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哦。”秦飞飞的脚后跟抵着地面,长腿的膝盖一曲一直,让秋千缓缓荡起。
狐狸仍旧将头埋进尾巴里,一副不愿意理她的模样。
秦飞飞瞥见狐狸的举动,直接弯腰伸手,将他抱至自己的双腿放好。
狐狸猛地抬头,秦飞飞朝他弯起眼眸一笑,脚后跟用力,秋千高高朝后荡去。
狐狸身形不稳,险些从她腿上掉下。
秦飞飞一只手臂抓稳靠背,一只手臂揽紧狐狸的腰身,将秋千反复荡得更高。
那点闷闷的心绪在高高荡起又迅速落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狐狸窝在她的手臂里,仰头望着她脸上浅浅的笑容,忽然开口,语气是下定决心后的沉稳,“小飞飞,我可能心悦于你。”
从一开始单纯想在一起游历,到喜欢看着小飞飞假装撒娇。虽然知道断袖的事是忌讳,依然想亲近。
小飞飞与他一同离开玄天宗的第一晚,梦呓里的“景桓”让他介怀,虽然觉得吃醋和隔壁女子长时间待在一起不应该,可情绪哪那么容易受控。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
丝毫没有因为妖的身份而厌惧于他;同钰儿像家人一样在一起;被花瓴掳走后让他心神大乱;让他渴望拥抱渴望亲吻,直到这样一个寻常的黄昏,于秋千的摇荡中,忽然确认心意。
他喜欢小飞飞,哪怕会因为断袖而被拒绝,也要坦诚心意。
无法隐瞒,一刻都不能。
秋千仍在荡起又落下,秦飞飞恍惚觉得是不是晃太久把脑子晃昏,耳朵晃岔。她低头望着狐狸,眼神迷茫,“你说什么?”
梅花树影凌乱,仰着头的狐狸定定望着她,缓缓闭上眼睛伸长脖子,贴上她的双唇。
数息后,秦飞飞脑袋炸开:她,被,狐狸,亲了?她!被一只狐狸,亲了
第59章 想要等你
一定不是真的, 司空潇怎么会喜欢她呢?明知道她是“男子”喜欢她什么?做菜好吃?
忽然,秦飞飞脑中灵光一闪,难怪司空潇没有娶妻的打算也觉得有钰儿就够了, 原来他一早就是弯的!
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她为什么要“男扮女装”多此一举?直接说明是女的不就好了?这下又祸害了一个男主,她怎么就这么废呢?
秦飞飞抓着靠背的手更加用力, 原本不晕秋千的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快要跌下去。就在她的“觉得”快要成真的刹那, 司空潇褪去原形, 双手撑上秋千的靠背。
骤然被逼停,失去重心的秦飞飞一头撞上司空潇的心口,这才没从秋千上滚落下来。
痛痛痛, 她抬起头,赫然发现司空潇的脸近到几乎气息交缠。
逆着霞光看不太分明,脑子仿佛还随着秋千在荡。好不容易适应明暗对比,向来带笑的人这会儿眼神出奇认真,蓦地让她心脏发紧。
眼前是大片的红,红到目眩神迷。秦飞飞放下紧抓着靠背的手臂,有些无措地不知道往哪里摆。
“那个,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一会儿你知道以后,不要伤心失望, 也不要对感情失去信心。你很好,一切都是我的错。”
司空潇的桃花眸颤了颤, 撑上秋千的手掌握紧用力。不要对感情失去信心?所以他这是被拒绝了吗?意料之中,却也……期待落空。
“你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罕见地垂下眼眸没去看她。
秦飞飞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她马上就要说出真相, 估计司空潇会让她赶紧“滚”吧。她还欠着好多道菜,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
默默取着镶嵌有水灵珠的戒指,秦飞飞耷拉着眉眼和嘴角, “其实我本来就是女的,之前在玄天宗是女扮男装。”嘶,戒指怎么取不下来?难道最近吃胖了?“对不住,我不是男的,让你失望了。”
司空潇赫然抬起眼眸,震惊地盯着目光躲闪的秦飞飞。原本被烧成灰烬的心忽然被拢起来还淬了金,越跳越快。
“你,说什么?”
听听,听听这语气里的颤抖和不可置信,伤心叠加失望,真是个悲伤而虚假的爱情故事。
“我说我是女的,不是断袖。”秦飞飞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直白,无奈司空潇好像受到刺激脑子不清醒。那就索性再直白点,让他一次性断了念想。
“不是在骗我?”
嗬!想什么呢?“如假包换,真是女的。”
就在她准备迎接大妖的狂风暴雨时,司空潇忽然转身坐在她旁边,双臂撑上秋千靠背,仰头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萦绕整个宅院,笑着笑着甚至侧头蹭了蹭她的脑袋。
没事吧?秦飞飞摸不着头脑。是不是把司空潇给刺激坏了?总觉得对方眼泪快要笑出来。
“小飞飞,我几时说过自己喜欢男子?”
啊?
歪头瞧着她呆掉的表情,司空潇咧开嘴眼尾快要飞到天上去,“我喜欢的是你,男的也可,女的更好,所以,小飞飞愿意接受我吗?”
秦飞飞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心跳得从未像此刻这么快。
司空潇的模样似乎变成虚影,她断断续续声音发软,“还,还没,这方面的想法。”
她喜欢和司空潇相处,喜欢看他笑起来的飞扬,喜欢他的可靠与外放,可接受他并跟他在一起,直面凡修与妖相恋的阻碍?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司空潇笑声渐歇,只笑意还停留在脸上,“那以后会有想法吗?”
秦飞飞垂眸,她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想法,这不是将来的事么?将来的事谁知道?
见她抿嘴不语,司空潇脚上一蹬,秋千重新荡起,“知道了,我等你。”
秦飞飞不记得她是怎么躲进厨房,怎么开始像无知无觉的机器一样揉面,将面揉成鼓鼓一团。
不是因为想吃馒头或面条,就是单纯手痒,得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心思很乱,又好像很空。
啊啊啊……烦死了!司空潇为什么要说莫名其妙的话,像从前一样不好吗?这样以后还怎么跟他好好相处啊?
她将面团揪出一朵朵玫瑰花的模样,这才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捏出个狐狸。
秦飞飞盯着手中的白面狐狸发愣,现在看起来倒像,蒸熟之后怕是会胖成个球吧?她用黑芝麻给狐狸安上眼睛摆上窗台,其余玫瑰花馒头仍旧放入蒸笼。
温绮玉的嘱托她还记着,刚才被司空潇打岔,脑子一乱……总之等馒头好了,就去趟城东。
司空潇给秦飞飞留出足够冷静的时间,这会儿长腿刚迈进厨房,就见她正望着窗台发呆。
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一只口鼻尖尖,耳朵大大的白面狐狸正趴在窗台。
夕阳余辉撒下,白面狐狸身披橘红色暖光,在蒸气缭绕间带着丝仙劲,可爱到不行。
他心情大好,几步来到秦飞飞身旁,指向窗台,“小飞飞捏的我吗?”
秦飞飞收回神思。呃,她统共就见过司空潇的狐狸原形,不是他还能是谁?
“送给你。”没答是或不是。
司空潇捏起白面狐狸托上掌心,弯起眼睛盯着她笑眯眯。
明明平日里也这样一副模样,秦飞飞却觉出一阵说不上来的奇妙,就好像她和司空潇之间刚确定什么关系一样。
等馒头蒸得莹润饱满,用食盒装好,她便同司空潇一起去了城东。
关姓农户倒也好找,两老口六十岁上下,唯一的儿子早逝,靠种植、贩卖蔬菜为生。
太阳已下山,小小宅院里养着的鸡,在泥土刨出的坑里闭眼睡觉。
“温姑娘是一个月前将殷公子托付给我们的,给足银子。殷公子腿脚不便,平时坐轮椅,每日都得吃药,我们只负责早午膳和煮药。”
农妇说完,又伸手取了个玫瑰花馒头。心想怎的馒头也能做得这么好看好吃。
上半截粉嫩,下半截雪白,赏心悦目,松软香甜。本来想着留到明日热一热做早膳,竟是直接现在就想吃完。
“我们也是受温姑娘所托来看望殷公子,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看殷公子平时话不多,温姑娘也不常来,是孤单了些,得有人同他说说话。”
偏房里药味浓郁,烛光很暗,床边坐着个男子,正朝门口的秦飞飞和司空潇望过来。
“是不是绮玉出事了?”开口声音嘶哑,仿佛嗓子被灼烧。
殷元舟听明事情原委,垂着头不说话。许久后哑声,“知道了,多谢两位。”
“绮玉姐姐还有话带给你,说的是,若闯不过这关,此生无憾,泉下等你为盼。”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殷元舟忽然笑出声,并不好听,甚至有些凄然。
秦飞飞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直觉告诉她,温绮玉所谓的“自愿”,很可能与殷元舟有关。
她扭头让司空潇在外面等她,还有些私密的话需要转达。
很快,偏房里只剩下秦飞飞和殷元舟。
“其实绮玉姐姐没有别的话要转达,是我自己私心想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秦飞飞顿了顿,“她身体的事……你知道吗?”
这话问得隐晦,若殷元舟不知道,回头要圆回来很容易,若殷元舟知道,这会儿就该明白她和他一样,是知道慾蛊体质的。
殷元舟抬眸瞥她一眼,目光里绽出瞬间精光。
秦飞飞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慑到,眨眨眼咽下口水。逆鳞么?
好奇害死猫,她连连摆手,“我就随便问问。”城主府地牢里时间不够,不然她其实更想听温绮玉说的。
“你到底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话已经带到,我走了。”溜了溜了,就知道打听隐私没好事,多尴尬。
“半魔……”
秦飞飞顿住。
“你知道她是什么半魔?”殷元舟的目光从身后射过来。
“魅魔和凡修。”
听到她的回答,殷元舟似乎松了口气。“既然她连这个都跟你说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
原来殷元舟是有异变能力的蜥蜴半妖,温绮玉是慾蛊,曾经都作为工具被主上控制在手边。
后殷元舟对温绮玉动心,不忍见她为主上收集灵力,于是想方设法集结其余半妖半魔杀死主上,取得的解药,自此不再受制于人。
那是一场惨烈的,为获得自由而战的反抗,于殷元舟而言,代价是双腿被废,妖力尽失。
没有妖力支撑,殷元舟缠绵病榻,时日无多。温绮玉只能重新走回老路,如当初供养主上一般供养他。
灵力,滋养着殷元舟的凡修血脉,“她说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是慾蛊。”
“我就算死,也不想她再过回那种日子,可她却说,有我,她才能活得下去。”
直到此刻,秦飞飞才终于在殷元舟脸上看到一丝柔软。
“我们隐瞒身份,东奔西藏,只为贪得片刻欢愉,并且都清楚迟早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原本计划沧澜盛会之后在一起平平安安过上一年半载,没想到……”
听到这里,秦飞飞说不上来地难受。她不敢想象温绮玉抱着怎样的心情在照顾殷元舟,是感激?心疼?还是爱?也不敢想象无能为力的殷元舟怎样接受着心爱女子的付出。
或许对殷元舟而言,死亡,是件更容易的事。活着,反而需要勇气。
她眨眨眼,觉得眼睛有些酸胀。温绮玉和殷元舟同病相怜、互相扶持,走到这一步当真不容易。
“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秦飞飞怔怔点头。她知道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将温绮玉救出来。平安大过天。
“归衍宗宗主的死背后另有原因,绮玉姐姐不会有事。我这就去跟进她的情况,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秦姑娘!”殷元舟唤住正待转身离开的秦飞飞,“有人知道我和她之间的故事,也算没白活一世。无论结局如何,谢过姑娘了。”
秦飞飞郑重点头,转身出了偏房。
明月高悬,司空潇立在院中,盯着那几只窝在土坑里闭眼睡觉的鸡,不知道在想什么。
“潇兄,要不我们买一只回去吃吧?”秦飞飞声音放轻,以免吵醒那些可怜的盘中餐。正宗小土鸡的几十种做法在她脑中幻灯片式地闪过,如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只待选择其中一位共度良宵。
刚听过一个唏嘘的故事,转眼钻入美食的怀抱。秦飞飞此刻只觉得能心中无情,不用被温绮玉和殷元舟那样玻璃渣里掺糖的感情所扰,实在是件幸运的事。
司空潇扭过头来,眸光在月色下撩人,“小飞飞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秦飞飞:呃,敢情凹了半天造型,仿佛思绪高深莫测,犹如心中百转千回,真的就是狐狸想吃鸡而已?
两人买下一只小母鸡赶回住处,回到房间后秦飞飞发现,如何睡觉是个问题。
她如今不再是“男扮女装”,司空潇再和她同睡一张床,该膈应了。
思及于此,她当即提出分床,司空潇却道之前如何,现今照旧,没有区别。
秦飞飞才不信他那套,仪式感这东西挺玄妙,有些东西一旦接受,就是质的改变。她既然暂时没有“在一起”的打算,就没必要给司空潇虚幻的错觉。
所以不止要分床睡,而且对外不能以夫妻相称,以后他就是她的“潇兄”,她就是他的“飞妹”,噫——起鸡皮疙瘩,还是“小飞飞”顺耳。
“义兄和义妹也是可以结为夫妻的。”司空潇表情出奇认真。
秦飞飞迅速钻进被子,再说叭。
第二日天刚蒙亮,秦飞飞发现明明应该在小床上睡觉的狐狸又蜷在被角,随着她起身,三角耳朵似乎也颤了颤。
她以手扶额,怎么忘了,狐狸在“睡哪儿”这件事上,向来都是我行我素。
行吧就这样吧,纠不过来索性不纠了。
院子里,小母鸡两只脚爪刨土,啄着并不存在的虫子。庾采霜通过玉佩传来消息,纪姜连夜赶到沧澜城验尸,发现归衍宗宗主中了两种毒药,一种长时间刺激欲求,一种在泄欲过程中消耗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