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则是跳上车辕,驾着马车往麒麟镇赶。
姜府雇的只是很普通的马车,一点也不避震。
为了救治及时,晏北风也没办法减速。
“青哥,马车颠成这样,姜姑娘和这位夫人……行不行?”
闻青终于回神,扶正姜清涵,在她身后盘坐,为她运功疗伤。
晏北风往车厢里头看了一眼,不住摇头叹息。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懂点门道。
马车颠成这样,青哥还运真气给姜姑娘护体,虽然能护住姜姑娘心脉,可他自己却会遭反噬受伤。
可青哥一向是面冷心热,别说姜姑娘有恩于他,就算是不相干之人,他也会这么救。
现在,也只能和时间赛跑了。
至麒麟镇医馆。
大夫诊断过后,摸摸胡须,道:“这二人伤势虽重,但所幸未伤及五脏六腑,又有公子输送真气护体,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数月即可痊愈。倒是公子……”
闻青只是淡淡:“我无碍。”
晏北风急了,扳过大夫肩膀,“我青哥怎样?是不是很严重?”
大夫道:“倒也不算严重。只是强行运功为人疗伤遭到轻微反噬,气淤积在中脘。以老夫之能,只能施针为公子慢慢调理。最快,也要一年,方能治愈。”
“啊?一年?这还不叫严重?”
大夫道:“老夫医术浅陋,实在惭愧。几位公子都是京中贵人,不妨向药王谷求医看看。相信以药王谷医术之高明,定能让公子快速痊愈。”
“药王谷……”晏北风灵光一闪,“赛华佗神医不就是出自药王谷嘛!青哥你等着,我这就赶回盛京,到世子府求医!”
上次宴请南宫琰,晏北风发现,这位世子爷并不像传闻中那样高不可攀。这姜姑娘又和世子有交情,青哥为救姜姑娘受伤,世子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闻青拉住他,急道:“只是岔了气,我慢慢调理即可,不必劳烦世子。”
练武之人因内功受损,寻常大夫自然不会看。回到盛京他自有办法调理,何须劳烦赛华佗。
“青哥!”花荣跑进来,“找到害姜姑娘的犯人了!”
……
麒麟镇,万象客栈。
管事专门为他们安排了一间独栋庭院,给几人居住。又有玄甲军把守,住在客栈前院客房的客人,吵不到他们。
“青山该死,有负小姐重托!”青山跪地抱拳,负荆请罪。
楚灵玥急忙将他搀起,柔声道:“青叔快请起。信鸽被花荣误杀,就连我都没有预料到。好在事情还在咱们的掌控中,青叔不必自责。”
“可……”青山惭愧低头,“害表小姐受伤,确也是青山之过!”
官府救出楚灵芸母女后,也在四处寻找姜清涵母女。后来才知,人已被闻青三人救了回来。
她母女受伤昏迷,官府皆以为是那刀疤男为杀人灭口所致。
“她们母女二人,是我伤的。”楚云荣道。这件事,他本就没打算隐瞒。
倒是小青吃了一惊,讷讷看向他,“少爷……”
楚云荣看向楚灵玥,眸光清澈而坚定,“抱歉没跟你事先商量。与其让你多费心思想着怎么圆谎,不如,由我来做这个恶人,直接水到渠成。”
满屋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楚灵玥,都很紧张。
就怕姐弟俩吵起来。
尤其是南宫琰。
荣儿下手虽重,但事急从权。如今已惊动京兆府、刑部和宫廷,荣儿这样做也是在帮他们善后。
刑部尚书是睿王那边的人,宫廷则由皇后统辖——都不属于南宫琰派系。
若只有姜清涵母女无恙,而楚灵芸差点被奸污、丁雅琴差点被杀,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楚云荣更是明白,南宫琰这个纠察百官、辨明冤枉的都察院掌院,绝不能被敌人诟病徇私,坏了南宫家苦心经营的一盘大棋。
这世道,黑白从不是泾渭分明。大丈夫若想守护这天下,双手岂能不沾血污?
南宫琰要的从来不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只求无愧于良心。
所以,荣儿的做法,他是打从心里认可和支持的。
但玥儿太重感情,或许不能接受姜清涵的受伤。
站在理性角度,南宫琰偏向荣儿,却也不愿看到他的玥儿伤心难过。
他夹在双胞胎中间,实在左右为难。
如果姐弟俩吵起来,他第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这些人中,他才是最最紧张的那一个。
楚灵玥重重叹了一口气,伸出双臂,将弟弟拥入怀中。
“该说抱歉的是我。”楚灵玥喃喃道,“抱歉还要让你累心,为姐姐收拾善后。赛华佗前辈已经同我说了,姨母和表姐服下他事先调配的药,看似中毒过深有性命之忧,其实并无大碍。”
——这也是南宫琰在听朔月汇报后,第一时间让赛华佗为楚云荣准备的开脱之词。
楚灵玥想让楚云荣入仕为官,不想继承她爹衣钵,去战场上厮杀。
朝廷虽也险恶,但有她为他运筹帷幄。不需要楚云荣当个多大的官,只需在个闲职,一生无忧地活下去即可。
若是暴露楚云荣练武的事,她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荣儿的志向为何。
为了楚灵玥,南宫琰也是操碎了心。
楚灵玥轻抚着楚云荣的头发,柔声道:“你很出色,比姐姐想象的还要出色。能事先找世子准备好药,以备不时之需,姐姐真的是感到欣慰。”
他们都多心了,不管荣儿做什么,她都不会怪荣儿的。
她只会怪她自己,怪这个姐姐没有做得足够好。
楚云荣一讶,目光移向南宫琰,微微点头致谢。
南宫琰看着楚云荣,心里很是羡慕。
本世子也想被玥儿抱,也想被玥儿摸头发。
哼!
赛华佗也是个聪明人,笑道:“楚姑娘尽管放心,有老夫在,姜夫人和姜姑娘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听说隔壁院子也有病号,那老夫去那边看看。”
闻青既然被卷入局中,南宫琰自然不会对他的伤情坐视不管。
……
楚歌瑶谋害两名凌音书院待考闺秀的案子,一下子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
朝廷和宫廷非常器重凌音书院,谋害凌音书院待考闺秀一经坐实,向来都是重判。
本案涉案嫌疑人与四名被害人又系朝臣家眷,皇帝极为重视,御笔朱批,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会审。
楚家人之前向京兆府报了官,京兆府这边的案宗也一并移交刑部审理。
楚歌瑶谋害楚灵芸,罪证确凿。
而姜清涵母女,如果不是被南宫琰他们救下,刀疤男也的确是打算杀人灭口。
刀疤男为了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对姜清涵母女“杀人未遂”的罪行也供认不讳。
他和手下几个绑匪兄弟,皆判斩立决。
而主犯楚歌瑶,未等三法司审讯,便已惨死在狱中。
是黄府管事,怕她供出自己和她私通,供出是他花钱买凶,就买通了狱卒,毒死了她。
主犯已死,只能结案。
姜清涵受伤,今年大考自然不能参加。
楚灵芸虽未受伤,但惊吓过度,凭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根本没法正常发挥,只能放弃今年的机会,来年再考。
……
“楚灵芸!你害死了我的瑶儿,我要让你和丁雅琴那个贱人下去给她陪葬!”
“拦住,快拦住她!”
顾淑珍夺了厨房的砍柴刀,一路往楚灵芸的闺阁冲。
小厮们拼命拦,才终于把她挡了下来。
楚灵芸因受惊过度,卧病在床。她听见外面动静,微弱地唤了一声:“祖母……我好怕。”
楚老太君坐在床边,拍拍她的手背,宽慰道:“芸儿不怕,祖母守着你呢。”
丁雅琴捂着帕子,哭诉道:“母亲,官人,你们可要给我们母女做主啊!这顾淑珍教出来的好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我女儿!我可怜的芸儿啊!你那丧心病狂的妹妹,害得你两次缺考不说,还差点要了你的命啊!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娘怎么活啊!”
她越嚎越伤心,越嚎越大声。偏偏楚元韬还没法说她一句不是。
楚老太君一板眼,“韬儿,你过来。”
出了阁楼,楚老太君道:“你不能再放任顾淑珍这样闹下去了。这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娘……”楚元韬还想为顾淑珍求情。
老太君冷冷道:“老身也不怕让你知道。你以为,芸儿当年差点胎死腹中,是谁所为?雅琴自此不能生育,又是什么原因?”
楚元韬一惊,“娘,你是说……”
“唉,真是冤孽啊!真不愧是顾淑珍教养出来的好女儿,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老太君气道,“楚歌瑶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她这个当娘的不但不反省自己没有教育好女儿,反而还要继续谋害楚府主母和嫡小姐。这样一个恶妇,还能继续留在家里吗?”
楚元韬擦了擦汗,吃吃道:“可若是休了她,弘盛便没有了母亲在身边,实在太可怜了……”
他心里还是偏爱顾淑珍多一些。
可他也明白,若是不严惩,的确说不过去。
“母亲,不如就让她去碧云庵住上一年,诵经念佛,静心养性,为瑶儿偿还罪孽再回来。相信有静仪师太点化,淑珍一定会悔改……”
楚老太君叹了口气,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顾淑珍就被楚府婢女扭送到了碧云庵。
楚家的风向,开始变了。
第58章 小妲儿今天有点可爱 “别说……
有赛华佗照拂, 姜清涵母女的伤势康复得很快。
而闻青,有南宫琰帮他打通淤积经脉,早已恢复如初。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青哥,青……”晏北风进来, 就看见闻青站在窗前发着呆。
他叫他, 闻青也不回应。
晏北风一拍他肩头, 道:“青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闻青被他惊扰, 自思虑中回神,眸色黯了黯, 摇头道:“没什么。”
“我知道了,你一定还在担心姜姑娘的伤势对不对?”晏北风哈哈一笑, 很想当然地理解道。
“放心吧, 我去看过姜姑娘了, 康复得很快,虽然每天还是得吃药, 但已经不影响她走动了。这赛华佗就是厉害啊, 伤成那样, 都能这么快治好。这才不到半个月吧。”
闻青出门势必会被闺秀们围堵,所以他遣晏北风代为探望,顺便感谢她之前在药王山庄的帮助。
听到她正在康复, 闻青本该为她高兴才是。可他这心里, 却又莫名有一些烦躁。
康复得如此之快, 赛华佗定是用了这世间最珍贵的药材。
珍贵药材,世子府自是不缺。
如果不是南宫琰授意,赛华佗定然不敢使用那些珍稀灵药。
世子会出借赛华佗, 本身就是一件奇事了。
有多少人慕名求医,可除了皇帝,南宫琰还从未出借过赛华佗。
世子对她,还真特别。
呵……闻青自嘲地笑了,我在想什么?
变的都不像他自己了。
“青哥,八天后咱们仙音阁举办的音会,要不要邀请姜姑娘也参加?”
闻青却缄默不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后,闻青才淡淡道:“不必了。”
“可我请帖都已经送人家了!”
闻青:……
那你问我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青哥不方便去见她,兄弟才想了这么个好主意,把人请来咱们音会,你也好知道人家姑娘康复得怎么样了嘛。”
晏北风一脸自得地说着,心想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难道青哥你不想见她吗?”
闻青继续沉默,抬眸望向窗外,心思也随风不知飘向了哪里。
想见她吗?
的确是想亲眼确认,她是否安好。
可也就……仅此而已。
她和世子关系匪浅,自己实在不该与她有太多交集。
……
“玥儿,仙音阁音会你陪我一起去吧。请帖上写着,可以邀请家眷同行呢。”姜清涵晃了晃手中红色烫金请帖,说道。
楚灵玥苦笑道:“表姐,你忘了,我可是个‘草包’啊。琴音似鸡鸣,字如蚯蚓爬,画画像涂鸦,棋也只会下斗兽棋,煮个粥还能熬糊了,绣的兰花像草垛……你让这样的我和你去仙音阁音会?”
姜清涵被她逗笑,笑得乐不可支,结果被自己呛到,又猛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平复了,才道:“你呀,把自己隐藏得这么深,明年文会,当你展露锋芒时,一定得轰动整个盛京。”
“不呢。”楚灵玥道,“文会上固然不能去丢人现眼,但我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我家里那两个好姐姐,一定会在文会上大出风头,尤其是我那五姐姐。我可不能掩盖姐姐们的光环呢。”
姜清涵感叹:“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你每日生活在虎穴中,却依旧能安之若素了。你每每示敌以弱,隐真示假,对她们来说,你根本就不是威胁,自然不会去费心对付你。”
楚灵玥淡淡一笑。姜清涵说错了,只是示敌以弱还不足以消除她对她们的威胁。
姜清涵不了解,楚灵玥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楚家人一个极大的威胁。
楚家最受宠的小姐,楚歌瑶最先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