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似之前杀人时的吼叫,而是完全恢复了山鹿原本的样子。
看着他这幅样子,柳落落心中控制不住狠狠一揪,竟不由自主向结界外走去。
小纸人焦急的揪了揪她的鬓发,才终于惹来她的注意。
然她却将它拿了下来,放在了粉猪背上,脸上少见的无畏无惧。
“没事的,它不会伤害我。”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心中十分笃定,这魔鹿对她毫无杀心。
她说罢,便毫无犹豫一脚迈了出去,向着那魔鹿走去,随着距离越近,她反而越加平和,未去理会那已经将她鞋底染脏的血水,忽略它身上骇人恐怖的眼球,摸上了它的脑袋。
“是你叫我来的?”
那鹿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一双眼睛完全不似邪恶的妖兽,清澈明亮极富灵性。
又是那阵怪异的熟悉感,她竟觉得自己能听懂这魔鹿的意思,半晌她试探问:“你为什么要堵在城门杀人?可是那些修士惹了你?”
魔鹿看了她一眼,抬头看向那在结界笼罩下越发显得巍峨难破的城门。
她愣了一瞬,又问:“那城里有你的……你便是因此跋涉万里从山渝关一路追到了这里?”
魔鹿哀鸣一声,双目赤红,歪歪扭扭极力想要站起来,却轰然一声又跌倒在地,流出更多的血,但它不管不顾,似是要以命破城门。
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看不下去,阻止它道:“我带你进去。”
那魔鹿喘息着,闻言那眸子才恢复了些许清澈,冲着她轻轻一叫。
她从灵囊里取出一张符文,对它道:“我可以将你放进我的灵囊,这是妖兽封符,为避免意外,我需要用它暂时封住你的力量,你可愿意相信我?”
那魔兽毫无犹豫,又叫了一声。
她微微一笑,将那符文往它额上一贴,那浑身赤红色的魔气骤然消失,如此才看出它竟是黑色的。
“你放心,进了灵囊也不会让你五感皆失,我会帮你找到你想找到的地方。”
那魔鹿神色清明,闻言低头极为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心,便安心被她收入了灵囊。
将魔鹿收入灵囊后,柳落落放出神识探向灵囊,试问了句:“你能不能感觉到我的神识?”
一道轻轻的鹿鸣自她神宇中响起,她这才安心拍了拍灵囊,将其稳妥守在了腰间,这才往粉猪和小纸人走去。
骑着粉猪悄悄越过值守松懈的城门,她便收回粉猪,将小纸人塞回袖子里,往大街小巷里一边转悠一边询问灵囊里的魔鹿。
“你是不是能闻出那些人的气味?若是觉得有异常便告诉我。”
那魔鹿呦呦叫了一声,极为乖巧,若是此时流风或是肖安在,定不会相信这便是几个时辰前要杀人的可怕妖魔。
但如此半个时辰过去,诺大的聚英镇已经被她转了一半,却仍旧未发现有任何踪迹。
这时巷子里一阵阴风穿过,一只幼小的黄狗从巷尾窜了出来,停在几步之外才似发现这头有人,便怂怂的停在原地冲着她嗷呜嗷呜叫起来。
似是被这小黄狗惊醒,巷尾不知哪户人家门扉吱嘎一声打开,一道老妇声音响起:“阿黄,回来,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还要不要命了你!”
那小黄狗嗷呜一声犹豫了下又窜了回去,正好遇到那追出来的老妇,柳落落本想乘机问一声,但刚接触到那老妇的目光,便见她竟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立即抱起那小黄狗避讳至极的往家门跑去,根本未留给她询问的时间。
聚英镇不是热闹繁荣路不拾遗么?何至于一个生活在镇中心条件还算优渥的老妇这般惊恐?
她心中越发觉得诡异,便留了个心眼,在遇见亮着灯的门户时便故意上前敲了敲门,而里面的人无一不是立即熄了灯对她避之不见。
这镇子有古怪。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念头。
为避免意外,她掏出鹞春藏在袖中,行走越发小心起来。
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灵囊中的魔鹿始终没动静,而前面不远便是迎客居,过了迎客居便是最后一片民居,若是再无踪迹,今夜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而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对面好似有数人正往这里走来,她立即往巷子里躲了躲,扒着墙角往那边探去。
果见对面街巷里说说笑笑走来三名散修,但却在还未经过迎客居门前时便拐进了迎客居临近一条巷子。
她刻意等了等,未见那三人出来,反倒是在这之后又陆续来了几人,皆是往那巷子里钻去。
她想了想摇身一变换了身男装,又给自己胸口贴了个隐身符,这才趁着无人时向着那巷子偷偷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却见那巷子是一条平平无奇的死巷,内里什么门户也无,不知那些人到底钻往了何处,她半晌不得其解,正巧这时巷口又来了一人。
她立即往旁边一让,便见那人走到巷尾,从袖中掏出一颗上品灵石丢进了角落的一只破碗里,那破碗“咔哒”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而后那灵石竟融入到空碗中消失不见,而那本来是死路的砖墙上竟出现了一扇木门。
那人打开门走了进去,那木门便再次消失不见,死巷中便除了那个破碗只剩阴冷刺骨的寒风。
她往那砖墙上看去,倒是巧了,这上头不就是迎客居么。
醉梦斋的地盘,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吧?
她想了想,到底是没抵过好奇心,摘去隐身符从袖中掏出一块上品灵石效仿之前那人用的法子丢进了那破碗之中,果不其然见那木门又出现,她便打开门钻了进去。
这一进去便换了天地,四周响起嘈杂嬉笑声,竟人头攒动人来人往全是散修。
她刻意隐藏了修为,穿着打扮与这些散修无异,倒是也未引起旁人注意,但她观看了会却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来,这里的布置怎得与迎客居一般无二?
但比起迎客居这里要放肆的多,这里也是楼高三层,一层大厅最为敞亮,人员也最为密集,桌桌坐满了人,且每桌都配有三两个妖艳女子,与那些男修们调笑搂抱,有的按捺不住便直接向一旁看场子的老鸨塞了几个灵石便带着姑娘上了楼,实为大胆非常。
不远处还设有几个赌桌,里外围了无数人正在吆喝开盘。
纵观全场,赌博的、嫖宿的、拼酒的,简直五花八门乌烟瘴气一派糜烂。
这难道就是玄幻世界的地下暗场?
好尼玛刺激啊。
然而她津津有味看了半晌,忽而在看到一人时心底一惊。
那穿梭在人群之间点头哈腰伺候着的,不就是迎客居里刚见过的小二小石头?
第71章 拍卖会江逆,你出门不带你的宠妃是不……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这里也是迎客居的一部分?
或许是行为放荡的散修当中跟个柱子一样杵在原地的她过于突兀,那小二开始注意到这边。
她立即收了心神,装作无聊一般往那赌桌的方向走去,果见那小二收回目光,又端着茶水往另一桌走去。
她转了半圈着实无法想象这里竟会是修真|世界里会出现的场景,这里人人身着仙袍,即便只是修为低弱的散修看上去也人模狗样一派精致,然做出的动作却堪比凡间的下三滥,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市井红灯巷呢。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便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然刚一落座,便听那大厅中央的木台上走上了一个人,那人刚一站定,便听下面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等了这么久,小爷还当今日没有好彩头了呢,今日有什么好货,都拿出来吧!”
“对啊,爷们今日存够了灵石,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拿出来!”
那人微微一笑,伸出手压了压哄闹声,才阔声道:
“各位仙客,对不住,今日小店开局开的晚了些,不过小的保证,今日的货物定不会叫各位失望,但这最终花落谁家就要看仙客们各自的本事了。”
他说着向旁侧一退,让出台中央的位置。
“首先,请出第一件……”
只见那台中央的木板忽而下凹了下去,露出个四四方方的黑洞来,又听那台下传来一阵机关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从那洞口升了上来。
随着那东西越发清晰,待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后,柳落落差点惊得蹦了起来。
只见那木台上竖着一只半人高的笼子,笼子里关着四五个不过三四岁左右的凡人孩童,此时皆睁着惊恐的大眼,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这五名孩童来历清白,皆是上等的双灵根稚子,无论是收作高徒、卖与仙门还是炼为己用,皆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各位可要瞧好了,小店可是半月才得来这一批。”
炼为己用?
柳落落愤怒不已,这跟那天医阁炼人丹的畜生们又有何区别,这些人渣,竟在这聚英镇地下公然做这种买卖!
她几乎忍不住要跳出来先给那些喝彩的散修们人人一个大嘴巴子。
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得先看看这些人还有什么肮脏的勾当。
然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无耻,待那五个童子被底下人以高价拍下之后,第二件东西更让她为之震怒。
因为那第二个笼子里竟坐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欲买这孕妇者用心更为卑劣。因为修仙之人从无转世,若渡劫失败到了寿命便会魂飞魄散,然而这其中也不乏有另辟蹊径者想出了一个法子,便是在魂飞魄散之时寻一修为在元婴境以上的修士聚其魂魄,并甘愿耗损修为将其魂魄融入孕妇珠胎之中,这魂魄便会以凡人之身再续生机。
然这种法子是用在胎儿未成形结魄之前,就相当于在这胎儿本身的投生魂魄进来之前先抢占位置,最多不过是雀占鸠巢,迫使那鸠另寻托生之所罢了。不过即便是偷来了生机,之前的灵根资质也并无改变,若这一世此人仍旧未能寻机破镜,也终究是熬不过一个魂飞魄散的命数罢了。
然这即将临盆的孕妇却不同,如今她腹中胎儿已经成形结魄,早已经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且已能测出是少见的双灵根资质。这底下的散修们大多是三灵根四灵根,但凡他们能拍下这孕妇,便能借胎夺命,既获得了新生机又夺了这双灵根的资质,但这胎儿却要横死腹中,成了这些渣滓的营养剂,这与杀人吃人没有任何分别。
柳落落听身旁传来的阵阵喝彩声,纵眼观去,只见人人眼中写满了贪婪二字。
她听的简直有些犯恶心,现在不只想甩大嘴巴子,她甚至还想掏出容嬷嬷专用绣花针先给这几个带头抢人的散修来个扎扎乐。
然而她忍了忍,终究还是憋着这口气,忍下了。
还好这些“货物”不会当场拍下便被允许带走,而是等到今夜散场后才会秘密派人专门送出去。
也是,这么多人,万一被劫个镖啥的,买主哭都没处哭去,更别说这事情本就不光明,若是半路被人发现,出事的便铁定是这店家了。
如此想着,她便安心坐下继续看,等事后再想法毁了这几桩买卖。
那孕妇最终以一千上品灵石的高价被一金丹境后期的四灵根散修买了去,看他那一脸狂喜的样子,怕不是乐的快厥过去了。然而他不但没有,还当即又砸了几十块灵石,干脆趁着还能玩姑娘的时候赶紧带着四五个姑娘上楼玩妖精打架去了。
柳落落嫌弃的“嘁”了一声,撸了一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然而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那台子上,并未注意此时她这个偏僻的小桌子旁又悄然多了两人。
再往下看,第三个笼子刚冒了个头便显得尤其与众不同起来,那竟是个黄金做的金丝雀笼,一人高半人宽,笼柱上根根刻着精美繁复的雕花,着实是耀眼非常。
随着那笼子渐渐从地底升起,一张蒙着轻纱的美人面缓缓露了出来,肌如玉唇如脂,云鬓如烟眉如黛,即便是隔着层纱,也叫人见之难以移目。
再往下便是轻纱覆雪峰,薄丝缠玲珑……那美人身上竟除了一层薄纱寸缕未着!此时正侧蜷在地弱弱颤动着,看起来才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还是个少不经事的凡人少女,着实可怜非常。
大厅中的喧闹声忽而安静了下来,那些个淫|糜惯了的男修眼中皆露出丑恶的色光来,竟围着那木台勾着脑袋哄笑着想要看清那美人更为隐秘的地处,有几个勾住了那薄纱的一角,竟不管不顾的撕扯起来。
“我尼玛……”
柳落落实在忍不下去,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然而却忽而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她扭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自己身边竟坐了两个男子,也与那些散修一般打扮,只是正按着她肩膀的这人似乎有些脸熟。
忽略那两撇小胡子和那双淡棕色的眸子,单单只看那仿若看到小垃圾一般的眼神……
“……江逆,你出门不带你的宠妃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那男修,也就是易了容之后的大魔头江逆不咸不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本座爱妃不也自己寻过来了。”
“别人家的宠妃可都是走到哪带到哪的,就你家的还得自己转悠,你良心不会痛吗?”
身旁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她扭头看去,见果然是那个有了主子便忘了女主子的第一狗腿流风,他此时造型颇为诡异,竟丝毫不顾形象的给自己贴了个络腮胡,坐在暗处黑黢黢跟个狗熊似的。
“……你们这从哪学来的垃圾易容术,真是绝了。”
“我这里还有多余的,可要用?”
他说着从袖子里套出来个绿油油的兜帽递了过来,柳落落扫了一眼无语摇头:“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此时那店家见气氛烘托够了,便重新为那少女盖上了一层绸衣开始叫价,底下一派热闹。
柳落落见此便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两人交流起来:“你们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比你早一些。”
“比我早一些?你们早就看见我来了?”柳落落瞪着流风像是瞪着叛徒,“你们居然眼睁睁看着我像个傻子一般走来走去?”
一旁大魔头轻笑一声,手上不知从哪弄来个风骚至极的玉骨扇正缓缓摇着,闻言轻瞥了她一眼,道:“若非如此,又怎能看见小落儿有这般大的胆子?”
柳落落一愣,忽而想起自己方才转悠的时候好像是故意往那些调笑男女中间瞄了几眼,甚至还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