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花朝,“我没想到你的心脏有那么强大的灵力,直接催化了国主异变。”
“前年,国主在这一带出现,为了收拾烂摊子,我才来到阜城。没想到国主死后又出现了血丹一事,为了方便调查,我只能借用阜城少主的身体。”
花朝松开他的领子,单手撑地让自己站起来,“你为何调查血丹?”
“血丹催化的妖血脉不纯,神智缺失,心智难自控,我妖界子民也深受其害。”柳玉叹气,“血丹波及到我的城池,我自然要处理。”
今天刘武被杀,柳玉与幕后凶手有过接触,才得知血丹竟是从妖界流出。追随凶手的气息要回妖界,便将少主的身体留了下来。
柳玉是为他的妖王为他的子民尽力,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
季节更替,屡变星霜。前人已逝,往事无可追。
“楚玄,让他走吧,我们回去了。”血丹牵扯到妖界,已不是她能插手的了,花朝抬头看看灰暗的天空,转身离开。
从胸口穿过去的那一箭虽然让人痛楚,但不致命,柳玉忍着疼痛站起来,对她说:“溪元,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如果有机会,可以来楼月城找我,我们再聊聊别的。”
闻言,楚玄狠厉的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警告声轻描淡写的掠过柳玉的耳中。
“再敢接近她,我就烧了你的城。”
已经走出几步了,楚玄阴寒的声音依然清晰有力,他身上的妖气沉闷寒冷,如同亮着嗜血的獠牙逼退了所有试图抢夺自己领地与猎物的敌人。
柳玉不寒而栗,“等等!你难道是……”
第18章 18 撒娇
楚玄没有搭理柳玉,追上花朝的脚步,在他之前先行跳下屋檐,伸出手接她。花朝站在上面摆弄着自己的流仙裙,纵身跃下,朝着他扑了个满怀。
黑金色的襟口因为这突然的力被扯开了,来不及整理襟口,楚玄站稳后抱住了身上的仙女,“先回客栈?”
“嗯,要回去睡觉。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说完就抱着楚玄软了身子,“哎呀,我没力气了,走不动路了,你背我回去嘛。”
“好。”楚玄将她放到地上,蹲下身,花朝便软软的趴在他背上,不一会就没了声音,呼呼大睡。
远隔几里地的城楼上,柳玉回望两人离去的方向,心底打怵。
虽然感受不到楚玄身上的气息,但也见识了他的蓝焰琉璃和捆仙绳,如果没猜错的话,楚玄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那个妖兽。那么危险又残忍的妖兽在身边,花溪元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顾不上考虑他们两个人的事,柳玉开启传送阵回到了妖界,楼月城。
自己的身体好端端的躺在房中,魂魄归位,终于回到了他久违的身体中。
感受到柳玉的妖力波动,大门打开,近侍纷纷跪下迎接:“恭迎城主大人。”
——
清晨,乌云漫天,天刚亮的时候阜城落下蒙蒙小雨,城主府挂了白布为少主送行。悲戚的哭声与淅沥的雨声此起彼伏,整个阜城都笼罩在淡淡的忧伤中。
楚玄一早醒了就出门去买早点,街口的桂花酥卖的特别好,他特意排队去买了给花朝解馋。
原本繁华的闹市在阴雨天也变得安静起来,只有几个小摊开张,其中有一半还是卖油纸伞的。楚玄买了一把油纸伞,打着伞回客栈,路上却瞥见一个卖首饰的婆婆。
路上零星的摊位并不多引人注目,只是她的摊位上挂着牌子“千里姻缘一线牵”,刻字入木三分,楚玄很感兴趣,靠过去瞧瞧。
簪子手环耳坠,摊位上多的是首饰,楚玄一眼看中了一个镶着水蓝色宝石的银簪子,拇指节那么大的宝石镶嵌在尾部,下头坠着三只细小的碎宝石,如同散落的星辉,轻轻摇晃又像流动的水波粼粼闪动。
朝朝一定会喜欢这个簪子。
花朝原本就倾城容貌,这簪子再好看,于她也只是锦上添花。但楚玄想着自己还没有送过她一件东西,便花了重金买下它。
手里两锭沉甸甸的金子,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这簪子不值那么多钱,小郎君花那么多钱也不怕家里娘子说嘴。
“娘子?”楚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一听老婆婆说娘子,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就是她粉若桃花的小脸……
住在他脑海里的姑娘正在睡觉,楚玄不敢再想,解释说:“在下并未成亲,这簪子是买来送给朋友的,我觉得它值这个价,您就收着吧。”
听了他的解释,老婆婆收下了银子,笑说:“送朋友?我看是送给心上人吧。”
被触了心事的楚玄忍不住轻咳两声,“您不要跟我开玩笑,她要是听见了,会怕我的。”
“哈哈哈哈,小姑娘嘛,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会害羞很正常。”老婆婆一边笑着,取了簪子交到他手上,“姻缘自有天定,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的。”
楚玄握住簪子,脑海里想的全都是花朝冲自己撒娇的模样。
同老婆婆告辞后,楚玄将簪子收在怀中,离了小摊。走出不远,雨势突然大了,打在伞面上滴答作响。楚玄回头去看,原先首饰摊的位置上空空如也,连个人影也不见。
初秋雾雨朦胧,丝丝凉意自手背滑落,楚玄若有所思往客栈走,去店老板那里付了银子退房,上楼去收拾东西。
回到房间,花朝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外头雨声淅沥,湿润的空气让她格外舒坦。
楚玄放下早饭,脱了沾了湿气的外衣挂起,坐到床头,低声道:“我买了桂花酥和肉包,起来吃早饭吧。”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楚玄的声音,花朝迷糊地睁开眼睛,想起昨天已经恢复记忆还得到了楚玄的原谅,便将礼义抛到脑后,窝在被子里懒懒地不想动弹。
之前失忆的时候以为他是高冷,现在才明白,那是楚玄因为她的忘记在跟她赌气。一百多年没见,再深的感情都要生分了。
可是楚玄竟然不计前嫌,那么轻易就原谅了她,果然是她的好崽崽。
花朝从来没把楚玄当做宠物对待,虽然养育了他一段时间,但楚玄成妖化成人形后,她就再没提过。两人互相迁就,互相照顾,像朋友更像亲人。
好怀念那段时光。
花朝庆幸自己因为一个梦来到凡间,找回了楚玄。
现在回想,那个梦早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要将楚玄引入正道。
楚玄探手去拨开她脸侧的长发,被子下钻出一只白嫩的手臂搂上他的腰。花朝想把他拖进被窝一起睡回笼觉,奈何人坐得端正不为所动,慵懒的声音求他:“楚玄,你变成狼给我抱一会好不好。”
好久没抱他,甚是想念。
扶在腰上的手不老实的扭着缎带玩,捆仙绳活跃的磨蹭她的指腹,回应她的逗弄,与它沉稳的主人大相径庭。楚玄点了它一下,它才不情不愿的松开花朝。
听到花朝的要求,楚玄犹豫一会,委婉道:“我已经退房了,中午之前要离开。”
“那有什么关系,到中午还有一两个时辰呢,求求你了,就陪我躺一会儿吧,我都很久没见过你的狼身了。”
直白又娇软的请求,楚玄有些受不住,虚握住手边的床单,又说:“我的原身太大,变化出来,会把床压塌。”
“那你变小一些,我抱着你。”说罢,花朝向他张开双臂,眼神中满是期待。
受不住她迫切的期待,楚玄化为狼身,为了不使床上太过拥挤,只变化成与她的身子一般大小,钻进她怀中,顺势就躺在了她张开的胳膊上,张开狼嘴,“就一会。”
“嗯嗯。”花朝满口答应,手臂陷进他蓬松的毛发中,手指在他头顶上摩挲,好舒服。
外头是阴雨天,黑狼身上却带着好闻的松香气,花朝抱着楚玄,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就像跌进了被阳光晒过的棉花里,又软又暖,花朝摸上了瘾,整张脸都埋进他胸口最柔软的绒毛中磨蹭,顿时感觉人生圆满。
被她肆无忌惮的撸毛埋胸口,楚玄只安静的躺着,像哄孩子一样纵容她的小任性。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亲近,花朝抱着黑狼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楚玄却觉得心脏发紧,视线偶然触到她的眼睛,他竟然心慌的收回视线。
从前只是想着,如果能再见到她便不会让她离开,现在人就在自己手边,楚玄心里却多了种别样的情感。
那种心脏酸涨的感觉,是什么……
到了时辰,楚玄直起身来催她起床,花朝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吃早饭。
饭后,花朝打开窗子,看外头烟雨蒙蒙,整个阜城都笼罩在朦胧的雨雾之中。凉雨凄美,但她心里只有一片蔚蓝的天空,等到雨后,阜城也会迎来一个丰收的秋。
花朝记得自己许诺过楚玄要陪他回家一趟,也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小木屋。她不能在人间逗留太久,只去待个一两天。
“楚玄,咱们回家吧。”花朝关上窗户,满心期待:“不知道院子里种的花草还在不在。”
楚玄没有答她,走到她身边,传送阵开,眼前闪过一阵白光,再睁开眼便身在山林中。旁边是潺潺流动的小河,百年过去,河流稍稍拓宽,被茂密的水草掩映着,清澈见底。
初秋的微凉在此处不见分毫,灿阳下摇曳的树荫,横疏斜影,茂密林动,摇晃着散下的光线在碎花点缀的草地上来回波动。
令人怀念的气息,花朝拉起楚玄的手向着木屋的方向走去,拨开茂密的灌木,进入眼帘的是一座被繁花绿草包围着的小屋。
两人推开院门大步走进去,刚走到院子中间,屋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男孩举着木棍警惕的看向院子里,目光从花朝身上扫过的时候,一双水灵的眼睛当时就蓄满了泪水,扔下木棍跑过来,扑到了花朝身上。
“溪元,你终于回来了!”
第19章 19 花灵
多年未归,木屋上爬了一层厚厚的绿藤,开着红艳的花朵,一片又一片纯粹的红,红的热烈,红的张扬,仔细看去又恍惚闪着点银屑似的光,将木屋和篱笆墙覆盖其中。
因为山间多雨,房子年久失修,山风一吹,绿藤下的木屋摇摇欲坠。
叶绿色的墙面上点缀着艳、色的花朵,男孩推门而出的那一刻,木门晃晃悠悠,险些断掉。
该修修房子了。
花朝心里是这么想的,视线扫过院子里荒废的菜地,长满了杂草,都快跟她的腿齐平了,便想着院子里的地也要翻新一下。
不过……她好像没法在这儿长住。
但这是楚玄的家,他要住这儿,还是有必要翻新的。等等……这真的是他的家吗?再怎么看,这房子也至少十几年没住过人了吧?连路上都长草了!
不住在这儿,那他这些年都是去哪儿睡,在哪儿生活?难道楚玄就一直在雨青山上守着那座神庙等她……吗……
他一直在等她……
花朝看向身边的楚玄,心中愧疚,稍稍抓紧了他的手。刚想安慰他两句,不知名的小男孩就飞扑到她面前,一双沾了泥土的手直接抱在了她腿上。
刚刚听他吆喝那一句,这孩子像是跟她认识,花朝心想自己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吧,怎么对这孩子完全没有印象呢?
男孩看着不过十岁,一身鲜亮的红色,衣服有些破旧,头发也乱糟糟的,却遮不住他白净的小脸,仰着头看向她,就像被遗弃在路边的小猫在求她投喂。
花朝觉得他衣服的颜色很眼熟,又隐约嗅到他身上轻微的灵气,并非妖气,也不是凡人,抬头看见盛开在绿藤上的木香花,认出这孩子原来是一只花灵。
神仙与妖魔向来不两立,处在中间地带的除了凡人还有精灵。花朝也是从花灵修成仙的,因此对同为花灵的男孩很有好感。
松了楚玄的手去扶住男孩,花朝刚要蹲下身跟他说几句话,男孩就被拎住脖颈提了起来,放到一边。
楚玄抱着手臂面色不善,“谁让你往这儿长的,不知道这房子有主人吗?”
被凶巴巴的质问,男孩支支吾吾道:“我原本就是长在这儿的,我又不能往地上爬,只能往墙上爬了……溪元又不回来,我总是被人欺负。”
说着,男孩就委屈巴巴的哭了起来,泪珠就跟金豆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脸上哭的泪花花一片,直看得花朝心疼坏了。
上前催楚玄去一边站着,她蹲下身问男孩:“你是这株木香花的花灵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名字……”男孩说着,眼泪落得更凶了。
“别哭了,眼睛都要肿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花朝也不太会哄孩子,刚准备给他想个名字,就被楚玄拉了起来。
楚玄将花朝拉到身后,“别随便给人起名字,会被赖上的。”紧接着俯下身看着一身红的小哭包,“她已经有主了,我给你个名字,就叫元辰吧。”
男孩还以为这个陌生男人会给他一个很潦草的名字,想到还挺好听。果然跟在溪元身边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巧如元,晨曦朝露。花朝也很喜欢这个名字,走过来摸着元辰的头问他:“你几岁了?是什么时候成了精灵的?”
“我修成花灵十年了。”
“十岁了啊。”花朝轻声问他,“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元辰激动起来,眼巴巴凑过来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还是一株花苗的时候,你用你的血滋养了我,也多亏有你的灵气,我才能开智,修成精灵。”
是因为她的血……
听到这番话,花朝顿时感觉后背发毛,仿佛感受到了楚玄在她背后沉重的凝视,他上来捏着她的后领将人提起来,严肃道:“他说的血是什么意思,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哪里算得上欺瞒那么严重,只是那时候花朝自觉时日无多,身上病症无药可医,自己都觉得苦恼无解,又何苦拉着楚玄一起惆怅。于是便将身体不适的症状隐瞒了下来,偶尔吐血,都用黄土和花苗给覆盖了,只为了不让楚玄发现。
被他当场捉住,花朝也挺心虚,重病难治的事被她一笑而过,打哈哈道:“都是小事,你别太在意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