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潇睁开眼睛,入目是司空钰红色头发上的毛茸茸耳朵,以及一旁悄然入睡的秦飞飞。
他环顾四周,房间虽大,却摆放有不少临时用的家具,想来该是客栈之类的地方。
身体里的妖力运转滞涩,看来是花老蛇那一颗尖牙划过前肢的原因,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人形。
司空潇的目光重新落在秦飞飞脸上,小飞飞睡着时跟钰儿一样乖巧。
他往前挪近一些,如一座桥梁跨过司空钰的头顶,这便与秦飞飞挨得更近。
狐狸下巴搁在双腿前肢上,微眯的细长眼睛一点点打量。明明已经看过千遍万遍,怎么都觉得看不够。
眼睛睡觉了,翘挺的鼻梁也安静,嫣红的双唇……
狐狸身上一阵阵发麻发紧,每一根毛发都带着某种说不上来的跃跃欲试。双唇,不知道贴上去是什么滋味?
有些念头不能起,一起便如干燥天里山火燎原,于心田无风也能肆虐。
贴一贴,就贴一下。
狐狸如同捕猎似地一点点往“猎物”凑近,那两瓣莹润的嫣红就是他此时渴望捕获的对象。
近在咫尺的呼吸匀速轻软,温暖微甜,狐狸半阖着眼睛,小心翼翼触上“猎物”。
血液自四肢百骸尽数涌向脑袋,温热的触感蔓延,身体软了,心中花绽。
狐狸一动不敢动,生怕动了,那感觉便会跑掉,跑进幽深的密林,任他如何在山林间转腾跳跃也追不上。
睡梦中的秦飞飞觉得嘴唇有些痒,伸手欲挠,却蓦地碰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毛茸茸被她的手碰到当即往后缩,秦飞飞下意识一把揪住。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表情错愕的狐狸。
嗯?为什么她觉得狐狸脸上能看出表情?
四目相对,秦飞飞抬起头望一眼她入睡之前狐狸蜷曲的位置,以及此刻正被她攥在手心里的,对方胸前的白色绒毛。
什么时候靠这么近了?
被抓个现行的狐狸迅速眉心皱出两个细窝,“小飞飞,我受伤了,身上疼,需要揉一揉。”
秦飞飞松开握紧狐狸胸前白绒的手,改成掌心帮毛发熨平。“哪里受伤了?受伤了该用药,揉的话不是会加重伤情?”
狐狸将心口往她的手掌凑了凑,“揉一揉就会忘记疼。”
以毒攻毒,饮鸩止渴吗?
不过,自从身边有了软糯的钰儿,她好像的确很久没有揉过狐狸了。看在受伤的份上……
秦飞飞翻个身趴在床上,“揉哪里?”
狐狸赶紧绕过司空钰来到床榻另一侧,如此,秦飞飞便成了中间那个。
挪到她的手边翻身露出腹部躺好,狐狸开口,“肚子。”肚子摸起来最舒服,不论主动摸的那个还是被摸的那个都舒服。
秦飞飞一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掌在狐狸心口缓缓顺时针按摩,果然胸前这块白色区域摸起来最舒服。
狐狸舒服地半眯起眼睛,四只爪子也因此张开。
“力道怎么样?有没有碰到伤口?”
“还可以再用力些,别怕。”
两人说话的声音将司空钰吵醒,小姑娘惺忪着眼睛没有睁开,只梦呓似的,“娘亲,钰儿还想听故事。”
再听个故事又能睡着,秦飞飞早已摸清小姑娘的规律。
她手腕撑着下巴,扭过来面向司空钰,开始讲神奇彩笔的故事,另一只手掌仍旧在司空钰心口按揉。两边都不耽误。
狐狸初时还能眯着眼睛享受柔软的掌心在心口揉搓,没多会儿,掌心无意识地点点往下。狐狸原本惬意的表情逐渐绷不住,整个身体僵成一块冰疙瘩。
小飞飞的手,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理智告诉狐狸应该扭身避开,然而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一动不动由着掌腹无知无觉地偶尔掠过。
如藤蔓追逐阳光生长,狐狸的呼吸逐渐急促。
司空钰已经在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睡着,秦飞飞扭过头,赫然发现狐狸正迅速朝人形变化。
这是要好了?!
彻底褪去原形的司空潇眉心紧蹙,死死闭着的双眼睫毛剧烈震颤。
居然在他身中蛇毒,无法自由使用妖力压制欲求的时候,发情期到了。
秦飞飞见他表情痛苦不堪,赶紧起身跪坐,俯下身问他,“潇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她刚才不小心揉到伤口?早说了受伤就该用药,这不就揉坏了吗?
司空潇赫然睁开眼睛,平素里潋滟爽朗的桃花眸此刻晦暗如无星也无月的寂静深夜。
奇异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那气味带着邀请带着诱惑,让人不自觉联想到诸如求偶、繁衍之类的意象。
秦飞飞闻见味道觉得丹田某处微微起了涟漪,这感觉让她觉出一股陌生与迷茫。
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找苍昊帮忙看看司空潇情况时,她撑在床榻上的手臂被司空潇一把扣住。
桃花眸里清醒与耽溺交织,司空潇喉咙里漏出咬着牙关的破碎之音,“帮我。”
“怎么帮?你说!”秦飞飞从未见过司空潇这副模样,这会儿只差摇晃对方,好将怎么个帮法一口气摇出来。
被扣住的手臂之上,手掌点点下移,直滑过她的手腕,捉住五指,牵引向隐秘的火山。
秦飞飞杏眼一点点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司空潇,什,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她帮忙?是她想的那种忙吧?这种忙不用她帮,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如同被扔进了蒸拿房,闷热得快要喘不过来气。她反应过来想用力抽出手指,却发现被司空潇掌心死死扣住的手,纹丝不动。
“快!趁现在!否则苍昊也制不住!”司空潇的瞳孔时而收缩时而扩散,饶是秦飞飞这种“非妖”也看得出来,神情非常不对劲。
啊啊啊……她简直想指天大骂,一个景桓身体有毛病也就罢了,怎么司空潇也这样?能不能有个正常的男主?走点互补的路子?
“知道了!你先放手!”
抓着她的手怎么弄?
司空潇虽眼眸不聚焦,却听话地放开。
秦飞飞扭头看一眼睡着的司空钰,咬牙翻身下床,将半失神的司空潇拉下来,并迅速放下冬日里遮光挡风的厚厚床幔。
将司空潇扶到房间自带的盥室阖上门,秦飞飞抿唇拧眉。新手上路,手法之类全凭想象吧。
自尾椎骨摧枯拉朽蔓延开的颤栗让司空潇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余韵渐消,他掀开桃花眸望向正忙着用水清洗双手的秦飞飞,隐约觉得,他要的“揉一揉”,可能把事情搞砸了。
第53章 满室异香
狭窄的盥室里, 硕大的乌木浴桶占去大半,一旁立着晾晒棉巾,放置铜盆、澡豆等物的架子。秦飞飞脸上没有表情, 只默默用铜盆洗手不做声。
光线自关着的窗户透进来,室内带着些不欲让人看清全貌的昏暗。司空潇手肘后撑浴桶边沿, 目光追随秦飞飞搅动水声的双手。
奇异的香味因为空间狭窄且封闭而显得更加浓郁, 那是狐妖发情时散发出的味道, 天然助兴。
尽管冬日的水冰冷刺骨,秦飞飞却没有感觉似地洗得极为认真,将双手挫得通红。空气里的香味让她全身热得像是沸油里滚过。
刚才不过是蛤唎吐水, 正常的生理现象,大自然的造化,没什么的。
怎么可能没事啊!摔!秦飞飞双掌撑进铜盆,秀眉纠着,将半盆凉水激得乱撞。
刚才眼里看到的变化,手中的触感,连同司空潇的呼吸声,简直跟刻在脑子里一样,挥都挥不去。这个样子, 以后还怎么正常相处?
司空潇的目光落在秦飞飞耷拉的嘴角上,他也没想到, 一开始只简单地想“贴一贴”,后来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挑起发情?偏偏又身中蛇毒无法压制欲求。
羞耻与狂喜胶着, 灭顶感觉蔓延到神识, 尽数由着柔软的双手摆布。
司空潇桃花眸里幽光浮动,刚才的沉沦失措,到底是因为发情, 还是别的?
秦飞飞忽然自凉水里抽出手扭过头望向他,愠怒与羞愤在眉宇间缭绕,“潇兄!到底怎么回事?”她不能无缘无故挨这么一遭心理海啸,总要弄明白,刚才为什么需要她“赶紧帮忙”。
司空潇站直身体,手肘离开浴桶边沿,“狐妖和蛇妖一样有发情期,无法用妖力压制的话,可能为天性驱使丧失意识,做出失智的事情,只能想办法纾解。”
“是不是可以自己来?”这种事该不用她教。
“要是能靠自己,倒也简单了。”发情期的妖没办法自己纾解,只会越弄越糟。
秦飞飞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她现在是“男扮女装”,司空潇又是“正当请求”,可从刚才起手掌心是烫的,浑身都是烫的,太奇怪了,整件事都非,常,奇,怪!
她飞快瞥一眼司空潇,对方浟湙的眸子在昏暗的盥室里星芒皎皎。明明才做过那样尴尬的事,这狐狸怎么淡定得跟没事人一样?
“爹爹?娘亲?”
司空钰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秦飞飞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赶紧闪身离开。
出了那奇异香味萦绕的盥室,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秦飞飞掀开床幔,司空钰一见是她,赶紧爬起来。
小姑娘还穿着寝衣,外面太冷,刚爬起的小身子又赶紧缩回被窝。
司空潇长腿自盥室迈出,司空钰欣喜地唤他,“爹爹醒来啦?”
“醒了,钰儿睡够没有?”
司空钰因着身体原因,平时睡得比一般孩子多且沉,要是不打扰,白日里能睡上半天。今日连续醒来两次,该是没休息好。
小姑娘摇头,“钰儿想和爹爹、娘亲一起睡。”
虽然阿嬷不让她霸着娘亲,可是刚才娘亲就陪她了,而且还讲了故事,今天应该是可以和爹娘一起睡的吧?
司空潇的目光落在秦飞飞身上,嘴角似笑非笑,“那得看你娘亲答不答应。”
啧,回回拿钰儿压她。
秦飞飞忍下翻白眼的欲望,弯腰凑近司空钰,“可以,我们现在就睡!钰儿睡中间好不好?”
小姑娘赶紧甜甜应下。
秦飞飞迅速收拾好自己钻进被窝,阖上双目眼不见心不烦。
对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司空潇在脱外袍。
想到刚才在盥室里手忙脚乱,她只来得及飞快扫一眼垂眸盯着她的司空潇,就因为过于尴尬而没再与他对视,秦飞飞就忍不住想用被子将头蒙起来。
太羞耻了……
司空潇似乎已经钻进被窝,秦飞飞始终闭着眼睛假寐,省得有不必要的视线接触。
“娘亲睡了吗?”司空钰悄悄唤她。
秦飞飞睁开眼睛,猝不及防见到司空潇那双桃花眼正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这家伙!别看了!
她低下头,“钰儿,怎么了?”
“娘亲什么时候给钰儿生弟弟妹妹?”小姑娘眼睛黑亮,装着满满纯稚与天真。秦飞飞杏眼倏然睁大,她没想过和司空潇生狐狸啊?!
“阿嬷说,只要不打扰爹爹和娘亲睡觉,钰儿就会有弟弟妹妹。爹爹和娘亲都睡过好久了,弟弟妹妹什么时候生出来?”
秦飞飞震撼地朝司空钰望去,眼神示意由他来解释。假扮夫妻这招可是他想出来的。
司空潇蓦地扯起嘴角低声一笑,“赶紧睡,等钰儿长大,弟弟妹妹就生出来了。”
“啊?那还要好久……”小姑娘不满地嘟起嘴,她现在就想要弟弟妹妹陪着一起玩。
秦飞飞赶紧再度阖上眼睛,可饶了她吧。一想到孩子就想到肌肤相亲,一想到肌肤相亲就想到刚才满室异香,就想到……完了完了,这道坎,她怕是要过不去了。
秦飞飞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温软的小姑娘在,司空潇……也在。
“早,啊!”司空潇侧脸枕着手臂,美人伏案,面对她笑眯眯比了个嘴型。
秦飞飞瞬间有些茫然,就在昨天,她还以为某篇再也翻不过去,然而只要睡上一觉,什么烦心事都会变淡。司空潇不也还是寻常的模样,什么都没变么?
拿得起放得下,何必自寻苦恼?就当做了回男科医生,不过如此。
她嘴角上扬,嘴型比了个“早。”
司空潇仿佛心情很愉悦,手指跟随那抹笑容微微蜷起。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手背上凸起的骨节非常漂亮,秦飞飞以前就觉得司空潇的手好看,尤其在红绳衬托下……
只怎么小指的指甲盖不见,露出肉粉色的指尖?不会是在和蛇妖族长对战的时候弄没的吧?嘶,多疼……
她下意识伸出一直暖在被子里的手,覆上司空潇的小指,“还疼吗?”
其实没必要为了她做到这份上。萍水相逢,她已经受太多照顾。假如她真有什么事,到她这里打住就好,不用报仇,及时止损。
司空潇嘴角翘起微微摇头,直接握上她伸过来的手。
秦飞飞下意识想抽回,犹豫了下又顿住。她目露疑惑,就见司空潇另一只手握拳,搁上她的手掌。
拳头张开,一颗黑亮的吊坠静静躺在她的掌心。吊坠形如弯钩,棱角处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红丝绞成一根细绳穿过吊坠,古朴精致。
又送她东西?这是?
秦飞飞仔细分辨,忽然睁大眼睛。这不会是司空潇的爪子吧?还有那红绳,是他的发丝做的?司空潇送她这个做什么?
她放下吊坠握住司空潇的小指,目光在吊坠和他缺失的指甲上跳跃,用眼神询问“是不是同一个东西?”
司空潇咧开嘴笑出两道眼弯,不回答,那就是了。
“为什么?”秦飞飞蹙着眉无声比嘴型。拔了指甲送给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意思吗?
司空潇见她不开心,身子动了动,从被窝里探出来,倾身凑到她耳畔悄声说:“戴上它,就不会把你弄丢了。”
秦飞飞仰起头,四目相对,司空潇的眼眸里有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