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掌院你可真会“做人”。
这封举报信虽是“匿名”,但朱女官知道是谁告发的。
因为,这封信一开始就是交到她手上的。
昨日,她也以打扫学舍为由,让心腹女使和嬷嬷们确认过楚灵玥的闺房了,果然有本风俗画册。
为了将事情闹大,她吩咐嬷嬷将画册原封原放回去。而她则是将这匿名信上报掌院,请她裁夺。
却不想她如此圆滑,没有下令搜查学舍,而是请来所有礼院学官、女官们商议。
还商议个屁啊!身为掌院,办事竟然如此拖泥带水。
凌音书院的闺秀们,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虽说戒律如山,但也不能轻易得罪。
可楚灵玥不过一个破落户出身,能有什么后顾之忧?按照书院戒律,惩办就是。
要怪只能怪楚灵玥自己,谁让她挡了别人的路?
朱女官当然知道,别的事倒也罢了,可她一个未出阁的闺秀,纵然有这心,可哪里有门路能弄到春宫图啊?
纵然弄到了,又怎能逃得过大门检查这道手续?
书院可不是只有入学第一天安排女使们检查闺秀们的行李。
只要进书院,都会检查,包括外出买菜的婢女。
虽然检查的女使们会收贿,但这种书,给她们多少钱她们也不敢谎报。一旦事发,她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朱女官便起身,拱手道:“掌院,臣妇觉得,还是将书幽芳亭彻底搜查一遍最为效率。楚灵玥是否清白,一搜便知。”
她知道就算如此提议,掌院也不会轻易搜学舍。她要搜,早搜了。
但态度还是得表明的。
朱女官不甘心只做女官,她对掌院之位觊觎已久。
刚好可以借着这件事,让掌院下台。
给她匿名信的那人自然是没能力帮朱女官当上掌院,但那人背后之人一定可以。
“臣妇附议。”
“臣妇附议。”
扈秀芹面色更沉。
她们只道楚灵玥只是个破落户,如今被人告发只需秉公办理就是。可她们怎知,楚灵玥背后都有谁?
白家,卓家,钟离家。
这三家,哪一家是在场人惹得起的?
而且还有一个更要命的人物。
世子。
谁都承受不起南宫琰的怒火。
朱女官的野心,扈秀芹不是不知。
自己办事拖沓,的确是给了朱女官弹劾她的理由。
可是,丢掌院一职是小,得罪南宫琰和钟离忧是大。
前者不过降级,而后者,可是会让她整个家族丢了性命。
单是南宫琰或钟离忧一人,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何况他们二人一起整你?
扈秀芹的心腹女官提议道:“掌院,不如先将那闺秀叫来礼院,问问清楚。无论是否搜查学舍,总是不该绕过她的。”
半个时辰后,楚灵玥才到。
让掌院和一众学官、女官久等,他们本就该发发脾气,说她几句。
可他们看到跟着楚灵玥一道进来的南宫琰,登时什么脾气都发不出了。
不住纳闷,世子怎么会和她一起进来?
还让这闺秀走在他前面,他竟也不生气?
扈秀芹站起,迎出,恭敬道:“不知世子莅临礼院,有何见教?”
南宫琰道:“先前本世子答应你们院士,来凌音书院授课。今日,本世子就是来礼院登记的。”
扈秀芹先是一愣,赶忙笑道:“您的到来,真让书院蓬荜生辉!这些闺秀能被您指点一二,是她们的荣幸与福气。”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赶紧按流程办吧。”
扈秀芹一噎,赔着笑道:“那,有劳世子在这书法院学官名册上签个字……”
“错了。”
“哎?”
“不是书法院。本世子应承的,是棋院学官。”
扈秀芹眨眼,“……棋院?”
楚灵玥也是一惊。
从来没听他说过啊?
旋即,顿悟。
世子,晚上被窝里黏糊还不够,白天你还要来棋院跟我黏糊啊?
脑阔痛。
来凌音书院路上,南宫琰磨了她一路,终于得她首肯,让她每逢休沐日就到世子府别苑陪他同床共枕。
反正楚灵玥作为一名穿越者,可以接受婚前就住在一起,只要不被世人知晓,让那些大儒有机会诟病她就行。
南宫琰当然不许小丫头名誉受损了。他敢这么拴,那当然一早就想好万全之策。
本来南宫琰希望她天天晚上回府,但楚灵玥觉得太折腾。
而且她在麒麟镇举目无亲,却夜不归宿,时间长了,同舍的闺秀能不起疑?
看南宫琰可怜巴巴地撇嘴,做勉强同意之状,楚灵玥再一次感慨,世子的脑子估计真跟着他的子孙一起射出去了。
虽然世子偶尔这样蠢蠢的模样,看着也挺萌吧。
第104章 野男人,你说两句? 世子……
扈秀芹斟酌着语气和用词, 苦笑道:“世子,您去棋院,自然是棋院闺秀们的福气。可……可石不禹掌院又无错处,这突然撤了他掌院之职, 就怕会寒了他的心呐……”
南宫琰是棋神, 星罗棋士界的帝王, 就连棋院掌院石不禹在他面前,也得谦卑的自称一句学生。
他去棋院,那石不禹自然得让出掌院之位。
石不禹那倔脾气, 若是罢了他掌院之位,他定然没脸出任学官, 定会告老还乡了。
大家共事多年,同僚一场, 扈秀芹也不忍心让他这么唏嘘地离开凌音书院。
南宫琰道:“为何要撤他掌院之职?你也说了, 他并无错处, 这棋院掌院自然还是他胜任。本世子只出任棋院学官即可。”
扈秀芹更慌了,“世子, 您、您也知道, 不管学官在朝中官职大小, 在学术界地位如何,只要在凌音书院出任学官,就得听从院士和掌院的安排。这是高祖立下的规矩。您贵为棋神, 却要听从棋王的安排, 即便您不在意受制于人, 臣妇也替您觉得委屈。”
她堆着笑,继续道:“可您到书法院就不一样了。书法院掌院之位一直空缺,世子到任书法院, 这掌院之位就是您的!六院掌院互不干涉,我们礼院也只是偶尔过问各院戒律,而各院庶务,臣妇的礼院也无权过问。世子即便做了书法院掌院,也是可以去棋院指点学生们的。石棋王依旧要尊敬您这位棋神,这样岂非两全其美?”
南宫琰道:“本世子记得,高祖也曾立下规矩,出任掌院,至少得任职三年吧?”
扈秀芹笑道:“世子果然学贯古今,熟读律法,正如世子所言。”
南宫琰眉峰一挑,“那本世子就更不能出任书法院掌院了。本世子答应院士,只为凌音书院闺秀们授课一年。都察院公务繁忙,明年,本世子未必能抽出空来授课。”
等玥儿明年考上玉籍到宫廷做女官,本世子便和她一起回盛京了,谁还继续往麒麟镇跑?我媳妇又不在麒麟镇。
我卿卿爱妃这么可爱,本世子就是来守着媳妇的,不然谁有那闲工夫来凌音书院授课?
想什么呢。
扈秀芹看着南宫琰在棋院学官名册上签好字,心中只能苦笑。
……这下,她的工作量又要增多了。
大家早已收到风声,知道世子今年答应来凌音书院授课。
所有人都认为,南宫琰会去书法院讲学。
他是皇帝御笔朱批的天下书法第一人,而凌音书院唯独书法院并未请到一位当世书法名家授课。
所以大家有理由相信,院士能恭请到世子,定是费尽口舌后,才让南宫琰答应填补这个缺。
今年申请为书法院效力的闺秀,是往年的十倍。
她们都是抱着能与南宫琰亲近的目的入的书法院。
结果现在虚晃一枪,世子竟去了棋院???
想必到时申请转院的闺秀,定要将礼院围得水泄不通。
书法院无掌院,所以书法院事务,暂时由扈秀芹代劳。
到时候为这些闺秀办理转院手续,累也要累死她了!
但院士都不能让南宫琰改变主意,她又有何德何能,能命令世子?
心中叹息一声,对南宫琰笑道:“世子,臣妇本该立即陪同您前往棋院任职,但现下臣妇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您看……”
要不您先自己过去?
南宫琰却找了个离楚灵玥最近的位子坐了,悠悠道:“不急,你先处理,正好本世子走累了,歇歇。本世子在,不影响你们处理公务吧?”
“不、不影响……不影响……”
扈秀芹讪笑两声,又瞪向一直悠闲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楚灵玥。
你以为本院让你来干什么的?你还挺悠哉啊?
她心中愤懑不敢对南宫琰倾泻,便拿楚灵玥当撒气筒,一股脑全发泄在她身上。
“楚灵玥,本院传召你,为何这么久才来?”扈秀芹冷着脸问。
南宫琰脸一沉,不等楚灵玥回话,便抢着道:“她人又不在书院,这不她刚一接到通知,便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怎能怪她?”
扈秀芹一噎。
除壤驷嘉志外,其他学官、女官也是一脸震惊。
这,世子这明显是在帮楚灵玥说话了!
世子这清冷的性子,更是视美女如无物,又何曾像今天这样去帮一位闺秀说话?
壤驷嘉志则是不住庆幸,之前为楚灵玥说话果然是正确选择!
扈秀芹冲南宫琰讪笑了下,又转回去问楚灵玥:“楚灵玥,你不在书院精进学业,瞎跑出去做什么?”
这一声听着虽严厉,但语调却比方才柔软了许多。
朱女官的心腹女使便趁机告状道:“启禀掌院,奴婢卯时便去书幽芳亭传她,可她的婢女回话说,天还未亮,这闺秀便离开书院了。却不知她这般偷偷摸摸避开旁人,是要去做什么?可别是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吧!”
这意思是,她没课,但别的闺秀未必没有。卯时是大家去各院学堂的时辰,她特意避开,定是有鬼。
加上又知道她私藏春宫图,不等天亮就跑出书院,这便是暗示她去幽会野男人了。
扈秀芹本也不愿相信楚灵玥会做出格之事,但听女使如此暗示,现下也开始怀疑楚灵玥这么鬼祟大有问题。
沉声道:“楚灵玥,天未亮你便离开书院,是去做什么去了?”
楚灵玥的确不好回答,她的确是干了一晚上见不得人的事,把世子干的爽到要升天。
她没有即刻回答,便是心虚!朱女官得意洋洋地瞅着她,等着看她大暴死。
谁知南宫琰突然道:“她离开书院,是去探望长乐公主。她对皇室的恭崇之情,对公主的赤诚之心,着实让本世子感动。不愧是皇上圣谕嘉奖的闺秀,堪称京中所有闺秀们的楷模。”
所有人又是一惊,楚灵玥也是一脸诧异地望向他。
这问的是楚灵玥吧?世子你怎么还抢答呢?
南宫琰则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爱妃放心,你男人在这呢,谁也别想欺负你。
朱女官咄咄逼人道:“这丫头一向牙尖嘴利,世子休要被她花言巧语欺骗了!这哪有深更半夜去探病的?楚灵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幽会野男人,暗中行那苟合之事去了?”
楚灵玥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南宫琰,野男人,你说两句?
南宫琰眸光一寒,沉声道:“混账!本世子同她从离宫一起来的书院,岂能有假?”
其实南宫琰生气的是那句野男人。
本世子是玥儿名正言顺的男人,什么野男人,瞎了你的狗眼!
朱女官见南宫琰发怒,吓得直哆嗦。
南宫琰冷冷道:“倒是你,可有证据证明,她是去幽会野男人去了?污蔑上品闺秀是什么罪名,你应当比本世子更清楚。”
朱女官擦汗,却还是顶着南宫琰散发的冰冷寒意回答:“臣妇……臣妇近日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说楚灵玥偷藏、私看禁书。”
她每说一个字,南宫琰的脸色就更沉一分。
说到最后,她已没有勇气直面南宫琰的威压,而是转向楚灵玥,指着她问:“至于是不是污蔑,只需一搜她的学舍便知!”
她这分明是移花接木,“与野男人苟合”和“藏匿阅读禁书”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不过,按照凌音书院戒律,一经查证,都是要逐出书院的。
而且,不管是哪种,楚灵玥肯定是会名声尽毁的了。
扈秀芹瞄了一眼南宫琰的脸色,忖度着语气对楚灵玥道:“楚灵玥,有人告发你私藏禁书,可有其事?如若真有,那你主动认错,还可从宽处理。”
最后一句,已然是看在南宫琰的份上,有些徇私了。
楚灵玥终于不再当悠闲的背景板,反问道:“敢问掌院,不知私藏哪种‘禁书’算是罪过?”
朱女官气得瞪眼,忍不住咆哮:“禁书还有哪种,楚灵玥你装什么糊涂!”
大盛又不搞文字狱,像《石头记》那类的小说又没有被归为禁书里。
楚灵玥一脸无辜,“这位女官大人,臣女是真不知道啊!我对这个领域真的不了解喔。”
你!你跟那卖什么萌!
朱女官气得跳脚,也不跟她兜圈子,直言道:“就是……就是春宫图!”
楚灵玥佯装一惊,道:“那臣女可真没看过!更没有私藏!扈掌院明鉴!臣女的兄弟可都是正经儿郎,在家中怎会看这种东西呢?而臣女一向洁身自好,与其他世家子弟素无往来,根本没门路弄到这种书啊!还有,书院检查如此严格,女使们怎么会准许臣女将这种书带进来呢?”
扈秀芹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有人攀诬你咯?”
楚灵玥躬身,道:“请掌院明察!为臣女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