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庄青倒是有些讶然,闻言问道,“为何事道歉?”
“庄仙主有所不知,说来这也是我们醉梦斋近来发生的一件大事,我门中弟子不久前在聚英镇中的迎客居地下剿了个场子,里面做的是买卖活人的勾当。这孩子实诚又思虑极端,他非要说这场子的幕后之人是你炼器宗的人,前几日还因此与贵宗弟子打了起来,我听闻此事也是万分过意不去,便立即带着礼来向庄仙主赔礼了,还望庄仙主海涵才是。”
庄青双眼微眯,不着痕迹看了她半晌,最终选择顺着她的意思笑道:“这件事情我倒是还未听闻,但也不过小事而已,怎至于劳烦莫仙主亲自来跑一趟。”
“诶~”莫荻明媚一笑,“怎能说是劳烦,分内之事而已,不过庄仙主还未将我的话听完,我那不懂事的弟子现在还将贵宗那几名弟子关押在牢内,其中有一人自称是炼器宗附属宗族唐家的公子,我仔细想了想,着实未听说贵宗还有唐家这支宗族,所以前来亲自问上一问,免得这误放了奸细不是?”
庄青忽而脸色大变,双手几乎掐碎了扶手,双目乍寒盯着对面好整似暇的美人道:“原来莫仙主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唐兴向来办事妥当,也是除了唐义之外对那场子所知最多之人,若是他被抓了,以这莫荻花招繁多的手段定能将他口中话摸个底朝天,又怎会不知道那场子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只是不知她弯弯绕绕这么一出,到底所意为何?
这时候正巧有弟子送来了温茶,莫荻慢悠悠端起来抿了一口,又从袖中扯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缓缓一笑道:“庄仙主何必如此激动呢?我只不过想与庄仙主做一笔生意罢了。”
庄青神色缓了缓,警惕道:“生意?”
莫荻点了点头:“我算了算,这场子虽做的是活人买卖,却是无本生意,只那小小的聚英镇,一月的纯利便顶得上我旗下十家主城区酒楼一年的利润,庄仙主莫忘了,我不过一界商人……”
这句话并未让庄青完全放下戒心,他半信半疑道:“哦?我可是记得醉梦斋门规可是规定了不可因利益滥杀无辜,莫仙主如今表现倒是也与传言中大为不同。”
“这算的了什么?庄仙主私下不也与传言中判若两人?”莫荻毫不相让,“庄仙主也知道,那不过是我师父在世时定的规矩,可这世道固守成规必然活不长久,我醉梦斋那么多弟子要吃喝拉撒睡,这些可都需要灵石,更何况我这容貌若无上品丹药保养,又如何能像今天这般?”
她说着还颇为哀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布满了对物欲的贪婪。
庄青忽而想到昨夜通过那戚双双所知,这醉梦斋似乎真对那场子动了心思,想至此他不由得心中大定,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莫仙主想如何合作?”
“很简单。”莫荻闻言得意的扬了扬眉,这神情又叫庄青心中信了三分,“我出场子,你出人,利润你我对半,不过那些傀儡全部毁掉,既然是合作,庄仙主也不必明着一套暗着一套,庄仙主的那些场子我已经摸得七八,既要合作,也请庄仙主拿些诚意出来才是……”
如此打了半日机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外面传来两三声鸟叫,那莫荻才总算有了要走的意思。
她站起身,慢悠悠扫了扫衣摆:“既如此,便改日叨扰庄仙主了。”
庄青满脸疲惫,但对她态度却温和了不少,“哪里,改日应该是我亲自登门才是,那唐兴……”
“哦,我回去之后立即放他们离开,庄仙主莫要担心。”
“如此甚好。”
待终于送走了人,庄青这才立即收起脸上笑意,急忙招来早已等在门外的弟子道:“炎魔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那弟子忙道:“是。”
“很好,立即随我出发!”
与此同时刚踏出炼器宗山门的莫荻听到一旁山林里传出几声鸟叫则停下了脚步:“出来吧。”
那林中却走出一人,一身黄金珠宝甚是珠光宝气,不是肖安是谁。
“都办好了?”
肖安呵呵笑道:“办好了,那些魔兵魔将煞是蠢笨,我已将那蛊虫放入他们方才饮用的灵茶之中,今日庄青必败无疑,只是辛苦师父周旋了。”
“你还知道我辛苦!”莫荻瞥了他一眼,“若不是蒋仙主那一纸飞信,纵使你磕破了头也别想我踏进这炼器宗一步!”
肖安熟知自己师父隐藏在美貌皮相之下的狗脾气,闻言很是低声下气的连连赔罪,直到把祖宗给哄舒服了,才听她道:“得了,咱们的事情已了,便好好看戏去吧。”
第87章 灭唐家“我的好侄儿,多年不见,你这……
是夜,城内秋色凛人凄风哭嚎,往日干净热闹的街市早早便散了,商户人家紧闭大门,听着城外传来的妖魔吼叫声,在这样的夜里尤显得的惊心动魄。
景城是炼器宗地域内最为繁华的一座修士主城,大部分修士宗族世代居住在此处,已经盘根错节数千年,在炼器宗最为鼎盛时,甚至出现过路撒金银无人拾取的盛况。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日内,山渝关破妖魔出,周围已经沦陷大大小小十余座城池,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座主城,昨日丧命于妖魔之口的修士多达数千。
战乱自昨日到今日还未停止,眼看着那妖魔便要突破那主城往腹地涌来,不少人想要离城,但主城早已封锁了城门关闭了结界,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但经常会从宗族内抽调人手支援前线,但去的人能侥幸活着回来的,不过十之四五。
于是为避开征召,不少人闭门不出谢绝见客,在这样的夜里,城中街巷上连一只野狗也无。
不过也不是全无动静。
西城一座巨大的宅院内,一道虚影在院墙之间来回跳动,只见随着他的动作,那宅院之上的结界层隐隐显出一道缺口,未惊动任何人,他便破开结界悄悄潜了进去。
入了宅院之后那道虚影便完全隐匿了身形,他竟像是对此地十分熟悉的样子,身形十分灵活的拐过复杂的长廊和拐角,最终来到一处内院大门处停了下来。
只见这内院之上竟还有一层结界,这层结界要比外头那层要复杂的多,但似乎也并未难住他,只见他伸手掐诀,自袖中忽而飞出数道符文行成一道门框贴在了那结界层上,那结界就好似劈开了一道窄门一样,空出一段缺口,令他毫无阻拦迈进了那大门。
然而就在这时,那结界忽而暴起一道强光,竟化作一一张巨大的网罩了下来,将他牢牢困在了里面。
这时候院内忽而现出数道人影,一灰袍男子走上前阴沉笑道:“我的好侄儿,多年不见,你这本事倒是退步不少,今日莫不是专程来送死的?”
那巨网之下的虚影渐渐显出了身形,正是身穿黑衣的流风。
而这灰袍男子正是唐流风的亲叔叔唐义,他身侧站着的便是刚刚赶到不久的庄青。
庄青瞥了唐义一眼:“莫要废话,赶紧了事。”
“是,仙主。”
唐义得意看了流风一眼,伸手向身后的魔兵招了招手,又只手化出一面巨大的黑幡,正是庄青的断魂幡,只见他将那断魂幡甩手一抛,便飞上了那巨网之上,那些魔兵立即上前围绕巨网周围排起了灭魂阵,当年锦雀便是死在这灭魂阵与断魂幡之下,只不过百余年前是庄青亲自动手,今日却是由炎魔麾下的精兵布阵。
唐义见流风始终不语,以为他求路无门已然心如死灰,心中便越发兴奋。
“流风,莫要怪叔叔不讲情面,实在是你作恶多端不容于世,待你死后叔叔会用你的人皮和槐木制成最好的傀儡,届时与你那情人锦雀做一对痴傻夫妻岂不妙哉?”
眼见着那阵法即将布成,他眼中越发疯狂,竟携带着一丝恨意:“你欺师灭祖弑父弑兄应有此报!这么多年来因为你,我唐家遭受了多少流言蜚语,今日我便要替宗族全部讨回来!”
那些魔兵动作利落至极,不消片刻那阵法已成,然而庄青则紧紧盯着流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忽觉不对劲,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立即上前呵止:“慢着!”
然而却说晚了一步,只听唐义一声令下,那断魂幡便开始急速转动,那巨网之下的人竟从脸上掉下几块树皮一般的碎片,顺风飞至唐义身前,被他一手捏住捻了捻。
“这是……”他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不好,这是假的!”
就在此时,那断魂幡忽而像是被卡住了一般,竟拦腰“咔嚓”一声被折断,众人仔细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三头魔龙忽而现身,两只利爪分别抓住那被折成两端的断魂幡,轻蔑的瞥了众人一眼,便仰头咆哮一声,将那破幡甩至地上,向后飞去。
而在它身后则也显出一道人影,黑衣青丝眉目冷峭,不是流风是谁。
他冲着唐义冷冷一笑:“叔叔,许久不见,你倒是老眼昏花了不少,竟连具傀儡也辨不清了,修为也丝毫无长进,你替庄青卖命这么多年,他竟是连粒丹药也舍不得给你?”
他说着又讽刺的瞥了庄青一眼,“庄仙主,你贩卖活人残杀亲女,如今反受妖魔破城的滋味可还好受?”
“黄口小儿,不过有几分聪明而已,我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逃得出这院子!”
庄青本就心烦气躁,见他如此捉弄自己更是气急不已,然他话刚说完,便见那些魔兵忽而“扑通”几声,竟接连倒在了地上,面泛黑气昏迷不醒。
他见此心中大惊,这时上空忽而传来一道极为娇媚的女声:
“庄仙主,这可是我特地为寻来的南疆噬心蛊,虽只是凡人招数,却效用极好,这才是将我特地为庄仙主备的大礼,庄仙主万莫嫌弃才是……”
随着一串笑声升起,半空中飞来一座琉璃牡丹台,当中站着的正是几个时辰前还在炼器宗与他相谈甚欢的莫荻,她身后还站着一人,打扮颇为俗气,似是她的弟子。
庄青转念一想,便知道定是她白日里在这些魔兵身上做了手脚,怪不得……怪不得她弯弯绕绕那么久,本就是故意在拖延时辰。
“莫荻?”他面色冰寒如霜,“你堂堂醉梦斋竟与魔道沆瀣一气,难道是要与整个仙道为敌不成?”
“哟,可别将我与尔等道貌岸然之辈相提并论。”莫荻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你打着我醉梦斋的幌子、借着我醉梦斋的地盘开设贩卖活人勾当的场子,又差使唐家用那阴邪傀儡术害了我醉梦斋数百弟子,你庄青干得出这种丧尽人伦之事,我可干不出来。我醉梦斋早就不掺和你们仙盟会的事情,一直安安分分做我的生意,谁想我不招惹你们,你们却欺负到了我头上来,真当我醉梦寨无人了不成?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今日这笔账我们便好好清算清算!”
说着她忽而伸手甩出袖子,只见数千枚铜钱自她袖中飞出,组成一只獠牙巨口的金钱豹冲着庄青飞了过去。
莫荻再不济也是化神境修为,再加上个元婴后期的流风和三头魔龙,即便院中还剩下不少散修家丁,但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今日一战已无胜算。
唐义见此不妙,趁着庄青与二人缠斗的时间,立即撤身而出。
但他却不知早在他准备逃跑之时,三头魔龙巨大的身形猛然一缩小,同时重新隐匿了身形,已经快速跟了上去。
打到一半时,庄青才发觉情势不妙。
这流风不过月余时间,修为竟猛涨这么一大截,莫说本就善于投机取巧灵活异常的莫荻,这二人联合起来竟打的他几乎无力还手。
随着周围人越倒越多,他渐渐心浮气躁起来,一时无心再恋战,转身便要撤身而出。
谁知流风早已洞察他的心思,联合莫荻二人设出结界困住他的同时,手上灵剑夺得他失神的那一瞬间,带着势如破竹之风刺向了他的心脏。
“噗!”
庄青不敢置信看向自己胸口贯穿而出的剑刃,脸上尤带着未散去的阴狠:
“纵使你杀了我……也永远得不到那一魂一魄……”他咳出一口血道,“我的魂石一灭……便会有人以丹鼎炼化锦雀的魂魄……届时……她便会永远痴傻度日……”
流风瞳孔一缩,猛然将长剑拔出,又带出一地血腥。
他掐着他的喉咙恨道:“那人在何处?!”
庄青却阴诡一笑,渐渐闭上了眼睛。
“事不宜迟,你还是先去寻那人才是,此地交由我来善后。”莫荻多少听过流风的故事,来时也从肖安口中得知了那锦雀的身世,便如此对流风说道。
流风向她默默抱了一拳,便急速飞出院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88章 失魂咒虫如今炼器宗已然完了,是彻底……
夜色下,院墙内楼阁重重,一道急切的身影在屋檐上快速飞驰,神识在每一个房间之中掠过,却始终未发觉任何踪迹,这时他瞥见一个正在逃命的唐家人,脚步一转一掠,便飞至那家丁身前锁住了他的喉咙,沉声问:“说,锦雀的魂魄在何处!”
那人浑身一颤,竟吓得失了禁,嘴唇不住打颤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饶了我……”
流风狠狠将之一甩,正打算飞出唐家去炼器宗寻找,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魔龙吟叫声。
只见三头魔龙爪子上抓着一人往这边飞来,停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那人已经遍体鳞伤,如今已然面如死灰不再挣脱,被魔龙摔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也未见其动弹一分,一双眼睛带着惊恐带着不甘,直愣愣的看向他面前这个已经不复当初软弱可欺孩童模样的侄子。
“我……输了……”唐义呕出一口血,惨笑道,“要杀要刮……随你。”
流风双眼一眯,脸上不复半分平日的温润,快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道:“你别忘了,唐兴还在我手上,告诉我庄青将锦雀的魂魄藏到了何处。”
“兴儿……”唐义双眼一睁,忽而侧过身将血淋淋的手伸向了他的脚踝,抓住了他玄色的裤腿,满面乞求道:“流风,他好歹也是你的堂弟,这些年来做的恶事都是授我所意,你放他一马,放他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