是你熬的?”
傅南璟看她一眼,“不然呢?难道是地上捡的?”
孟婵看着傅南璟,只觉一颗心更加感动。
她小声说:“谢谢你,傅南璟。”
傅南璟不承她的谢,并且有些莫名烦躁,他盯着她,声音有些冷,“你对我是不是就只有谢谢两个字?”
孟婵愣了愣,她望着傅南璟,嘴巴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傅南璟并不想为难孟婵,尤其她此刻还在病中,他舍不得看她为难的样子。
转移话题道:“算了。你刚刚不是说梦见我?梦见我什么了?”
他盯着孟婵看,总觉得孟婵梦见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见孟婵轻轻抿了下唇,犹豫了几秒,才看着他,小声说:“我梦见你恨我。”
傅南璟看她良久,最后倒是笑了,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让我恨你?”
孟婵摇摇头,“不知道。梦里你对我很冷淡。我梦见你要坐船出海,我追在后面一直喊你的名字,可不管我怎么喊你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你好恨我。”
孟婵看着傅南璟。她刚刚做了好多个梦,唯有这个梦境最清晰。梦里的傅南璟真的好恨她,恨到不愿意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