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诡异地沉默了许久。
搞得苏晚晚都忍不住把手机拿开, 看了看, 确定通话界面的时间还在继续跳动,并不是突然断掉了,这才又纳闷儿地“喂”了两声:“信号不好,听不见吗?”
电话那端经受了一夜身心摧残的奎恩·哈里斯才回过神来, 重重地倒吸一口气, 不敢置信地失声大喊:“是安琪拉吗?是你本人?你还活着?”
后面一连串的天啊、上帝、不可思议、奇迹等等夸张的惊呼词汇, 搞得苏晚晚有种自己还活着都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错觉。
好在奎恩也并非一定要她给予什么回答, 很快就在那边迫切地说:“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见一面吗?”
这一天奎恩也做了很多事, 换手机,遇到跟她一样遭遇的马特,然后还去找了约翰神父,从书籍中了解到了一些关于恶魔奥丁的事。
书中记载着关于曾经一位王子让吉普赛女人帮他算寿命的故事,然而奎恩和马特依旧一头雾水,此时正因为约翰神父的提醒,准备去找人直接黑入a后台对数据进行篡改。
不过现在突然发现本该倒计时归零死掉的人还活着,奎恩实在兴奋难耐,立刻决定先过来找苏晚晚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希望能从中找到破解之法。
苏晚晚也知道自己现在对奎恩意味着什么,虽然也有一瞬间担心对方心理不平衡,对自己产生荒谬的攻击性,苏晚晚还是报了楼下一家咖啡厅的地址。
“东西都收拾好了,你是要跟谁去喝咖啡?”塔纳托斯大包小包地拎着,沉沉的装满书籍的行李箱在他手里也轻飘飘的。
苏晚晚往他胳膊上多看了两眼,抿着唇笑了笑,“对,一位不算特别熟悉的朋友,应该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所以你先把东西送回家?”
“家”这个词汇显然正好戳中了某人的喜悦点,塔纳托斯心情很不错地点头:“好的,不过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我放好东西后再下来咖啡厅找你可以吗?”
苏晚晚笑着垫脚,扯着他衣领给了他一个吻作为奖励:“当然,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去找一家餐厅吃个烛光晚餐,然后看电影。”
塔纳托斯追逐着这个吻,过了会儿才低声说:“这算是这一次我们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吗?”
说起这个,苏晚晚也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这个恋爱谈得确实挺奇葩的。
床单都滚过好几回了,现在还火速同居,却连正式约会都没有过。
笑着用鼻尖顶了顶他高挺的鼻头,苏晚晚最后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脸颊:“当然。”
看起来棱角分明的脸,却格外的柔软细滑,咬到嘴里就好像狠狠地吸几口。
身后忽然响起门锁簧片弹开的声音。
苏晚晚撒开手回头一看,刚好对上瑞秋惊讶怔愣的视线。
苏晚晚也愣了一下,才面色如常地打招呼:“嗨,瑞秋,好久不见。”
其实也算不上多久,上次见面还是三天前的聚会第二天,之后就再没碰见过了。
明明就住在隔壁,苏晚晚的作息也没太大变化,就是没碰见过,苏晚晚再傻也知道对方是在躲着她。
至于原因,苏晚晚也心知肚明。
所以这次打招呼,其实心里还是憋着股看热闹的劲儿,就想看看对方发现她还活着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瑞秋的反应确实很大。
几乎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就退回房门里,然后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关上。
苏晚晚感觉自己好像还听到了她反锁的声音。
不过这应该是自己脑补的错觉,毕竟她的耳力也不太可能有那么灵敏。
被瑞秋的反应逗得噗嗤笑出了声,苏晚晚猜测对方应该在透过猫眼往外看,便冲猫眼摆了摆手:“瑞秋,我要搬走啦,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
也不管里面的人有没有吓到,苏晚晚进屋最后确定了一下没有东西落下,便带着塔纳托斯下楼离开了。
半晌,苏晚晚站在楼下目送塔纳托斯横穿马路时,身后楼梯间里又响起咚咚咚急促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脚步声。
若有所觉地回头,苏晚晚看见头发都跑乱了的瑞秋。
对方感受到苏晚晚的视线,脸色不太好的扯出个干巴巴的笑。等终于走到苏晚晚身边,瑞秋上下打量一番,确定苏晚晚真的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笑着嗔怪:“真是吓死我了,刚才太突然了,我有点反应过度,安琪拉,你别生气。”
苏晚晚笑了笑,没说什么。
生气是不至于的,本身她就没把瑞秋当作什么感情深厚的好朋友,顶多就是邻居朋友的程度。
可不生气归不生气,还要反过来安慰对方这种事儿,苏晚晚可干不出来。
显然瑞秋也知道这一点,尴尬地双手拎着包包站了一会儿,在苏晚晚转身要去咖啡厅等人的时候,她才匆忙说到:“上次真的很抱歉,不过他们都说那个倒忌时是真的,考特儿死了,她男朋友埃文也死了,我们后来在网上搜索,也发现了很多有相同经历的网友,毫无疑问,最后他们都”
苏晚晚突然打断她越说越激烈的话语,平静地看着她,说:“瑞秋,你还记得这个a是你给我下载的吗?”
瑞秋脸色一变,眼神闪烁地辩解:“可是不管有没有这个a,你的寿命又不会变”
下载了只是让人提前知道而已。
苏晚晚失笑摇头:“算了,我也并不是要怪谁,这种事后讨论谁对谁错的事实在很浪费时间。我只是想说,你喜欢刺激冒险的游戏,并不代表别人也一定要喜欢。考特儿不想玩,我也不想玩,可是你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希望你能永远记得。”
瑞秋还想再说什么,苏晚晚已经拒绝继续和她交谈了:“抱歉,我还有约,你是否记得,是否有什么想法,与我并没有关系。祝你生活愉快,永远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心存内疚,再见。”
奎恩没有让苏晚晚等太久,几乎是踩着最高限速赶过来的。
那会儿塔纳托斯也刚放完东西,正小跑着往咖啡厅而来。
苏晚晚抬手,示意进门的奎恩两人自己的位置,同时又笑着朝玻璃窗外的塔纳托斯双手比了个小爱心,再附带一个歪头k。
塔纳托斯被她的小动作可爱到捂心口,脸上是止不住的笑,丝毫应该有的冷峻淡漠气质都没有了。
有路人注意到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甜蜜互动,也送上善意的笑意。
奎恩带着马特满心焦虑地来到目前他们唯一知道的幸存者面前,却冷不丁吃了这么一大口甜腻的狗粮,都有些不适应地看了看彼此,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迷茫的表情。
干出这种公然秀恩爱之行为的苏晚晚一点尴尬羞涩都没有,而是很淡定地变换了正经的神态,仿佛刚才无事发生一样客气地招呼两人:“不了解你们的口味偏好,所以抱歉,没有提前给你们点咖啡。”
反正很快就要回国了,这里的人又不认识她,社什么死啊,不存在的。
马特有些耐不住性子,悄悄在桌子下面扯了扯奎恩的衣角,示意她直奔主题。
奎恩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抬手对前来询问的服务生随口要了两杯自己常喝的咖啡,然后斟酌着说:“我很惊讶,你现在的状态,我是说,你看起来好极了,一点也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而后苦笑,没有直接询问苏晚晚怎么逃过归零死亡时刻的,而是说起自己从昨天到现在遭遇的一切。
等听到她说自己在医院遭遇了不好的事,又是被迫离职又是遇到恐怖的东西,昨晚更是在车里睡了一夜,今天出门还莫名其妙被一个黑影捂住了眼睛差点酿成车祸。
苏晚晚确实心生同情,没等他们问,就主动说出自己所做的以及对此的想法:“你们说神父在经书里翻到的那个王子询问自己寿命的故事里有提到过,在测算之前吉普赛女人曾着重叮嘱王子:不能用它去救你自己,也不能借此改变命运。”
皱眉,顿了顿,等塔纳托斯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个面颊吻,苏晚晚示意他到旁边的桌等自己,然后才继续刚才的话语:“我认为这一点是关键。从知道寿命时间到现在,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改变自己的出行计划。”
马特显然是个性子急躁的人,双手捏成拳头忍不住捶了一下桌面,“可是能真正做到这一点的人恐怕并不多见!”
奎恩连忙将人安抚住。
苏晚晚看了奎恩一眼,耸肩摊手:“所以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恶魔奥丁所要利用的一点。”
奎恩从未想过这一点,隐隐感觉到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却又不甚清晰,连忙追问:“安琪拉,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晚晚踌躇了片刻,着重申明:“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这个寿命有两种情况,一个是真的,那么到了时间来收割我们生命的,为什么不是死神塔纳托斯,而是这个什么恶魔奥丁?”
感应到自己名字被呼唤的塔纳托斯乖乖巧巧地坐在女友对面的桌子边,拿着甜品清单认真琢磨哪些可能会是老婆喜欢吃的。
这个确实是一个他们从没想过的问题。
马特也安静了下来。
苏晚晚继续:“所以这种情况下,又可以分为两种可能性。一是:恶魔奥丁只是在借用死神的工作为自己牟利,牟什么利?或许就是在我们死亡之前的恐惧感。你们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越恐惧什么,时间逼近时出现在你们身边对你们进行恐吓的存在就会是什么形态。这种情况下,它是无法直接对我们动手的。当然,也不排除二,二就是:死神默许它帮自己干活顶班。”
这个话一出,奎恩和马特都有种自己刚才的认真专注都喂了狗的郁卒感。
如果不是苏晚晚全程都很认真,看得出来不是在拿他们开涮,两人都要生气了。
奎恩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水了,便喝了口咖啡,继续问:“那么如果是假的呢?你看,你现在就在这里坐着,就是一个很有价值的证明。”
苏晚晚点头:“对,假设是假的,我个人认为,这更像是一个死劫。”
这个词汇有些别扭的陌生感,可是跟“死”有关,马特很在意,迫切追问:“什么是死劫?”
苏晚晚简单解释了一下华国传统意义上的“死劫”,而后说:“一个人一生中可能会遭遇很多个死劫,大大小小,但并不是人就一定会在这个劫上死掉,而是一种死亡的可能性。就像我这样,时间到了,身边发生了一个可能会造成我死亡的事故,但是恰好我会防身的功夫,所以我成功自救,顺利度过了这个死劫。”
这个说法很合理,也是奎恩和马特现在很需要的一点希望。
这让苏晚晚都有些不忍心继续说接下来的内容了。
奎恩却仿佛看出了她还有没说完的话,双手合十,诚恳地请求:“安琪拉,你的话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拜托了,如果有什么与我们有关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们,哪怕只是你的个人猜测。”
因为她的个人猜测真的太靠谱了!
奎恩现在内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有种死亡笼罩下终于看到一点生机的光明感。
苏晚晚叹了口气,稍稍换了个坐姿,抬眸看了眼隔壁桌的塔纳托斯,调整好情绪,才轻声说:“我所知道的第一个这个a死者,是我在一个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她叫考特儿,当时测算出来的时间是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原本应该在她男朋友车祸中去世的她,在自己家里遭到了不知名的攻击,并因此当场毙命。”
奎恩和马特对视一眼,虽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莫名紧张起来。
苏晚晚喝了口咖啡,“所以我事后有抽空去看你们欧美的一些关于神话体系的、电影之类的,然后产生了一个猜测。”
她抬眸,直直看着满眼期待看着自己的两人,声音更轻了:“所以你们说,在违反所谓的用户协议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就等同于签下了恶魔隐藏在里面的另一份契约?或者说诅咒?”
这猜测实在让人骇然,两人都大惊失色。
苏晚晚继续说:“这份契约或诅咒让奥丁可以跟着你们,可以被你们看见,可以触碰到你们,伤害你们”
“甚至,它会在你们的恐惧中滋生、成长,最后在你们死劫到来时拥有足够的力量直接杀死你们,带走你们的灵魂”
砰——!
咖啡杯摔在地上,没碎,打了几个旋,褐色的咖啡洒了一地,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满脸惨白地豁然起身,冲他对面的女孩大叫:“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都是你的猜测!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胡乱猜测!!”
声响太大了,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往了过来。
塔纳托斯第一时间闪过来,将苏晚晚挡在身后,眸光森冷地盯着突然发疯的马特。
原本满脑子怒火的马特被这一眼看得仿佛全身冻住,瞬间怂了,连再看一眼苏晚晚或者奎恩的勇气都没有,转身就跑了出去。
奎恩焦急地喊了几声,没能叫住人,只好歉意地朝苏晚晚说了句“抱歉”,而后提起包追了出去,路过前台的时候还把几张纸钞放在了柜台上。
苏晚晚看了眼一前一后跑出去的两人,马特差点儿被车撞,腿软地倒在了马路中间,奎恩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马特又甩开奎恩,气冲冲地往停车的方向走,奎恩追上去,两人的交谈似乎很激烈。
直到看不见两人了,苏晚晚才收回视线,喝光剩下的咖啡,然后起身挽住男朋友的手臂:“走吧亲爱的,可以去约会了。”
她当然能理解马特为什么突然歇斯底里,毕竟刚看见了生的希望,却突然被告知在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候自己生的机会可能就已经无知无觉被掐断了,还是自己掐的。
这种猜测,谁听了都会受不了。
苏晚晚也可以选择不说这些,可是奎恩想要活下去的坚韧让苏晚晚心有触动。
她目前也不知道已经跟恶魔奥丁产生了某种未知关系后要如何解除,但是她希望自己的这点猜测思路能给正在努力挣扎求生的奎恩·哈里斯一点帮助。
这番话,苏晚晚本身就是说给奎恩听的。
“托纳斯,你说他们能成功活下来吗?”苏晚晚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有感而发,轻声询问身边的男朋友。
塔纳托斯想了想:“如果他们坚持得够久的话。”
不得不说,没有变成小孩子的老婆实在很聪明,只是从一些书籍中的只言片语就猜测出了绝大部分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