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有什么断开了,再也忍不住。
纪宴一言不发,温柔地搂着将整个人埋在他怀中的女人,任她哭得撕心裂肺,与当年那个也时常靠着他哭泣的女孩身影重叠。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不是幸好还有他。
而是庆幸是他。
-
离开墓园,他们去吃烤肉。
法嘉云每每发泄完情绪,一定得吃顿肉,即使失忆了也还是这个习惯。街边非连锁的烤肉店是家夫妻档,价格特别白菜,一顿下来结账的时候两人吃的加起来甚至还不过百。
这附近似乎是有漫展,路上很多毛色五彩缤纷、着装诡谲、拿着各种奇异道具的人来来往往。
法嘉云吃撑了,不太想走路,看到个一顶白毛满身绷带坐轮椅上被推着走的人,灵机一动看向纪宴:“纪有钱,你也去给我租个轮椅吧,我走不动了。”
纪宴:“…………”
轮椅是没有的。
纪宴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穿过腿弯,把她给抱了起来。
法嘉云突然一下腾空,惊恐道:“纪有钱你干嘛?!”
“不是说走不动了?”纪宴淡淡地说,“我抱你回家。”
法嘉云:“……”她只是使用了个名为夸张的修辞手法。
象征性地挣脱了两下,纪宴没松手,法嘉云怕摔下来,不敢动了。原本以为纪宴说的“抱你回家”也是在夸张,没想到纪少爷居然来真的,直到公寓楼下了也没撒手。
法嘉云也不知道该说是纪宴体力太好还是自己太轻了,他这一路轻松得甚至连喘都没喘上一声。
“那个……”进了电梯,法嘉云抬眼看他,“可以了,谢谢你,放我下来吧。”
纪宴瞥了她一眼,气定神闲道:“还没到家。”
法嘉云:“…………”还带这样抠字眼的吗???
纪宴口中的“家”大概是指家里边,都到家门口了也没舍得放人。法嘉云彻底没脾气了,算了,反正辛苦的也不是她,纪宴爱咋整就咋整吧。
门开了。
屋子里的灯是开着的,法嘉云心道不对,纪宴从不会犯这种出门忘记关灯的低级错误,更何况还有电视声……
“哟,你们回来啦。”丁菡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见到两人的模样挑了挑眉,“嚯,我这趟来的是不是不太巧?那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们啊!”
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法嘉云还没反应过来,这招呼还都没打一个,丁菡就钻进电梯扬长而去了。
纪宴:“……”
法嘉云:“……”
纪宴终于放开了法嘉云。
她扶着墙壁站稳,腾空了这么久,双脚重新接触到地面的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接着她又看到纪宴目光落到一旁,微微蹙了下眉:“这些是什么?”
鞋柜旁放了一堆快递,堆成了一座小山。
见状法嘉云啊了声,“你别动!是我的快递!”
纪宴没动,只是挑了下眉:“你的快递填我家的地址?”
法嘉云马上给自己打补丁:“我手滑填错了。”
“是么?”纪宴长睫微垂,漆黑眸子看着她,语气缓慢得漫不经心,“我还以为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法嘉云:“……”这他大爷的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瞒不下去了,法嘉云索性承认:“好吧,这就是生日礼物。不过现在还没到点,不能拆,得等到今晚十二点才能拆!”
知道了也无妨,反正现在都套着盒子,也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纪宴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冷不丁道:“你这个礼物,该不会是什么‘男朋友感动哭了’福袋盲盒吧?”
闻言法嘉云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纪有钱,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我手机上装监控了!”
“没有。”纪宴否认,眼神更复杂了,“因为你去年也是送了我同样的生日礼物。”
法嘉云“???”草?
“一模一样。”
法嘉云:“…………………………”
第52章 新的甜蜜烦恼已经出现……
夜色缱绻。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法嘉云脑海里冒出两个大字——难怪。
难怪她搜索浏览下单的时候,那个预览图底下显示的是“购买过的店铺”,敢情去年纪宴的生日礼物她也是从同一家店里买的!!!
法嘉云试图弥补:“虽然是同一家店,但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一样啊!店家说随机发的,应该……不会都是一样的吧。”
对不起,她不敢说得太绝对,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去年纪宴从里边都开出了些什么东西!
纪宴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目光从那堆小山似的盲盒福袋中收回。
法嘉云心里惴惴,假装低头玩手机缓解尴尬。
刚好有人给她发消息,是丁菡:[快递我帮你签收了,还有蛋糕,我放在冰箱里面咯。对了,我的礼物在房间里,十二点过后记得帮我一块儿送了哈。]
法嘉云立即回复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了,丁菡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法嘉云腾地抬头,问纪宴:“纪有钱,菡姐知道我们俩的事?”
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剥橘子的纪宴语调懒懒:“嗯。”
法嘉云继续从他嘴里撬字:“什么时候?”
“忘了。”纪宴把剥好的砂糖桔递到她唇边,“很早。”
作为母亲的丁菡对自己儿子知根知底,纪宴从前的那点心思完全瞒不住她。但当时的她既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赞成或者反对,只是让他一定要想清楚了。
毕竟她不仅是纪宴的母亲,同时也是法嘉云未成年时的监护人。她要是参与进来,只会显得她当初抚养法嘉云别有用心。
砂糖桔的个头很小,法嘉云一口吃掉,甜到发腻的果汁迸溅溢满味蕾。屋子里很暖和,就算脱了外套也热,她又吃了几只纪宴投喂的砂糖桔,便去洗澡了。
洗去一天的疲惫,换了身睡衣,总算舒服许多。
从浴室里出来,法嘉云看到纪宴在端详着那堆快递山。
瞄了眼时间,她说:“再过两个小时你就可以拆了!对了,你去年都拆出了点什么?”
纪宴缓缓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嗓音低淡:“去年二十二个盒子,开出了十双塑料拖鞋加一双棉拖鞋。”
法嘉云:“……”这盲盒是真的有够盲啊!
纪宴:“让我陷入了每天起床要穿哪双拖鞋的甜蜜烦恼之中。”
法嘉云:“…………”
纪宴拉开鞋柜,最下排的一水儿不同颜色的塑料拖鞋,面无表情道:“至今也还有这个烦恼。”
法嘉云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附和道:“挺好的,这辈子都不用再买拖鞋了。”
纪宴呵了声,没再说话,转身拿衣服洗澡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完去年的盲盒情况,法嘉云对这堆盲盒能开出什么东西——
更期待了。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才流逝得快。
当你非常期待某个时刻降临的时候,时间就变得特别慢特别难熬。法嘉云等得无聊闷头打了两局消消乐,再一抬头,三根指针刚好指向了十二点。
她立即丢开手机,从冰箱里拿出事先预定好的蛋糕,拆开包装捧到纪宴面前:“生日快乐!”
纪宴被她扣上一顶略显幼稚的纸皇冠,看着法嘉云给他插蜡烛。这个蛋糕是她自己设计的,表面是《青玉案》的一张开屏CG图,精细复杂。
法嘉云不太舍得破坏这么美貌的蛋糕,踌躇了一会儿——把蜡烛插在了蛋糕的侧面。
纪宴:“…………”第一次见有人这么插蜡烛的。
二十三根蜡烛围了一圈,衬得这个蛋糕像是个带刺的飞碟。
法嘉云拿出打火机一一点燃,“好了!你许个愿吧!”
纪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法嘉云一愣:“什么?”
店家还多送了一顶纸皇冠,纪宴灵巧折好,稳稳地搁在法嘉云脑袋上:“唱生日歌。”
本来打算糊弄过去的法嘉云:“……”
她没有忘,她只是不太想唱歌。她对自己的歌声很有自知之明,说五音不全都太轻了,她知道自己唱歌就是难听,完全找不到调。
所以在人前她从不开口唱歌,只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自嗨一下。
迎着纪宴灼灼的目光,法嘉云硬着头皮小声开口了。
清唱,没一个字在调上,比起唱歌更像是支离破碎地在念台词。
纪宴垂眸,认真专注地听完后许愿,低头去吹蜡烛。
……这蜡烛一口气还吹不灭,足足吹了四五下,才把那一圈蜡烛给吹熄。
吃了蛋糕,开始拆礼物。
丁菡送的礼物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了,“贵”。那包装盒都是奢侈品,不要钱一样一个奢侈品套另一个奢侈品。
面对亲妈这份大手笔,二十三年来纪宴已经习惯了。
他看了一眼,也没拆开,转头去打量法嘉云今年送他的“男朋友收到都感动哭了”二十三件套盲盒。
法嘉云捞出最大的那个盒子:“先拆这个?”
纪宴:“好。”
这个盒子呈长条状,不仅大,而且重。
拿到手的那一刹那纪宴排除了这是个拖把或者撑衣杆的猜测,因为真的太重了。
拆开后,男默女泪。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截树干。
“这是什么?”法嘉云艰难道,“一棵……树?”
纪宴:“看上去是的。”
法嘉云:“…………”鬼才店家,礼物盲盒里塞树苗,别说男朋友感动哭了,她也要哭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大包装的盒子只有一个,应该不会复刻去年十一双拖鞋的盛世,给他们来十一棵树苗。
还有二十二个盒子。
纪宴的强迫症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严格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拆,拆出了十二个一模一样的枕头、五个丑得各有千秋的垃圾桶、一把怎么也打不开的长柄伞、一块碎成十瓣的发光留言板、一个烫头失败的钢丝球和一盒空气。
是真的空气,因为那个盒子里什么也没有。
法嘉云尝试挽尊:“纪有钱,恭喜你,接下来你可以每个月都换一个枕头了!”
纪宴:“……”
新的甜蜜烦恼已经出现,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最后一个小盒子上。
纪宴拆快递拆到麻木了,捏住刀尖把剪刀反着递给法嘉云。
法嘉云指指自己:“我来拆啊?”
“嗯。”
行吧。
最后一个,法嘉云也不抱什么期待了,不管拆出什么她都觉得自己可以平静面对。
但她低估了店家的下限。
露出来的盒子,是某品牌的——安,全,套。
法嘉云手一抖,盒子和剪刀一起掉在地板砖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
她猜到这个店家的下限低,但没有想到……这个店家根本就没下限啊啊啊啊!!!
纪宴看到地上的东西,也跟着沉默了。
半响,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嗯,确实是,感动哭了。”
-
因为纪宴生日,今天法嘉云是合法熬夜。
不过半小时也差不多了,两人吃了点蛋糕,收拾了一下客厅,拆出来的礼物都暂时先堆在餐桌上。
法嘉云很难忍住不把视线投到自己亲手拆出来的那个小盒子上,但每次都是飞快地掠过去,耳根染上一层浅淡的霞色。
两人同床共寝了这么久,除了之前那次差点儿擦枪走火外,其余的晚上都是在盖着棉被纯睡觉。
今夜理应也该是这样。
然而那个盲盒给法嘉云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就连躺到床上了,闭上眼睛,脑子也总能回想起她在打开盒子时候的愕然,以及当时纪宴脸上那一丝似有若无意味不明的笑意。
“……”
法嘉云生无可恋地睁开眼,发现纪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这一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卧室里没开主灯,床头壁灯的暖色光晕打在他半边侧脸上,另外半边陷进深浓的阴影里,线条轮廓明晰,长睫敛着,专注凝神地看着她。
法嘉云:“……你怎么啦?”
纪宴没吱声。
法嘉云手臂撑在身侧挣扎着坐起来,整个人还没稳定,便被按到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中。
转瞬间有温热气息印在了她的唇角。
一触即燃。
纪宴抬腿,把她压在床头,含住唇瓣继续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缠绕,舌尖划过牙膛,刚刷过牙的口腔弥漫着浓郁的薄荷味,微微的辣,说不上是谁更主动。
有些之前未完待续的东西,似乎差不多是时候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