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淋了雨——叶淅宝
时间:2021-11-06 00:28:00

  祝矜跟着吃了几回,那味道怎么说呢,说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也不为过。但每次烤银杏果她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负担,生怕被执勤的老师发现给抓包。
  邬淮清那会儿也是烤银杏果小分队的成员。
  祝矜抬起头喊了声“邬淮清”,他正要往前走,听到声音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皱着眉不解地看着她。
  路宝他们也看向她。
  祝矜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扫,然后问:“你们还记得咱们之前在学校烤银杏果吃吗?”
  “记得,那必须的。”路宝说。
  邬淮清站在阳光下,没说话,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他看向街对面,那儿有一家稻香村,里边排着长队。
  有人手中拿着炸串,喜气洋洋地从里边走了出来。
  他回过头,再次看向祝矜,那眼神似乎在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祝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撇了撇嘴,忽然觉得没意思。
  她踩了一下脚旁的一颗小石子,然后倏地把它踢到附近的下水道里,然后说:“哦,就忽然想起来了,烤银杏果还挺好吃。”
  张菁:“嗯,不过银杏果不能多吃,有毒。”
  “没事儿,我已经百毒不侵了。”祝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
  她的笑容在路宝看来,颇有几分饱经风霜的味道,路宝一时还以为她又想起了自己被绿了的惨事儿,于是说:“走吧走吧。”
  因为张菁最近晚上在吃某正焖菜,祝矜中午吃得腻,晚上也没什么胃口了,于是四个人便决定不再一起吃晚饭,夕阳西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然,路宝和张菁的妈妈在一家。
  路宝来时开了车,停在公园的停车场里,他们得回去取车。
  祝矜拒绝了他要送自己回去的建议,说:“我再转转,你们先走吧。”
  于是路宝便作罢。
  邬淮清没搭腔,只说开车来的,让他们先走,也没说自己车在哪儿。
  路宝走之前,又犹疑回了下头,看了看他们两人。
  他和张菁走在街上,他问:“你说,清儿和浓浓,他俩正常吗?”
  张菁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自己的美甲,“嗯”了声,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只问:“你都回来了,那给浓浓的接风宴什么时候,顺便也给你接接风。”
  路宝挠头笑起来:“后天晚上吧,周六,大家应该都没什么事儿,我现在在群里说一声。”
  “嗯。”张菁叹了口气,“大家应该都知道你回来了,刚刚发了朋友圈。”
  “路宝哥。”忽然,她又开口。
  “嗯?”
  “祝家和邬家,现在关系怎么样呀?”她眨眨眼,一副好奇的样子。
  路宝面色严肃起来,想了想说:“祝家对邬家一直都是不错的,念着情分,就是邬家不领情。不过呢,好歹有清儿在,这两年他也越来越掌权,所以从今年也还说得过去,邬家今年过年不是派人回了礼了嘛,以前祝家送来的礼,他们都是直接让人扔掉的。”
  “毕竟,当年清儿妹妹的事儿,讲道理也怪不到浓浓头上。”他又补充。
  张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的身影远去,祝矜和邬淮清站在原地,她“喂”了声,想和邬淮清解释一下,但看他冷冰冰的一张脸,又不知从何开口。
  “邬淮清,我其实对陆宇……”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邬淮清转身离开了,一个人大步走向前,徒留祝矜一个人在原地。
  “诶……”她正要说什么,就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旁边是一家卖冰激凌的铺子,那女孩手中拿着一个巧克力味儿的冰激凌,还没吃,尖端全部蹭到了祝矜的运动服上。
  “……”
  女孩连声道歉,祝矜摆摆手说没关系,接过她递来的餐巾纸,然后擦了擦。
  巧克力冰激凌根本擦不掉,那女孩一脸抱歉,刚刚她正和朋友玩闹,没看路,看这位美女的脸色又不太好,她忙说:“我帮你把衣服送洗衣店吧,或者我加一下你的微信,你送洗衣店,我把钱什么的都给你,实在实在太对不住了。”
  祝矜见她态度很诚恳,连连摆手,对那女孩儿笑了笑:“真没事儿。”。
  不是衣服的事儿。
  一抬头,邬淮清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
  她叹口气,冲路过的出租车招了招手,只想赶快回家。
  因为是从爸妈那儿溜出来的,祝矜只好再回到爸妈那儿,她早上的时候,让小筱帮忙打掩护,说自己出去锻炼了,反正爸妈工作都走得早,白天不在家。
  到家后,家里只有阿姨和祝小筱在,小筱正在客房里看某部经典电影的剧本,一边看一边把自己代入女主角念台词。
  “你回来了?”听到声音,她走出来。
  “嗯,你吃晚饭没呢?”祝矜从衣帽间取出干净的衣服,先去洗澡。
  “没。”祝小筱说。
  祝矜从浴室走出来后,先摸到手机打开微信,群里非常热闹,在商量后天聚会的事儿,然而,那么多条消息中,都没有邬淮清的。
  她打开和邬淮清的对话框,想了想,还是“拍了拍”他。
  W:【?】
  祝你矜日快乐:【你回家了?】
  没反应。
  祝你矜日快乐:【Money呢,我想他了,让我康康0.0】
  W:【他没空。】
  祝你矜日快乐:【他干嘛嘞?】
  W:【忙终生大事】
  祝你矜日快乐:【……】
  祝矜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只知道诱惑他开视频失败,于是在输入框中打字,说:【今儿那个是我前男友,但是实际上我们只在一起了不到14天。】
  W:【嚯,记得挺清呀。】
  ?
  她托着下巴,想问他,这陈年老醋好喝吗?
  挺拽的啊!
  那他以什么身份吃醋呢?
  祝矜有些不爽,回他:【你在吃醋?】
  W:【你怕是对咱俩关系有什么误解吧】
  W:【我吃哪门子醋?】
  W:【我只是讨厌被人利用。】
  邬淮清发完,看到对面持续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直至消失。
  等了会儿,也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
  “砰”的一声,他把手机扔到墙上,手机前屏和后屏都碎掉了。
  Money听到动静,从另一间屋子里跑过来,不断地叫着,想看他有没有事情。
  邬淮清从床上坐起来,连忙把Money抱起来:“你别过来,这有玻璃渣儿。”
  祝矜在对话框中输入了一大堆,然后又气得全部删掉。
  她把对话框关掉,手机扔到床上,头埋进枕头里,无奈地捶了两下。
  混蛋。
  就是混蛋。
  昨天得知他喜欢自己时的那种喜悦,此刻变得酸涩,像是未酿好的蜜渍柠檬,大口大口的酸,在心头泛滥起来。
  -
  但两天后,祝矜决定原谅这个混蛋。
  她从回来拿的行李箱中,找到了那块月亮河系列的表,戴在手腕上。
  这支表,是某品牌几年前的周年限定款,它价值几何,祝矜没有查过,但心里也有数。
  这是邬淮清当年送给她的——在她从东极岛回来后、他离开上海后,她收到这个快递。
  她又把表寄回到了北京,地址填的邬淮清的公司。
  她庆幸那时没有一时意气上头把他的联系方式都给删掉,她在微信上对他说:【淮清哥,我成年了,这几天就是一次你情我愿的意外,你不需要愧疚或者什么,送我任何东西。】
  她以为,那支表是补偿。
  过了几天,他才回复,只有五个字:【不要就扔掉。】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从此往后,无论是当面还是网上,再无任何联系。
  寄到北京的那个快递被他拒收,又原路返回,没几天就又到了祝矜的手中。
  今晚是祝矜和路宝两个人的接风宴,去的时候,祝矜还带上了祝小筱。
  想着和他们打声招呼,以后能照应祝小筱就帮忙照应着,这群人神通广大,还天天一副“我要退休”的模样,实际上一个比一个卷。
  并且其中还有个影视大佬,或多或少能让祝小筱少走些弯路。
  祝矜化了个淡妆,选了一套分体式的白裙子,还把头发从底下扎成了两束,编了麻花辫,拎了一支粉色的软皮包,非常有少女感。
  祝小筱正在镜子前用夹板夹头发,看到她的装扮,笑起来:“姐,你今晚去是不是有所企图呀?”
  “嗯。”
  “你要是想色.诱呢,你这身就不行,少女是少女,但不够sexy,你得细吊带、抹胸、或者那种什么都不露但很紧身的那种。”
  “……”
  祝矜重新回到衣帽间,看着一排悬挂着的裙子,她平时的衣服不会刻意保守,也不会刻意暴露,都是什么好看穿什么。
  手指碰到一件琥珀色的吊带,图案非常漂亮,胸前还有大片大片的黑珍珠。
  正想拿出来,她又放下。
  什么吗?她又不去色.诱。
  就穿这身怎么了?
  祝小筱已经夹好了刘海儿,见她没换衣服,又笑起来。
  “又笑什么?”
  “走吧,清水出芙蓉也有清水出芙蓉的美,你颜能打,穿啥都好看,唐僧都得被你迷住。”
  祝矜从地库取了车,一路开到今晚吃饭的商场。
  之前原计划是去西郊新开的一个地儿玩,结果明天早上有人要赶飞机出差,于是大家从简,选了最近新开的一家牛蛙火锅店。
  晚上再转场去酒吧。
  这家火锅店在包邮区很有名,但是这是第一次进驻北·美食荒漠·京,还是商场前年把它请过来的,因而,最近排队状况超级惨烈。
  祝矜以前在上海和唐愈他们吃过几次,每次也是人山人海,有一次唐愈拿到号后,懒得等,非得拉着她去楼下的合生汇逛一逛,结果上楼过号了,得重排。
  吃得那叫一个憋屈。
  好在这次祝羲泽托一个朋友,给他们预留了包间,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祝矜在商场的停车场停好车,忽然从倒车镜里看到姜希靓的车子,她还没停进车位里,但不知为什么,距离她车头不到两米的距离,横停着一辆路虎,挡着过路。
  祝矜刚想下车去找她,就看到她的车子非但没有倒车向车位驶去,反而是径直向前,撞上了那辆路虎。
  猛烈的一声剧响——
  祝小筱坐在副驾驶上,玻璃窗紧闭着,都被吓得“啊”一声叫起来。
  祝矜大脑一片空白,立马打开车门飞奔向姜希靓的那辆保时捷。
  也有一个人同时跑过来,原本便比她离得近,此刻已经到了驾驶座的门外,疯狂地敲着车窗玻璃。
  “姜希靓,你他妈给我下来!”
  祝矜跑过去,看都没看岑川一眼,把他推到一边,敲着窗玻璃:“靓靓,你下来、你先开门!”
  边说着,怕她听不到,边边拿出手机给她电话,祝矜发现自己的手都是颤着的。
  忽然,车门被打开。
  姜希靓眼圈发红,一双眼睛里都是带着血色的,她没有下车,只是指着岑川喊:“你他妈给我滚开,岑川,我这辈子再也再也不要见到你!看你一眼我都恶心!”
  祝矜从未见过姜希靓这个样子,她心里难受得不行,只检查着她的身体,所幸安全气囊弹了出来,车子又是从静止开始加速的。
  姜希靓人没事儿,只是两辆车被撞得有点儿难看。
  岑川手里握着车钥匙,望着她,眼底浮现出浓浓的悲哀和无奈,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走上那辆路虎,车门“啪”的一声被关上,震耳欲聋。
  车子启动,速度快得惊人,带着强烈的怒气。
  在那辆黑色路虎转弯离开的那一刻,姜希靓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祝矜不放心姜希靓开车,把她赶下驾驶座,然后把车停到车位上,打电话给4s店。
  随后,又和祝小筱一起,先把姜希靓送回了家。
  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直在哭。
  祝矜在最开始的时候,没忍住,骂道:“姜希靓你能耐啊,你以为你那破车配置很高吗?分个手要把命搭进去?”
  后座儿祝小筱闻言咳嗽起来。
  祝矜深呼吸,止住声音,后来一路什么都没问,只想等姜希靓过两天平静下来再说。
  她想起她前几天发的北屿中学的照片,心里估摸着,这次,她和岑川估计是真的出了什么特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俩人都是北屿的,同级,从高一开始早恋,大学异国恋,分分合合无数次,直到今天。
  祝矜心里难受得不行,手机一直在响,她看是聚会上的人,于是让祝小筱接起,告诉他们她俩得晚点儿到。
  -
  祝矜和祝小筱到了包间时,这群人纷纷喊道“迟到罚三杯”。
  不过,罚她们的是饮料,没人舍得让她俩真喝酒,那不是欺负人嘛。
  祝矜勉强露出笑意,心中百转千回,她曾经特别羡慕姜希靓和岑川的恋情,两人虽然都是那种看着吊儿郎当不靠谱的,但彼此对对方爱得很深很深,很放肆。
  即使在英国,岑川也用自己的方式,每年给姜希靓制造着独一无二的浪漫和惊喜。
  他俩的故事讲出来都可以拍电影了。
  这顿牛蛙锅吃得食不知味。
  祝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离得很远的邬淮清,他也没吃几只蛙,从来了到现在,看到自己也没什么反应。
  忽然,他抬起头,正撞上她的目光,顿了顿,然后低下头,夹了一块腐竹。
  祝矜拿出手机,问他:【为什么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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