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溪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茶博士,“若是我现在就想要呢?”
茶博士眼睛瞬间就直了,扫了一眼旁边正低头拨弄算盘的掌柜,迅速从他手里拿过那张银票,麻溜地揣进怀里,将二人迎进去,“小的想起来二楼有一座靠窗的雅间还空着,二位里面请。”
花玥惊讶地看了一眼百里溪。
他笑而不语,拉着她上了二楼雅间。
花玥才一坐定,那茶博士已经斟好茶水,一脸谄媚,“二位吃点什么?”
百里溪看也没有看菜牌,点了几样素菜与甜点。
花玥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他托腮看着她,“我若说我与姐姐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姐姐信不信我?”
花玥点点头,“信的。”
可正因为相信,她心底越觉得愧疚。
她怎么能这么欺骗一个人类少年的感情,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可他却一点儿也没有怪她,还请她吃东西。
她想送点什么给他,可摸了老半天也没摸出什么东西来,只好作罢。
她本就不善言辞,他也不说话,雅间内一时静默下来。
隔壁的春风如意楼里的热闹顺着风声吹进雅间内,更显得寂寥。
花玥见少年托腮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道:
“你,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他回过神来看她,“不知道。
也许会去做一件不知对错的事情。”
“什么叫不知对错?”
花玥稀奇。
他笑而不答,却问她:
“姐姐以后还会回来这里吗?”
花玥摇头。
他突然俯身上前,伸手拦住她的腰,将她拉至跟前。
两人的距离尽在咫尺,呼吸相闻。
花玥对上他墨如点漆的眼眸,咽了咽口水,“你,你想要干嘛?”
他喉结滚动,哑声道:
“我想亲一亲姐姐可以吗?
就当道别。”
不等花玥说话,他已经低下头去,蜻蜓点水似的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唇,然后迅速离开。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茶博士送了酒菜进来。
等茶博士出了雅间关上门,花玥都还没反应过来,抬眸迅速地看了一眼坐在那儿眼观鼻鼻观眼,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少年,一时之间,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姐姐多吃点儿。”
他若无其事的将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她盘子里,自己却什么也没吃,只是自顾自地饮酒。
花玥不时抬眸看他一眼,却见他至始至终都没再看她一眼,只一味饮酒,或是给她夹菜,就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吃饱了肚子,目光停留在他面前的酒壶上,默默地把酒杯递到他面前,“我也想要尝一尝。”
他这才抬眸睨她一眼,“不行!”
“为何?”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声音低沉。
“我怕姐姐饮醉酒之后会对我说一些是是而非的话,做一些情不自禁的事。
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又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花玥被他噎住,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见他眼尾晕出一抹薄红,星辰一般的眼眸映着陵城河上的河景,似染了醉意,眸光潋滟,摄人心魂。
她连忙端起手边的茶水给自己压压惊。
一壶酒饮罢,他搁下杯子,“姐姐还想吃什么?”
花玥摇摇头。
他叫来茶博士结了帐,牵着她出了香满楼,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花玥也不知他去那儿,只跟着他走。
两人一会儿的功夫走到陵河岸上。
今晚的月色很浅,风很轻,最热闹的当属陵河上那些唱着咿咿呀呀的小曲儿的花船。
花玥不时抬眸看向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却一直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饮醉了酒的少年,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两人也不知围着陵河岸走了多少圈,他这才停下来,道: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去哪儿?”
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当然是回住的地方。”
、“哪里?”
“老地方”
*云来客栈。
掌柜的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金童玉女似的少年人,道:
“真要两间房?”
百里溪“嗯”一声,看了一眼早就困了的少女,“姐姐不如先上楼等我?”
花玥打了个哈欠,“如此也好。”
掌柜见那红衣小仙师上了楼梯,把钥匙递给眼前的少年,低声道:
“小两口吵架了?”
百里溪点点头,“她要与我和离,怎么都劝不住。”
掌柜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夜里好好在床上哄一哄,准好。”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在二楼拐角处等自己,道:
“我尽量试试。”
他正要走,掌柜的叫住他,又递给他一把钥匙,笑道:
“您托我找的屋子我已经找着了,您明天带她过去看看,说不定她一见着就好了。”
“谢谢掌柜的。”
“那都是应该的。”
掌柜的从柜子底下摸出一壶酒,“这是我的私人珍藏,好好哄哄,准好。”
百里溪道谢后拿了酒上了二楼,将困得似乎连眼睛渡睁不开的花玥领到从前住过的屋子旁边的那一间,体贴地替她开了门。
“姐姐今晚睡这儿。”
花玥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见她困得都找不着北,进去替她点了灯,将手里的酒递给她,道:
“若是姐姐明天早上要走,不必告诉我。”
花玥闻言顿时清醒了些,抬眸看着眼前始终面带浅笑的少年,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想,若是他耍无赖地的闹闹她,非要她留下来或是带她一起走,她反而可以想出一百种理由来拒绝他,可他如今这个样子,反倒叫她不知所措。
她愧疚地无以复加。
多好善解人意,知书识礼的好少年,可她偏偏想不起来为何与他做了夫妻,倒叫他伤了心。
她太不是东西了!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眼睛泛红,“那我走了,姐姐多保重,后会无期。”
他说完转身去了从前住的那间屋子。
花玥在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开了那酒喝了两口,又抱着酒坛子叹了数口气,这才熄灯睡觉。
她睡到半夜,总感觉屋子里有人,立刻从床上起来,伸手一指,烛台的蜡烛倏地一下亮了,昏黄的光迅速填满整间屋子。
她定睛一看,果然见窗口上正坐着一玄衣斗篷的男子。
花玥呆呆看了他一会儿,随即惊道:
“晏无崖!”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迅速跳出窗子。
花玥正欲追,突然听到隔壁屋子传来一句叫声。
不好,百里溪出事了!
她赶紧跑到隔壁屋子,一把推开门,才一进去,就闻到里面一股血腥味,一浑身是血的百里溪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花玥顿时惊得魂儿都没了,疾步上前把他扶起来,又见他胸前萦绕着一团黑气,扯开他的衣衫一看,只见他白皙的胸前上前印着一个清晰的手印。
她心里不知为何怕得厉害,颤抖着手覆在上面给他输入灵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面色由青转红,幽幽醒转。
花玥一颗提着的心终于回到肚子里,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急道:
“你有没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把抱住她,瑟瑟发抖:
“姐姐,刚才有个着黑衣斗篷的男人要杀我!”
花玥想起方才那人,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轻轻拍拍他的背,低声道:
“他为何要杀你?”
“他说,他是姐姐的夫君,姐姐却背着他与旁人定了血契,所以他要杀了我,这样便能解了姐姐的血契之约。”
花玥心里咯噔一下,忙道:
“你放心,有我在,必不会叫他得逞!”
少年抖得厉害,“他还说,姐姐总有顾及不到我的时候。
只要姐姐一走,他就立刻来杀了我!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带你一起走!”
“真的吗”他松开她,吸吸鼻子,“姐姐千万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
我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连累姐姐的人!”
花玥对上他噙着一抹水光的眼,想起他方才差点死在晏无崖手里,只怪自己拖累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一点儿都不勉强!”
百里溪再次紧紧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声音却透着些许惊慌,“姐姐待我真好,我便是立刻为姐姐死了也值了!”
花玥更加愧疚,“不许胡说八道!
快些睡吧,明天一早就要走。”
她替他盖好被子,转身正欲走,谁知被他一把擒住手腕。
他抬眸看她,眼神里透着恐惧:”姐姐今晚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第96章
花玥看着床上似受惊过度的少年, 安抚似的摸摸他的手,“那你等我会儿,我去隔壁拿点儿东西。”
他这才松了手, 乖巧的点点头, “姐姐快去快回。”
花玥怕他等急了,迅速到隔壁屋子拿了桌子上剩下的半坛酒回来。
床上的少年倚在床头看着她, “姐姐就是去拿酒?”
花玥点点头,见他雪白的里衣上到处都是血迹, 就连床上也是,伸手施了一个清洁法诀, 替他清理的干干净净,这才道:
“你先睡吧,我替你守夜。”
他墨如点漆的眼眸盯着她搁在桌子上的酒, 道:
“姐姐为什么喜欢饮酒?”
花玥摇摇头,“不知道, 就饮了酒之后, 觉得高兴。”
他道:
“姐姐今晚是因为他出现所以不高兴吗?”
花玥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手撑着脑袋的美少年,目光在他略微有些松散的领口略过,连忙收回视线, “并没有。
我只是,我也不知道。
我虽要杀他, 可我却并没有因为他不高兴。”
她说完, 似又觉得这个说词不好,接着道:
“当然, 他打你肯定是不对的!
百里溪,你, 你别怪他,这事儿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活着——”她说到这儿住了口,仰头灌了一口酒,又叹了一口气。
百里溪盯着坐在窗前对月小酌的红衣少女,见她因为饮酒雪白的脸颊上染了一抹红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昏黄的灯光的缘故,清澈的眼神里似承装了一些心事一般,生出一丝惆怅之色。
他的心剧烈跳动,忍不住坐起身,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从她手里拿过酒,饮了一口,低声道:
“姐姐如果见着他,还要杀他吗?”
她垂眸不语。
他心中酸涩,又饮了一口酒。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眸看他,眼波流转,流露出一两分媚态。
从前木头似的美人像是多了些许人味,眸光流转之间,慑人心魂。
他总觉得她这次苏醒似是与从前大不相同,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兴许是饮酒的缘故。
她饮了酒之后总是这般勾人。
他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压压惊,将心底旖旎的心思压下去。
若不然被她毫无意识地撩起了火,苦的还是自己。
她亦不言语,只一味饮酒。
一直到一坛子酒饮完,她又长长叹了口气,自叹得他一颗心跳得越发厉害。
她也不知是不是饮醉了,突然捉着他的手,郑重道:
“百里溪,若是可以选,我希望我永远是一棵树。”
他抬眸看她一眼,见她愣愣坐着,湿漉漉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他伸手摸摸她的脸,柔声道:
“姐姐怎么了?
是因为晏无崖吗?”
她轻轻蹭蹭他的手心,低声道:
“不知道。
也许这条路太远太长,我有些累了。”
她说着推开窗子,仰头看着天空稀薄的月色,傻呵呵地笑起来、“百里溪,你瞧,人间多美。”
百里溪托腮看着她染了醉意的绯红脸颊,低声道:
“确实很美”她伸手关了窗,将人间美丽的风月关在窗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困了,睡吧。”
百里溪见她走路不稳,一把把她扯回怀里,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到床边,小心放到床上去。
她呆呆看他一会儿,竟又嘻嘻笑了起来。
百里溪叹息一声,知道她方才说那些话,果然是醉得厉害。
他替她脱了鞋,伸手想要解了她的腰带,谁知她一把摁住,气鼓鼓的瞪着他,“岂有此理,你想要做什么?”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我能做什么,当然是替姐姐脱了衣裳好睡觉。”
她不肯,滚到里面去,背对着他,哼唧两声,“不要!”
他伸手在她腰上挠挠,“为何不要,姐姐从前可从不在意这些。”
她最是怕痒,赶紧往被窝里滚去,轻哼,“反正我不能脱,你也不准挠我痒痒!”
他看着她娇憨可爱的模样哑然失笑,心里实在痒痒,脱了鞋子钻进被窝里,伸手将她卷进怀里,叫她趴在自己胸前,轻声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