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 有如针刺，让本就心虚的闫素素更觉得不舒服。
可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现在也明白，只要她脸上表情有一点差错, 她这辈子就完了。
构陷上品闺秀是什么罪过, 她抄了那么久的书, 自然清楚。
只是她到现在仍想不明白，这春宫图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
楚灵玥的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揶揄她一下, 眸光便从她脸上淡淡移开。
扫了那几个战战兢兢的闺秀一圈，对女捕头道：“臣女平时忙着精进学识, 加上还得完成棋院掌院石不禹先生给臣女布置的功课，实在没空跟别人生嫌隙。大人若不信, 可询问与臣女同堂上课的闺秀, 臣女平日可与她们拌过一句嘴？”
一直站在一侧的罗茵蓉听见这句话, 特想大声反驳一句：“你跟本小姐拌过嘴！”
虽然不是在学堂而是在学舍，但楚灵玥怼过她是事实。
但这种场合, 她怎么敢把这句话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构陷楚灵玥与她本就无关, 她这时候跳出来, 岂非要给自己惹一身骚吗？
所以，只能气急败坏地瞪着楚灵玥，干上火。
南宫琰听见这话却是一讶, 看着楚灵玥的眸光中有了三分不高兴。
石不禹那个倔老头又给你布置什么功课了？怎么不跟我说？
小青这时站出, 行了一礼, 道：“大人容禀！我家小姐虽从未主动与其他小姐有过冲突，可是有些人偏偏嫉妒我家小姐，偏偏爱找我家小姐的茬儿！”
她指向闫素素和另一个闺秀, 接着道：“我家小姐之前为保护公主受伤，本该在医馆歇着，可是我家小姐怕耽误课业，坚持拄拐来上课。这二位就一直在冷嘲热讽我家小姐，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那日冷嘲热讽的当然不止她们两个，还有沈婉瑜和罗茵蓉。
但碍于一个是江北沈家的嫡千金，一个背后有四大门阀上官家，而且她们两个也的确和这件事没关系，没必要现在把她们也点进来。
司法司的背后是睿王，沈家是他的拥护。
上官家虽站寰王，但睿王也不会轻易得罪。即便现在点了她们俩，想必司法司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反而容易给楚灵玥带来更多的麻烦。
现在她处理跟世子的关系就够让她麻烦的了，她可不想再多几个麻烦出来。
谁不想清清静静过日子呢？
感受到南宫琰凌冽视线，闫素素和另一人赶忙慌张道：“冤枉！我没有！”
姜清涵走出，道：“小青说的没错，玥儿那天去学堂，大家都看见了。玥儿虽与她们没过节，可保不齐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玥儿的。”
她看了南宫琰一眼，又道：“玥儿是这次大考女状元，又得世子亲笔金榜题名，恐怕，有不少人都在妒忌玥儿，想除之而后快吧！”
南宫琰的脸色又沉一分，环视着所有闺秀，冷冷道：“嫉妒？本世子亲笔金榜题名这次大考女状元，是奉皇上的旨意。你们若是能比她优秀，自然也会获得皇上圣旨嘉奖和本世子亲笔题名的殊荣。”
他虽冷着脸说，但心里却是欢快的。
本世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卿卿爱妃比她们优秀，爱妃一定很高兴！
一高兴说不定今晚还会给我搂搂亲亲摸摸，继续造娃运动！
反正明后两天是休沐日，玥儿答应逢休沐就回世子府，今晚她就得回去。
玥儿画了那108页的姿势，昨天我们只试了6页，今天说什么也得再往后试几页！
当然了，他会亲笔题名，当然是因为女状元是他心尖尖上的玥儿，他才题字的。
皇上圣旨嘉奖也是，是他为了给楚灵玥造势，去皇上那里磨出来的。
不过也是因为楚灵玥本人确实优秀，值得皇帝嘉奖。
否则，紫瑛帝再疼爱南宫琰，也得给他骂出御书房。
然而，楚灵玥听见这话，可真高兴不起来。
不住揉着眉心，心道：世子，你别再给我拉仇恨了行吗？
这些女人当着南宫琰的面不敢表露出来，可同为女人的楚灵玥能感受到她们内心的想法，只怕现在恨不得把她撕了。
虽然，她也不怕这些女人就是了。
南宫琰接着道：“你们当中若是有人对楚灵玥不满，那就是对皇上、对本世子不满！今后你们谁针对她，那就是与本世子为敌。”
众人皆惊。
这可是南宫琰头一次亲自为一名女子出头。
以前出于义理层面，他也关照过一些有才德的女子防止别人迫害。但那都是让白浔以南宫家的名义去关照，他本人从未亲自出过面。
让白浔以南宫家的名义，和南宫琰本人亲自关照，那概念可是天差地别。
听得一众爱慕南宫琰的女子又酸又妒，可南宫琰放话在此，谁也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沈婉瑜和罗茵蓉更是听得胆战心惊。
今后她们可不能再随便找楚灵玥的麻烦了。
而柳汝雪更是惊诧，感觉她今日见到的南宫琰，与她还在江东老家时听到的版本差了太多。
她赶忙低下头，就怕被精明的南宫琰发现她对楚灵玥也抱有很大敌意。
女捕头道：“那就说明，这些闺秀当中，确实有人有动机构陷楚姑娘。晋书变禁书，定是有人刻意偷梁换柱陷害。只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没能做成。这女使又说的确看到过，那只能说明，那本风俗画现在还在犯人房中。而这几位闺秀的丫鬟又恰巧听墨画说起过晋书的事，有很大嫌疑。扈掌院，既然要搜学舍，那不如先从这几人的楼榭开始搜起。”
扈秀芹道：“全按大捕头吩咐办。”
这一次，扈秀芹心中不再有顾忌。
这几个闺秀家世一般，凌音书院不怕得罪她们。
不像刚才要搜全学舍让扈秀芹两头为难。
心想，这司法司办案果然有一套，不仅缩小了嫌疑范围节省人力物力，还没有得罪那些勋贵千金。
想起司法司是卓君娅派人去叫的，心里对这位千金更加上心。
卓家本就是她想巴结的，现在又多亏了她为扈秀芹解决这么大麻烦，在书院这一年，她自当要多多关照了。
虽然六院掌院互不干涉，但礼院管着书院戒律，权利还是很大的。不然，朱女官怎么如此眼馋这个位置？
那几名真的无辜的闺秀顿时大喊冤枉。
女捕头道：“你们先不要急，本官话还未说完。本来，根据墨画的证词，你们几个都有嫌疑。不过现在看来，这二位闺秀，疑点更大，尤其是你。”
她指着闫素素。
闫素素大惊，慌张道：“我……我没有！你是不是收了楚灵玥的好处，故意陷害我？”
女捕头沉着脸，道：“放肆！本官重点怀疑你，是因为你曾经也住在书幽芳亭，熟知这间楼榭的情况。本官来的路上，已看过这间楼榭所有闺秀的资料。其它楼榭的闺秀，又怎知楚灵玥住在哪间房？”
闫素素脸色大变，吃吃道：“我……我……”
“来人！”
一众女捕快拱手，“在！”
“搜！”
闫素素已搬去沈婉瑜的“芝兰玉树”住，所以大家也就从书幽芳亭转移到了芝兰玉树垂花门口。
司法司女捕快都有轻功傍身，自是比她们快一步抵达。
搜查现场更是雷厉风行，众人刚一到，一名女捕快便将搜到的春宫图奉上。
“大捕头，下官在闫素素的书桌上发现此物，与《仪礼》摞在一起。”
朱女官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闫素素喝道：“荒谬！你竟把春宫图这等低俗之物与《仪礼》放在一起。”
扈秀芹瞪了她一眼，才对闫素素道：“本院问你，你是如何将这等低俗之物带进书院来的？”
闫素素已吓哭出来，忙道：“掌院，我冤枉！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
她突然明白过来，一指楚灵玥，“是楚灵玥害我！是她设计我！”
卓君娅忍不住道：“楚妹妹连你住在哪间屋子都不知道，她和芝兰玉树的闺秀们也素无交情，她是怎么把这本册子放入你书房中的呢？”
扈秀芹沉声道：“闫素素，你有动机，如今又有证物，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不快速速招来！”
闫素素已吓瘫在地上，哭诉道：“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女捕头眉头一挑，道：“‘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按你原本计划，应该是楚姑娘被人发现私藏、偷看春宫图，然后被逐出书院，是吗？”
闫素素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女捕头嗤笑一声，道：“像你这种的，本官见得多了。没关系，我们司法司有的是办法让你老实交代。带回去！”
这便是要带回去用刑了。
司法司用刑，就连那些身强力壮的男子都受不了，何况闫素素一介柔弱女子？
非死即残。
闫素素吓得脸上已无血色，忙叫道：“不！不！沈姑娘，救我啊！我都是为你做的！”
沈婉瑜脸色瞬变，厉声道：“混账！你还想污蔑是本姑娘指使你的不成！”
她发现南宫琰正冷峻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赶忙解释：“世子，请你相信我！我与此事无关！我、我跟楚灵玥是有点过节，可我并没有让闫素素去害她！是闫素素自作主张的，不关我事呀！”
楚灵玥笑嘻嘻道：“我也相信此事与沈姑娘无关。你人怎样我不予评价，但你兄长的确不像是会去看春宫图的人。也就是说，你们沈家不会也不耻去弄春宫图，你若想害我肯定是用别的办法。”
“对对对……不对！我根本就没害你！你别当着世子的面瞎说！”沈婉瑜气得面红耳赤。
要是被世子误会她对楚灵玥有敌意就糟了。
世子可是说过了，今后谁针对楚灵玥，就是他南宫琰的敌人。
南宫琰收回视线，道：“是非黑白，相信司法司一定会查清楚。”
女捕头拱手道：“世子放心，下官一定会查清楚。”
闫素素被司法司带走了。
而第二天，司法司女官就送来信说，闫素素已认罪，无人指使，是她一人所为。
而闫素素受不住刑，用刑用一半时，便咽气了。
扈秀芹收到司法司通知后，已上报院士，将闫素素从凌音书院中除名。
而当天傍晚，盛京青龙区柳家，家主柳胤骁的书桌上便多了一封信函。
柳胤骁阅后大吃一惊，眸中愤怒之色暴涨。
次日一早，他便亲自去了麒麟镇，约柳汝雪在镇上茶馆雅间相见。
第107章 我永远是你的 罚你坐在本……
虽说是休沐日, 但爹一大早就跑来麒麟镇看望她，让柳汝雪很是惊讶。
柳胤骁还是秘密约见她的，更是让她心中诧异。
父亲看望亲女儿再正常不过，爹搞得这么神秘做什么？
雅阁里, 柳胤骁脸色铁青, 瞪向进门的女儿。
柳汝雪一愕, 却还是笑盈盈地上前，甜甜地唤了一声“爹”。
可这声“爹”还没等她出口，她便感觉脸上一痛, 火辣辣的感觉传来。
柳汝雪捂着红肿脸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爹。
柳胤骁竟扬手, 扇了她一巴掌！
从小到大，即便是她犯错, 爹也只是训斥她而已, 还从没有打过她一下！
可不等她委屈哭诉, 询问她爹这是做什么，柳胤骁就沉声道：
“混账！你入凌音书院前爹一再叮嘱你, 一定要好好拉拢楚灵玥, 她是寰王殿下看上的人。你……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违背爹的命令, 设计闫素素去害楚灵玥？”
柳汝雪一僵。
这事她自认做得极其隐秘，又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而爹更是远在上京, 又是如何知道的？
柳胤骁将昨日收到的信笺往柳汝雪身上扔去, “你自己看！”
柳汝雪捡起落在脚边的信笺, 上面所书，先是从“情书”开始设计，都是她如何“怂恿”闫素素去对付楚灵玥的。
她当然没有亲自出面, 甚至连她的丫鬟都没有。否则闫素素就不会向沈婉瑜求助，而是直接指认她了。
柳汝雪很聪明，她知道闫素素巴结上了沈婉瑜，急于想在沈婉瑜面前表现。
而恰巧，沈婉瑜跟闫素素一样，也看楚灵玥不爽。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闫素素为了得到沈婉瑜的信任与照拂，为让闫家傍上沈家这棵大树，定会想方设法对付楚灵玥来讨沈婉瑜欢心。
即便柳家势力不如沈家，可若想调查出闫素素想悄悄往楚灵玥的闺房里塞情书，还是很容易的。
闫素素已搬出书幽芳亭，楚灵玥和她两个婢女的作息时间她自不知，但一直留意楚灵玥的柳汝雪岂会不知？
她只需无心提一句什么时候书幽芳亭一个人都没有，并让闫素素听见就成了。
之前因为抢主阁的事，闫素素和柳汝雪也发生过不愉快。在闫素素心里，除掉楚灵玥，第二个就轮到柳汝雪，所以柳汝雪的一言一行她都时刻注意着，就想逮她的错处。
柳汝雪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之后只需闫素素自由发挥，柳汝雪坐享其成即可。
可这事，就连沈家都查不出，睿王却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封信笺，是睿王的亲笔。
感谢柳家、感谢柳汝雪给睿王送上这么大一份礼，这么帮他折断寰王的羽翼。
睿王还约柳胤骁喝茶听曲，聊表谢意。
这哪里是约他喝茶？这分明是在要柳胤骁的命！
此事若是传到寰王耳朵里，柳家还有翻身之地吗？
柳胤骁指着她鼻子大骂：“你真糊涂！寰王殿下一举一动，皆有睿王的人在暗中盯着。不仅是殿下，我们这些所属势力也都是睿王人马重点注意的对象。可你竟然……！你知不知道，你会害了殿下，更会害了我们柳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