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大人早就知道木偶不是真的自己躲在那里的,此时看小女孩儿当了真,不由哄笑一堂。玛丽·肖女士笑着提醒,“亲爱的小天使,你很喜欢比利?那能麻烦你帮我把他抱上来吗?”
原本以为一定会迫不及待答应的女孩儿此时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
苏晚晚双手抱着缩在胸前,连连摇头:“不可以不可以,比利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抱抱。”
玛丽·肖女士脸上的笑一僵。
好在这位大老板的女儿也没有继续给她难堪,而是催促被挤到一边的亨利抱。
被苏晚晚这么一打岔,刚才还有被木偶吓到的亨利已经完全没有了害怕紧张的心情。他俯身把木偶抱了起来,不重,很轻松就抱着走了几步,递给了舞台上的玛丽·肖女士。
木偶口技表演得以顺利地继续进行。
玛丽·肖女士作为木偶的母亲,与比利开始了一场诙谐有趣的谈话,时不时逗得观众哈哈一笑。
正当气氛火热时,冷不丁有个男孩儿出声质疑:“我看见你嘴巴在动了,不是木偶在说话!”
现场顿时为之一静。
第25章 木偶为友【2】
玛丽·肖女士脸色很难看。
显然, 今天的表演似乎不太顺利。
好在玛丽·肖女士表演经验丰富,在经过一阵沉默后,又依靠着自己与木偶比利几乎同步发音的激烈争辩重新赢得了观众们的喝彩。
表演结束, 后面还有别的,不过苏晚晚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左右张望, 确定瓦莱塔先生没潜伏在哪个角落监视她,就猫着腰溜出了观众席。
亨利还想继续看表演,可看她溜了, 想起瓦莱塔先生交代的任务,也忙跟着追了出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跑出去一段路,正准备去找木偶玩儿的苏晚晚不满地嘟囔。
“瓦莱塔先生让我照顾你。”亨利拘谨地揪着背心毛衣衣角,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女孩儿。
瓦莱塔先生说要看着她的。
“可是我现在就是要去找我爸爸呀,你也该回去找你爸爸了。”苏晚晚眨巴眼,作天真状。
亨利困惑地歪头,“为什么我也该去找爸爸?”
“哼,”苏晚晚叉腰皱鼻子:“因为天黑了呀, 天黑了, 小孩子就应该去找能打怪兽的爸爸!”
亨利无语。
虽然他还小, 可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幼稚到这种程度。
果然就是个四岁的小妹妹。
“那我送你去找到瓦莱塔先生,我再回去。”亨利坚持。
苏晚晚眼珠子一斜,有些拿他没办法, “好吧好吧。”她走在前面, 嘟嘟囔囔地念叨,亨利没在意。然而就在他一个转眼的时候, 小女孩儿就突然笑嘻嘻地推开走廊旁的一道暗门跑了进去。
“喂!”亨利惊呼一声, 想也没想就跟着追了进去。
大剧院里为了表演效果, 很多地方都设置了各种暗门机关,苏晚晚明明不知道哪里有,可到了那里却会自然而然知道,想来应该是原来的安琪拉小姑娘每天都会往这些地方钻,于是留下的身体潜意识。
原本是准备甩开亨利,没想到这小屁孩儿倒挺执着的,尖叫鸡一样咋咋唬唬喊个没完没了,却一点没放弃的意思。
多跑几道暗门后苏晚晚就怕真把人甩开了留在原地迷路,几岁的小孩儿滞留在僻静处还是挺危险的,只能放慢了速度。
一开始是一追一跑,到后面不知不觉就成了两个小孩子一起大剧院探险,亨利也被千变万化的暗道机关迷得彻底忘了自己的初衷,一脸震惊满目惊奇地跟着苏晚晚,像个刚进城的土狗子。
七绕八绕后,一路惊起一片惊呼,两人成功跑到了玛丽·肖女士的工作室外。
苏晚晚礼貌地敲了门,等到里面喊了请进,才带着亨利一起溜溜达达走了进去:“嗨玛丽,我和我的朋友可以来找比利玩儿吗?”
玛丽·肖女士一生热衷于制作木偶,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偶或制作材料,地上还有许多木屑。此时她正坐在桌前俯身画着木偶制作图。
闻言,她抬头看了眼两个小孩子。
大老板的女儿一向有些没头没脑的,此时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可可爱爱地望着她,另一个则紧张地稍稍躲在女孩儿背后。
看看女孩儿,又看看男孩儿,玛丽·肖满是褶皱的脸上突兀地露出个笑:“当然,当然可以,不过比利刚结束一场表演,有点累了,或许他会在跟你们玩的过程中不小心打个盹儿?”
苏晚晚从善如流,点头表示理解:“很抱歉现在就来打扰他,没关系,他睡着了我也可以跟他说话,或许他睡梦中也能听见我们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比利这个木偶很好奇。
不不不,好像也不是好奇,就是,有些在意,想要关注它。
反正脑子已经不好使了,苏晚晚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放弃理性思维,选择相信自己的野性直觉。
玛丽·肖女士笑了笑,抬手往旁边的一个木箱示意。苏晚晚点头,带着亨利走到木箱前打开。
比利就躺在红丝绸铺垫的箱子里,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木偶线明显的嘴巴也微微张开着,露出里面空洞的嘴巴。
——那里面是木偶师把手伸进去操控木偶的空间。
苏晚晚像模像样地冲木偶比利打招呼:“嗨比利,你累了吗?看样子是要睡觉了,好可惜不能一起玩哎。”
又指着亨利说:“你看,这是亨利,我今天新收的小弟。”
原本有些紧张的亨利默默瞅了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的小女孩儿,有种想要叹气的冲动。
好吧好吧好吧,谁叫他是大男孩儿了呢。
“你好比利,我叫亨利·沃克,很高兴认识你。”
就当是陪小女孩玩扮家家吧。
两个小孩儿你一句我一句,当真跟比利聊了起来。自己亲手做的木偶孩子被真小孩儿当作朋友对待,玛丽·肖女士总是阴郁刻薄的脸上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
她坐在那里,看着两个小孩儿,看他们鲜活的肌肤,看他们灵活的动作,看他们生机勃勃的表情神态,不知不觉看痴了。
如果她能制作出这样的木偶,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木偶。
玛丽·肖女士回过神来,在她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右上角上写下一串字母:制作完美木偶。
玩儿了一阵,理所当然没有得到木偶比利的任何回应。苏晚晚带着已经失去兴趣频频往外张望的亨利与玛丽·肖告别。
离开工作室的苏晚晚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玛丽·肖起身,走到木箱前蹲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箱子里躺着的木偶比利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照进来的光线越发黯淡时,玛丽·肖才用沙哑的声音刻薄地说:“比利,你真让妈妈失望。”
为什么你不可以像那两个孩子一样灵动自然?
咔——
木箱盖子□□枯的手无情落下。
漆黑一片的木箱中,木偶比利的大眼睛瞳孔转动,注视着木箱合拢的边沿。
小孩子的一天,既无聊又飞快地结束了。
瓦莱塔先生说话算话,请亨利一起吃了可口的松饼,而后才让自己的马车车夫送亨利回家。
大剧院外面有桥,也有湖泊,可以乘船玩耍。
苏晚晚目送小伙伴离开后,就看到有不少人趁着夜色泛舟湖上,点点灯光摇曳在湖面上,跟鬼火一样飘飘忽忽,也想去玩。
可惜瓦莱塔先生表示天黑风大,小孩子应该早早回家乖乖上床睡觉。
睡觉前苏晚晚还管不住嘴巴,跟瓦莱塔先生要了一大堆承诺。
“爸爸,我明天还可以去找木偶比利玩吗?”
“当然,我的甜心女孩儿,只要比利的妈妈同意。”
“那我可以找亨利玩吗?”
“也可以,不过亨利也许不能每天都过来大剧院。”
“那我去镇上找他玩呗。”苏晚晚眨巴眼,想去镇上玩了。
孩子的思维太跳脱了,瓦莱塔先生头疼:“可是你太小了,不能一个人去。”
看着女儿噘嘴气鼓鼓的样子,瓦莱塔先生认怂:“我是说,我或许最近几天需要到镇上去采购,到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看女儿重新笑起来,瓦莱塔先生才松了口气,果断给女儿道了晚安,并附上晚安吻。
房间里安静下来,明亮的灯光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站昏黄的小灯。苏晚晚犯困时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明明她手上多了一枚戒指,还是套在无名指这样敏感的位置,为什么今天一天都没人对此发表疑问呢?
抬手将戒指举到眼前仔细观察,苏晚晚的睡意都飞走了。她又开始折腾起手指上这枚拔不下来的奇怪黑戒指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简简单单,既无聊又过得太快,每天都还没玩够就被瓦莱塔先生拎起来丢到床上被通知必须睡觉了。
或许是因为跟着苏晚晚有了很刺激有趣的经历,接下来没过两天亨利就争取到了天天跑过来找她玩的机会。
说起这个,苏晚晚就得挺起胸脯骄傲自满一番了。
因为她现在也是镇上的白富美了,做她朋友就可以免费进大剧院玩儿的那种!
“亨利,你的那些邻居同学是不是很羡慕你?”湖泊边的小树林里,带着亨利抓虫子喂蚂蚁的苏晚晚不无自得地如此问。
亨利挠着头想了想,刚想说其实也没有,可转眼对上小女孩儿暗藏得意的眼神儿,顿了顿,耸肩摊手:“是的,可不是嘛,他们可羡慕我能跟天使一样的安琪拉做朋友了。”
苏晚晚努力压着要上翘的嘴角,无果,只能干咳几声以作掩饰,手上的小木棍儿在地上胡乱划拉着:“哼,你可不能太骄傲了,要知道我对朋友的要求也是很高的!”
亨利忍不住偷笑,怕被可爱的小天使抓住以至于生气,眼眸一转看见她在泥巴上划的奇怪花纹,就随口问:“嘿安琪拉,你写的是什么?”
苏晚晚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写了一串蛇扭似的纹路,跟鬼画符似的。
张嘴刚想说乱画的,下一瞬却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懂这些鬼画符的意思。
明明没学过这种奇奇怪怪的文字,却偏偏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苏晚晚:日常不对劲,get√
发现自己可能因为穿越多了一份“博学多才”技能的苏晚晚果断一抬小下巴,得意洋洋装逼道:“这你都不认识?”
只是随口一问,根本不觉得她写的真的是字的亨利狐疑地皱起了小眉毛:“你真的认识?”
被小伙伴质疑了,那可不行。
苏晚晚牛逼哄哄起来,以小木棍当作教棍对着那串鬼画符指指点点:“当然!我读给你听!?”
落到亨利耳朵里,就是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很好,小妹妹又在瞎扯淡。
亨利淡定了:“噢,所以是什么意思呢?”
包容的小眼神儿淡定从容地看着她,似乎在无声地说:编,接着编。
智商明显不够用的苏晚晚没看出来,还在装逼中:“翻译过来,就是塔纳托斯,是个人的名字啦,这你都不知道!”
亨利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睁大,全然没想到小妹妹居然真能编出具体意思来。
苏晚晚只当自己王霸之气震到了小弟,丢下小木棍拍拍手站起来,得意叉腰抬下巴,用居高临下的小眼神儿得意洋洋地睥睨着蹲在那里的亨利:“你肯定也不知道塔纳托斯是谁吧?我可知道啦!”
又用那种奇怪的预言念了一遍塔纳托斯的名字,这才说到:“塔纳托斯,就是希腊神话里的死神,长得贼拉子帅!肤白貌美大长腿,金发碧眼老酷了!”
第26章 木偶为友【3】
小女孩儿嘴里说出来的好些词汇都是亨利觉得陌生的, 不过仔细咀嚼一遍,又差不多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摇摇头,亨利完全明白自己这位小妹妹朋友是个很会吹牛的小伙伴了, 不过他很好奇她还能编到什么程度:“既然是死神,那你为什么知道他长什么样?你见过吗?”
苏晚晚吹牛不打草稿, 抖着小短腿拽得不可一世:“哼哼, 何止见过咯,他可是我老公!”
虽然胡乱歪歪一个存在于文字传说中的纸片人不好,可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想当初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歪歪的还是杀殿那等酷帅白富美呢, 做梦都想嫁给杀殿。
现在换个纸片人老公而已,离婚再二婚三婚都不用通知对方那么麻烦!
果然,这就是女孩子的力量吗?
才四岁,就连老公都编出来了。
亨利闭上了因为惊讶而长大的嘴巴,转而用怀疑的小眼神儿鄙视小伙伴:“你才多大,我才不相信死神是个喜欢小女孩儿的变态!”
苏晚晚被怼得一噎,虽说心里是赞同的,可嘴巴上是绝对不能认输的。
所以她撇撇嘴, 一副跟死神塔纳托斯熟得很的架势, 努力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摆出众生皆凡人的高傲神态来:“你知道死神是干什么的吗?专门杀人的哎, 比世界上最变态的杀人狂还要变态不是很正常的吗?哼,小屁孩儿,无知~”
下巴一抬, 苏晚晚揣着两条圆润的胳膊, 迈着六亲不认的外八字鼻孔朝天地走了。
废话,再瞎编下去可要露馅儿了, 此时不走, 更待何时?
横跨时空的某一处, 枯坐在柔软床榻边的塔纳托斯似有所觉,蓦然抬眸回首看向遥远的虚空。
虽然只是两道缥缈虚幻的呼唤,将人刻进神魂中的塔纳托斯依旧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是她。
保持同一个姿势良久,再没等到呼唤,塔纳托斯才缓缓转回僵硬的身躯,低头看向看起来就很柔软温暖的床上躺着的女孩儿。
女孩儿腹部原本的隆起已经变作平坦,她呼吸时有时无,有死气萦绕,却近身不得。她双手交叠在腹部,以最舒缓的姿势平躺着。
似有什么动静,塔纳托斯起身离开床畔,身形一闪,便抵达了一条黑水河边。河水中心处有一道清澈的泉水在死气沉沉的黑水之上涌动着,泉水中心则沉沉浮浮托载着一个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