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能力浅薄,帮不上大人的忙。”
“哼!”见她执意不松口,宁真拂袖而去。
宁真走后,有相识的队友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受到宁管事的招揽了。
队友猜得这么准,还有刚才宁真挖人那娴熟的姿态,想必他挖陈进的人已经是惯例了。
姚春暖点了点头,然后告诉他们她拒绝了。
队友听了,替她感到可惜。
姚春暖只问了一句,“那他先前挖的人怎么样了呢?”
队友们沉默了,是啊,那些人后面都不怎么听说了。
姚春暖确实是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一切的行为,最终都有一个结果导向。宁真画的大饼还是很有诱惑力的,不管是帮她脱罪还是让她单干。
单干,谁不想?但凡有点野心的都想经营自己的势力和版图。但是她一介犯人,现在在伊春有什么呢?是有银呢还是有得力干将还是有人脉?什么都没有。
正因为有这么个清晰的认知,所以,她将自己当成一个项目来经营,瑕疵可以有,但必须是无伤大雅,非致命的。因为她目前的身份,比普通人还不如,对道德的要求就比较苛刻。
她是个会做蛋糕的人,选择辅助陈进,其实就是在经营她自己。对方会不会重用她,她不敢百分百肯定,但她因此获得了机会成本,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或许就有别的当权者看见她了呢?
对于宁真的招揽,姚春暖没有自己默默硬扛着,而是直接捅到了陈进那里。一来是表忠心,二来嘛,自己付出了什么,总得让领导知道。拒绝了还藏着掖着,背地里让陈进知道,难免会阴暗地揣测她是不是还在犹豫考虑呢。这种风险她才不担呢。她不捅,万一宁真给她使坏,来个反间计,那她就被动了。
至于陈进知道后,对宁真会不会不满,就不关她的事了。
宁真和陈进同级,让他们自己过招去吧,她目前只是个小虾米,掺和什么呢?
姚春暖将事情告知陈进之后,就慢悠悠地晃回去了。
他们队挖沙筛沙的活干了十来日。这段时间,他们队每天都能领到一份很不错的午饭,十来天下来,人虽然没有看出胖没胖,但精神头确实比之前好了。
这已经很难得了,下河挖沙筛沙本就是苦活累活,这次被累垮的犯人不知凡几,
挖沙结束之后,陈进还让放他们集体休息一天,大家都很高兴,对他谢了又谢。
姚春暖打算利用这一天去附近的山脚扒点柴火。
这些日子他们烧的柴火都是每日下工之后,在附近的竹林沙滩灌木地随便拾回去的。
几乎都是当日烧没了,他们需要积累过冬的柴火了。伊春的冬天会很累,他们不储备足够的柴火很难过冬。前些日子,他们已经开始有意识地积累木炭了。
云婶和罗老爹知道他们要去扒柴火,一个劲点头,嘴上说道同去同去。
萧解命和罗素衣都不同意她的提议,柴火肯定是要扒的,但她一个孕妇就不用去了。这些体力活,他们都能做好,何必让她挺着肚子爬上爬下的操劳?
姚春暖想了想,没有拂了两人的好意,她现在确实也不适合干太多的体力活,于是她就想着去集市上看看。
她这些日子打听清楚了,他们屯田所犯人区也是有集的,每旬一集,逢五开集。家里还缺很多东西,她得到集市上去补充。
前些日子,她将姚家来送行时给她送的两双鞋子的鞋面都拆了,不出所料,里面有两张汇通钱庄的银票,一张八十两,一张五十两,是她家人缝进去的。
她将银票拿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避着萧解命和罗素衣两人。
接着,两人变戏法似的,萧解命从手里一直带着的一颗空心佛珠里取出了一张两百两的银票,罗素衣取下头上的木簪子一掰,里面滚出两粒小指指头大小的小金珠,只是光泽不太好。
姚春暖当时都无语了,她还以为家人将银票缝在鞋面里,已经是很高明了呢,却没想到身边的小伙伴一个个都是藏宝小能手。
她替最后还要搜刮他们一顿的押送官默哀,他们估计抓到的只是一些小鱼小虾,大鱼都被漏掉了。
*******
陈进有些挠头,姚春暖没有被宁真挖走,这下他该怎么办?
遇事不决问上峰,于是陈进找到了赵宏那里。
赵宏听完直摇头,“你啊,真不是做领导的料。”
陈进憨憨一笑,他本来就不是那块料啊,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一心只想做他的亲兵而已。
赵宏好奇问了一句,“半个月前,你怎么会答应让她去做独轮木斗车和双层省力筛沙网的?”
陈进想了想,老实说道,“我当时的想法是,她想试就让她试呗,反正后果也是由她自己承担。后来她带着她的伙伴做出来了,确实好用,我就想让他们多做点出来给其他犯人用用。”同时也想给他上司争口气。后来任务完成得出色,还得了邵将军的称赞,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真是傻人有傻福。”
“大人,你还没说我该怎么办呢?”
赵宏想了想道,“你身边不是只有一个林辉吗?那姚氏挺有能力的,而且经受得住诱惑,让她做一个你可以给予一定信任和托付的下属吧。她不是怀孕了吗?她应该是识字的,你将记录这样的活计派给她做吧。”
看她做的件件桩桩,真的很对上级的胃口,不排除她本人很擅长揣摩上意。
赵宏觉得这样也不错,蠢属下太多了,难得来一个有能力又懂分寸的。有能力却又忠心,妥妥有得力干将的潜质啊。怕只怕陈进压不住她,到时候再看吧,看她怎么处理,也正好进一步摸摸她这人的品性。
陈进也知道大人对他兄弟林辉不是很满意,他这次给姚氏的安排,和林辉负责的工作有所重合。不过他本来就是来向赵大人请教的,他既给出了建议,他自然不会反对。
第31章
次日的集,姚春暖拿了一粒金珠去当铺当了。
银票兑换的事不急,如果等南北商队的话,等她再往上爬一点再说,以免被黑吃黑了。或者等她有机会走出屯田所了,伊春也是汇通钱庄的分号的,只不过她打听了一下,异地通兑,折价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她京城一百两的银票,在伊春,只能取出九十两来。这手续费真是贵。
当铺小二拿着金珠看了又看,才给她估了价。金珠颗粒不大,成色也不新,兑银子,只能按一比七来兑换,还是死当。
姚春暖知道里面的利润,这金珠是实心的,当了兑银子,一比九应该可以的。因为这金珠炸一炸就跟新的差不多了,当铺伙计说这些,就是想压价而已。
对方摆明了要赚那么多,而且边境犯人少自由,人家在这一片地开当铺,还是独一家,人家根本不怕她不点头。
姚春暖的想法很对,此时当铺小二昂着头,都在心里拟好腹稿拒绝她想多兑点银子的哀求了。
他们的当铺开在这一片,专门做军屯的生意。这军屯里吧,有东西两个区,东区住着的都是军士及他们的家属,西区住的则是犯人劳役。通常呢,来当东西的都是犯人劳役。特别是新到伊春的犯人劳役,手底攒着点东西,伊春过得苦,就想当一点改善生活或者有急用。
当铺的人都习惯了,前段时间伊春不是来了一批流放犯人吗,最近都是做他们的生意,所以最近当铺的生意可好了,眼前这位妇人还是来得迟的呢。
可惜姚春暖知道能开当铺的人,心都黑且硬,当然不会白费口舌,更不会自取其辱,所以姚春暖没有纠结于价格,而是道,“如果我兑成铜子,能兑三千文对吧?”
话题很跳跃,当铺小二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她的话时,当铺小二还想,这妇人还挺识趣的,没有苦苦哀求他,虽然求了他也不可能涨价收那金珠。同时也颇觉遗憾,这妇人虽然挺着个肚子,但长得挺标志的,声音也好听,若能被她温言软语地哀求一番,也挺美的。
这当铺小二明显在走神,姚春暖秀眉微蹙,又将她的问题问了一遍。
“啊,是,是的吧?”当铺小二不怎么确定地道。
“那劳烦您点齐三…贯钱给我。”姚春暖本来想说三千文的,其实意思一样,但是吧,她觉得还是换个词比较好,万一当铺小二是个神经敏感的人,指定就反应过来了。
“好的。”于是当铺小二开始数铜子。一边数一边纳闷,客人挺爽快的,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直到他将数出来的三吊钱交给姚春暖,还是没弄明白哪里不对劲。
姚春暖拿到钱,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这一幕全落在了二楼对面包厢里的两位男客人的眼中。
“好个聪明的小妇人!”年轻男子赞了一句。
那颗金珠有四五钱重,一兑七,得三两银子,三两银子换三千铜钱,看似是没错的。但通常银子和铜子的兑换比例是达不到一比十在,在当铺里就更不能达到这个比例了。也就是说,她这颗金珠换到的铜钱根本就不到三千文。
年长那位男子喝茶不语。
年轻男子又道,“长风,这家当铺你家是掺有股的吧?怎地见了自家吃亏也不出声提醒一下店小二?”
“商场战场各凭本事,我为何要多言?”
“啧啧,真是狠心啊。”
刑长风放下杯子,敛眉垂目。况且,他提醒了也没用,反而会污了当铺名声。因为那等于变相地承认他们当铺的银子成色不行。那小妇人确实聪明,连后路都给当铺给堵上了。
在集市上,姚春暖购买了好几只大小不等的缸,家里缺一只水缸,一只米缸,一只腌酸菜咸菜的缸,还有各种储物小缸。
别以为她买的缸多,实在是需要。
水缸是必须的,安顿下来后,他们家的木桶由最初的两只,变成了四五只,每天这四五只木桶都会被萧解命装满了水。即使这样,还是很不方便。如果有一口大水缸的话,就很方便了,特别是等天冷的时候,可以一次性多打些水回来,不需要用完之后总出去。
一口大米缸也是必须的,虽然他们目前还没有那么多粮食,但她打算将它当成粮仓来用。他们住的泥房虫蚁多,各种物资保存十分不易。有一口大米缸的话,她可以将吃的分门类别全放进去,然后再用木盖子盖住,便能隔绝虫蚁了。
其他的缸也是很需要的,就不多作叙述了。
卖缸的店家人挺好的,见她买的缸多,又是孕妇,愿意帮她送上门。
姚春暖连连道谢,然后又对老板娘说了几句生意兴隆的吉祥话,逗得老板娘眉开眼笑的,没了听到方才她丈夫说要给姚春暖送货时的不悦。
姚春暖陆续一些其他的物资,比如七八丈的粗土布和一些针线,盐巴鸡蛋等物。只是要家里缺的必须品,她都添置了。甚至她还咬了咬牙,买了二两豆油。不是不想买多,而是她手里的大钱不允许。
她今天去当铺了,搞不好就会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里,今天兑出来的银钱留在手里并不安全。当然,也不能全花了个一干二净,连点应急钱都不留,这不摆明了他们家还藏着东西吗?所以她看剩下三百钱而已了,就果断打道回府了。
而且二两豆油也可以了,等后面有机会,她还能从老宅偷渡一点调和油出来混进去。萧解命和罗素衣两人会帮忙做饭洗菜,但对家中物资只有个大概的印象,精准数向来是不太清楚的。
回去的路上,她碰到了王老夫人王朗等几个王家的人。
王老夫人看着她的肚子,想走过来。
姚春暖啥也不说,就用略带凉意的目光看向王朗,王朗看她面色比别的犯人要好,小腹微凸,就将他娘拉走了。
王老夫人直叹气,“行了,我不过去,老二,你把今天买的骨头送她两根。”
王朗抿着嘴道,“她不会要的。”
“她要不要是她的事,我们给不给是我们的心意!”而且在流放路上,他们王家给她送东西,她也是收的呀,尽管收了之后对他们王家还是没有好脸。
王朗拗不过他娘,从筐里取了两根肉最多的骨头朝姚春暖走来。
“拿走!既然没有关系,那就不要往来,我说的不止是人还包括物。”
姚春暖可不想将来孩子大了,不认他们,被王家来一句,当初他在肚子里的时候可是吃过王家送的吃食的,那她能呕死。
一如他所料,被拒绝了,王朗板着脸站在那。
王老夫人叹着气,“罢了,老二,回来吧。”
王老夫人上前拉走王朗,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朝她的肚子看了一眼。
姚春暖不明白,王老夫人明明有孙子孙女,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还一脸放不下的样子?都是孙子辈,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说白了就是贪心。
姚春明回到的时候,卖缸的老板和他儿子赶着牛车将他们买的缸送来了。
萧解命和罗素衣去山里扒柴去了,还没回来。姚春暖连忙开了门,让他们将缸给她搬进去。
父子俩将缸送到之后,没有多呆,赶着牛车回去了。
姚春暖关上门,从老宅里拿出了一块斤来重的腊肉。这次机会是她特意省下来的,今天她没有服用叶酸。
因为腊肉的香味太霸道了,所以她不打算炝炒,而是做一锅简易版的腊味饭,腊肉切薄了全埋在糙米饭里,再炒个咸菜,凉拌个青菜,晚饭就成了。
萧解命和罗素衣两人今天弄回来了一大堆柴火,将旁边的库房都堆了七八成满,还有好些不够干的堆放在墙根晾晒。
看到今天姚春暖给家里添置的东西,两人都十分满足。
对于今天的晚饭,辛苦了一天的两人吃得十分开心。吃完之后,他们三人陆续洗澡歇息了,明天又是劳累的一天。
翌日,他们队的犯人劳役刚集合,陈进就宣布了一件事。姚春暖升官了,由普通犯人,升为记录员!
场面先是一静,紧接着众人便炸了锅了。
记录员这个职位一般都是小头目的左臂右膀方能胜任,活轻松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小头目的信任啊,这在犯人里多难得。
很少有平民出身的犯人能做到这点的,当然,有背景的犯人除外,反正他们是没见过。
说实话,姚春暖也挺意外的,她能猜到陈进会奖励她,却没想到会一步到位,这不太像他能拿出来的魄力。但他偏偏这么做了,也不管他旁边的林辉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
林辉这段时间不在,今天刚回到,但据他们收集到的消息,他可是很得陈进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