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墙那边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
“我感觉这有点像是故意设置的。”钟缈双眼通红, 声音还有些哽咽。“就像是玩儿游戏, 一些策划不想让你过去的地方，就会设置一个空气墙。看起来和这个差不多。”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过去？”达米安的两只小爪子在墙上不停的抠抓，企图用这尚算锋利的尖爪给墙开个缝。
“我也只是猜测。”钟缈用拳头锤了两下, 面前的空气如涟漪般漾开后又恢复了原状。“但这四周唯有小木屋被围了二次空气墙。”
“你怎么看, 布鲁斯？”提姆飞到布鲁斯跟前, 探着小脑袋瞅向被它牢牢箍住的杰森。
“……”布鲁斯看着眼前的画面，表情严肃。
“布鲁斯？”提姆没得到回应，又喊了一声。
“是杰森。”布鲁斯艰涩的开口。
杰森？
提姆愣了愣, 垂眼看了看依旧理智全无的大红鸟后, 又扭头看向了木屋。
“他……”提姆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你的意思是，是他不想让我们靠近？”
“不。”布鲁斯闭了闭眼, 随后目光灼灼的睁开, “是杰森已经认定了——没有人会来救他。”
没有人会来救他, 所以没有人能够抵达木屋。
提姆看着火焰后恢复原状的木屋，沉默。
他对第二代罗宾的事情，其实一开始了解的不多。
知道他的身世，他的喜好，他的战绩这些，都是他替代杰森成为罗宾之后的事情。
至于那个夜晚……
提姆的眼眸沉了下去。
他听说过，调查过, 也……了解过。
那是一场针对蝙蝠侠的阴谋，是小丑的一次心血来潮，却给整个蝙蝠家族带来了巨大的伤痛——所有人的伤痛。
“那我们……”提姆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大蝙蝠将怀中的大红鸟推到了自己身边。
“看好他。”布鲁斯头也不回的交代了一句，然后以视死如归般的力量，狠狠的往空气墙上撞了去。
“布……”提姆双翅抱着不断蹦跶的杰森，有些惊讶的看着大蝙蝠的动作。
巨大的蝙蝠撞上空气墙，又被狠狠的弹到了半空中。紧接着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身体撞击。
“布鲁斯……”钟缈有些怔愣的看着大蝙蝠的行动，巨大的冲击下，他的额头已经有些红肿的痕迹。
“B，你干什么？”迪克要更直接一些，他伸开双翅拦在了空气墙的面前。
“让开，迪克。”布鲁斯悬停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迪克。
“我不是要拦着你。”迪克皱眉，“但在这墙根本撞不开的情况下，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商量一个更稳妥的办法。而不是去硬撞开。
“迪克。”布鲁斯打断了迪克未说完的话，语气温柔，“我是一个父亲。”他的眼神也温柔了下来，“而现在，你的兄弟，我的儿子在等我。”
他在等我去救他。
他一直坚信我会去救他，我能救得了他。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都坚信不疑。
因为，在他心中，我是他无所不能的父亲。
所以我没有时间去一点一点去探索。我不想让他失望，即使只是在梦里。也不想让他再次失望……
迪克定定的看着大蝙蝠，在对方坚定的眼神中，慢慢垂下了翅膀。
全力的撞击又开始了。
就像飞蛾扑火，即便知道此去死路，也义无反顾，不曾有过丝毫的犹豫。
“我也来帮忙。”钟缈粗鲁的用袖子糊了下脸，走到空气墙几步远的地方，开始用身体撞击。
作为几人中唯一的人形生物，她的力气虽然还不够大。但加上身体自带重量产生的撞击，倒是比其他几只加起来要更有力量。
另一边，蓝色的大鸟和最小的罗宾鸟也开始了自己的再再一次尝试。
不管是暴力冲击，还是细心寻找线索。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办法，试图将这阻拦在他们面前的空气墙给打开。
“其实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气喘吁吁的钟缈靠着纹丝不动的空气墙深深喘了口气。
心中的焦虑与身体上的不停撞击，使得她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了点汗珠。
“什么？”提姆双翅依旧抱紧了大红鸟杰森，此时的他正用自己的爪子在空气墙上摸索着。
“我是说……”钟缈抬起眼帘看到了姿势有些滑稽的提姆，和他怀中并不安分的杰森。“我来吧，你这样是不是不好用力。”
她伸出手，从提姆的怀里将杰森抱了出来。
“谢了。”提姆松了口气。
不论是变身前的身体还是变身后的身体，他都不是那个可以控制住杰森的人。
各种意义上的控制。
“没事。”钟缈摇摇头，站直了身体，仿佛泄愤一般用脚狠狠的踹了两下面前的空气墙。“我之前一直认为蝙蝠侠是对的。”
钟缈喘着气，用余光看着另一边已经血痕斑斑的大蝙蝠，小声说。
“他现在也依旧是对的。”不用过多的描述和解释，聪明的提姆已经明白了钟缈那句话暗含的意思。
“暴力并不值得提倡，以暴制暴更是如此。”提姆非常的冷静，即便此刻耳边又传来杰森痛苦的喊叫。
“可是……”钟缈的眼眸又开始发酸，“小丑害了那么多人。蝙蝠侠如果能杀掉他，可以救下许多人。”
杰森也不用遭受这样的痛苦和折磨。
“如果暴力替代了法律。”提姆用力推着空气墙，“那谁都可能成为小丑，平凡人的生命将得不到任何保障，从而开始变得毫无价值。”
“我……”钟缈顿了顿，“我并没有说要用暴力替代法律。小丑的罪行已经是万死难赎其罪。可是法律依旧选择放过他，让其他公民用生命去承担这样的后果。”
“这样的法律，与以暴制暴比起来，又有何意义？”
“所以，在法律能够完全保护公民之前。蝙蝠侠选择了用恐惧去震慑那些罪犯。”
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的哥谭人，这里不只有罪犯和贪官。还有为了正义而努力挣扎，想要破土而出的人。
提姆崇拜的看着不远处，自己的父亲。
“我知道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他偏执又强势，孤独又敏感。他想要将所有人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一丁点儿安全感。”
钟缈抿紧了唇：“……”
“他是那个凝视深渊之人。”提姆轻轻飞到了钟缈的肩头，“因为有他挡在前边，我们才能这样毫无顾忌。”
他是我们所有人最后的依靠。一个永远值得信任的依靠。
“我好像有些懂。”钟缈想了想，“但又好像没有太懂。”
提姆笑看着钟缈，没有说话，只用翅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此时的她还不能完全理解蝙蝠侠的理念。
钟缈低头看着怀中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的鸟团子。但她现在只要知道，蝙蝠侠总是对的，那就够了。
未来还那么漫长，总有一天，她能明白蝙蝠侠想法，亦或者那个时候，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理念。
作为一个城市的守护者。
“父亲！”“B！”
忽然，罗宾和迪克鸟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没事。”倒栽在地上的大蝙蝠用力将自己从土里给拔了出来，甩了甩脑袋。
他的额头已经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青肿的伤口上沾满了泥土。
“布鲁斯！”钟缈小跑过去，“你的头，还有翅膀。”她伸出手，又有些不敢触碰，只能小心翼翼的低头吹了吹他的伤口。
“我没事。”大蝙蝠踉跄了两步，又重新振翅飞了起来。“只是一点小伤。”
说是小伤。
但他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扭曲，身体的各处关节也在叫嚣着疼痛。
可蝙蝠侠不能停，也不敢停。
钟缈别开眼，不敢再看满身是伤的大蝙蝠。
其实，岂止是大蝙蝠。她自己，迪克，提姆还有达米安的身上都有或大或小的青肿与伤口。
可这些与里边承受断骨之痛的杰森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咚，咚，咚……
这是飞鸟撞到墙面的声音。前仆后继，不死不休。
透明的墙面上渐渐被鲜血染红，一点又一点，仿佛朵朵红梅在虚空中绽放。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又是因为什么。
只听见咕咚一声。
再次冲击空气墙的大蝙蝠如穿过了水幕一般，飞到了墙的那边。
“打开了？”剩下一人三鸟有些兴奋的去摸那块墙壁，却发现空气墙还是那个空气墙。
过去了的，也只有大蝙蝠一个。
“布鲁斯！”钟缈伸手敲了敲墙壁。
大蝙蝠一飞过去，就恢复了人身。他一身黑色的战甲，回头看了眼被拦在外边的几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后，便头也不回的往小木屋里冲。
木屋中，少年时期的杰森正艰难的往外爬。
他浑身的骨头已经被小丑给全部打断。强忍着巨大的痛楚爬行，使得他浑身大汗淋漓，仿佛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一声没吭。双目紧紧的盯着木门，一点一点的往外挪。
“杰森！”
木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了杰森的眼中。
“蝙蝠侠！”他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
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头，即便是被小丑疯狂折磨也没有消散的念头——蝙蝠侠不会放弃我的。他会来救我的。
终于在此刻得以真正实现。
蝙蝠侠严肃的脸上也同样带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动容。这一次，他终究没有迟到，对么？
他想说些什么，眼眸却看见了那挂在木屋墙上的倒计时。
只一瞬间，他高大的身躯扑到了杰森的身上，然后便是一声巨大的bomm……
火光再一次染红了这一片天空。
“杰森？！”钟缈有些惊讶的看着怀中的大红鸟渐渐消失。
“空气墙没有了！”
趴在墙上的三鸟一人都是一个趔趄，然后便是一阵飞奔。
“杰森，布鲁斯！”钟缈急急忙忙的往木屋跑。
火光中的木屋残缺不全。她刚到门口，便看见一身制服的少年杰森，正满脸泪水的看着那躺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布鲁斯。
“你冲上来做什么？！”这是已经成为红头罩后的杰森的声音。
“我只是想要冲上来罢了。”破掉的面具后边，布鲁斯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即便你什么也不做。”杰森粗鲁的擦了擦眼，“我也一点事儿没有。”
“可我想这样做。”布鲁斯费劲的抬起手，想要握住杰森的手。“好几年了，我想这样做好几年了。”
他咳了一口血，“没有迟到，没有悔恨。我及时的找到了你，然后救下你。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这只是在梦里，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一句。”他看着自己儿子，“对不起，杰森。”
“……”
有水珠滴落在了布鲁斯伤痕累累的手上。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杰森的声音有一些发堵，“比起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宁愿死去的那个还是我。”
“我知道，可我不愿意。”我知道你没怪过我，可我不愿意你死去。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答应我，杰森……”
杰森：“……”
“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答应我，不要为了我的死而去杀小丑。即便真实中，他已经死去。
不要为了我让你的双手手上沾染鲜血，背负人命。
我的儿子。
我本想让你做个小王子，却很抱歉将你拉入了哥谭这个黑暗世界。
他闭上了眼睛，黑暗也同时降临。
第50章 ……
“嗷！”
从半空中掉下来的钟缈, 重重的摔到了草坪上。
万幸这只是个梦境，否则这没有任何保障措施，就从万丈高的地方摔下来, 那必须是直接去见上帝了。
钟缈仰面躺在草地上，好半天才晕头晃脑的撑着双手爬起来。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的环境, 天上又噼哩拉啦落下来四只体型各异的鸟, 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脑袋和身上。
“看着点儿，奥！看着点儿嘿兄弟们！”
“抱歉, 小喵！”大蓝鸟从钟缈的头上飞起来, 非常小心的将自己的鸟爪子往身后藏了藏——那上边挂了几根纤细的长发。
“你知道的, 这高空重力的作用下, 我们很难保持住平衡。”
“下次, 下次我希望你们能给我当垫背儿的，好么？”她揉着脑袋爬起来, 顺便点了点人数：“一，二，三，四。很好, 一家人, 就是要整整齐齐。”
听着一家人三个字, 又变成大红鸟的杰森眼神微妙的往右边瞟了一下。
怎么？
右边的大蝙蝠姿态优雅的回望, 眼里难得带了一丝轻松。
杰森：“……”
杰森飞快的扭头,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老父亲和兄弟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