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被吓了一跳,赶紧退到了屋门口去,宝璁开了门,正巧看见宝玉在床上又闹了起来。袭人和贾母她们都在旁边安慰着,也没什么作用。
宝玉见了林黛玉和宝璁站在一起,顿时更激动了,叫嚷着要从床上下来!
宝璁见状,赶紧把吓得惊魂未定的林黛玉领了出来。
“宝玉他、他没事吧?”林黛玉惴惴不安道。
宝璁对她笑了笑,安抚:“没事,待会他就好了。”
果然,屋里闹了好一阵,袭人劝宝玉说,林黛玉身体不好,要回去休息,宝玉这才安静了些。
只是他还闹着要留紫鹃,说林黛玉出嫁必定要带着紫鹃的,林黛玉要回去休息,紫鹃不能回去。
贾母只好叫紫鹃留下,另指了玳瑁过去,先暂时伺候林黛玉起居。
宝璁送林黛玉回了大观园休息,自己回屋却睡不着觉。
刚才见了宝玉那样子,生病肯定不是装的,精神恍惚也不是装的。也不知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宝璁想起了小时候,他和宝玉生病,贾母请了清风观张道长做法事的事情来。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难不成那个张道长真是有点本事?
宝玉这次生病,或许是因为喜欢林黛玉,但宝璁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来人!”宝璁想不明白,索性叫了东明进来,吩咐道:“你去清霜那里支五百两银子,送去给清风观的张道长,请他过来看看宝玉,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最好让他想些说辞,安慰下老太太和太太,也劝劝宝玉......”
说到这里,宝璁顿了顿,看向东明道:“怎么劝,劝什么,你知道吧?”
东明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遂,他连夜去清霜那里支了银子,打算次日天不亮就去清风观请人。
张老道一把年纪了,轻易不出道观的门。
但是荣国府来请他,又有银子奉上,张老道还是叫小道童收拾了东西,坐上马车奔荣国府来了。
贾母和王夫人知是张老道上门,便急忙请了进来。
张老道事先得了东明的嘱咐,便装模作样地看了宝玉,又烧了点乱七八糟的符咒念念有词,张口就对贾母胡扯道:“我瞧二爷这情形,应该是府上有喜事,二爷心地单纯干净,不小心被月老的红线迷糊了眼睛,看错了自己的姻缘呢!”
怪不得好好的,宝玉闹着要娶林黛玉呢!
贾母恍然大悟,忙急着问:“这可如何是好了?他这样整日里闹不休,可有什么办法解?”
张老道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忽悠道:“正是,贵府上是两位双生子。原本二爷为长,该先定亲。如今是三爷先定了亲事,这两位爷张得一个神仙样貌,又是兄弟,那牵红线的月老不是容易认错么!”
“二爷只是错沾了红线,不妨事的。等我回去做个道场,与月老理清此事,二爷就会好了。”张老道笑眯眯道:“不过等二爷要定亲成亲时,府上还需再做道场法事,提前告知月老才好!”
捞了一次做道场,又预定了两次道场,真是好收获啊!张老道暗暗赞自己聪明。
贾母和王夫人都十分信任张老道,见他这样说,顿时心中去了块大石头。
贾母连连道:“我就说宝玉好好的怎么病了!请了那么多大夫,吃了那么多药也没用!张道长一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真真是宝玉的贵人!”
王夫人也高兴得很,当即给了张道长一百两银子,又叫丫头领他去开单子预备做道场的东西。
张老道怀里揣着王夫人给的一百两银子,心里摇摇头,鄙夷。
还不如宝三爷给的五百两银子呢!
不过想想,蚊子小也是个肉,一百两他也可以花好些时候了。
张老道心里又点点头,平衡了些。
这回,他可是听了三爷的吩咐才忽悠人的,三爷说过要保他,他也不必担忧万一事发,他要卷铺盖逃跑了。
宝璁熬了一个晚上没睡,早上又直接去了外书房念书。到了下午,他支撑着精神练了会字,等着东明去宝玉院子里打听消息。
东明回了说,贾母和王夫人都没有怀疑张老道的话,已经在预备祈福道场,宝玉有紫鹃在跟前伺候,也好好的,没怎么闹。
宝璁听了,心里松了松,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压了下来,倒在书房小塌上,眯上眼睛就睡着了。
梦中,他仿佛听到有个人在叫唤。
“宝玉!宝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叫宝玉。
只听宝玉懵懂回道:“你是谁?在哪里呢?”
那声音尖声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咱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我日日都在你脖子上挂着,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宝璁乍然睁开了眼睛,皱眉,而后,飞快起身,跑去了宝玉院子里。
丫头们或许是累了,个个在廊下打瞌睡。
屋里,王夫人不在,可能回去更衣吃饭去了。
袭人撑着脑袋在圆桌上,头一点一点的,迷糊睡着。
宝璁看向宝玉床上,宝玉已经醒了,正低头看他胸前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
他见宝璁进来,便抬头道:“宝璁,你快来看看,这块玉竟然发红光呢!”
整个人除了面色苍白些,眼睛亮亮的,干净又单纯,精神也很好。没有看见他就大吼大叫,也没有嚷嚷着要找林黛玉。
宝璁紧了紧藏在袖子里的拳头,装作无事人一样,走上前去看那块玉。
“果然在发红光......”宝璁淡淡道。
宝玉却很高兴,像是发现了新玩具一样,把那块玉从项圈上面拿下来摆弄,稀奇道:“刚刚它还叫我了,和我说话呢!”
“宝玉!宝玉!你是不是刚刚和我说话呢?”宝玉冲着那块玉叨叨。
那块玉没有说话,而是红光缩了缩,仿佛在惧怕什么一样。
宝璁看着那块玉,若有所思,问宝玉:“它刚才说了什么?”
宝玉想了想,犹豫道:“我也记不太清,好像说什么我应该喜欢林妹妹,不能让你把她抢走什么的。”
他说着,疑惑看向宝璁道:“真是奇怪,我喜欢林妹妹啊,你要抢林妹妹?你抢林妹妹做什么?林妹妹是人,又不是物件,她知道了要生气的。”
“?”宝璁仔细地打量着宝玉,心里越加疑惑了。
宝玉说话那神情,与之前生病时截然不同,话语中一点也没有男女情意,仿佛林黛玉就是他林妹妹一样。
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宝璁看那块泛着红光的宝玉,越加觉得可疑。于是他试探问道:“宝玉,你忘了么?”
“我和林妹妹定亲了,你还为这事吐血生病了。你病了好几日,都忘了吗?”
“啊?”宝玉听了,竟然真是一脸疑惑:“我病了?我、我不知道啊,就觉得念书累,好像累得睡着了。”
又惊讶问宝璁:“你和林妹妹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
见宝玉一点也没生气,也没说反对,也没大吼他不准抢林黛玉,宝璁的目光移到了宝玉手上去。
那块玉被宝璁冰冷地目光盯住,浑身红光猛然一亮,接着红光又是迅速一缩,颤颤巍巍抖动着,仿佛是极害怕的样子。
宝璁忽然笑了笑,对宝玉道:“就前几日的事情,你病着,不知道也正常。等你病好了,老太太和太太她们,说要给你定亲呢。毕竟你是哥哥,得比我先成亲。”
宝玉听了,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我、我......我还小呢吧?”
说完了,又忽然觉得不太对。
他要是还小不成亲,那岂不是拖着宝璁和林黛玉不能成亲,于是又讪讪笑了两句,害羞道:“那个......也不知道会给我定哪家的姑娘。”
宝璁这会儿已经明白,估摸着宝玉之前闹得那样莫名其妙,又精神恍惚的,是这块玉在撺掇。
他能忍受这个神叨叨的世界有点诡异,但绝不允许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敢来搅和他的生活!
他可是生长在科学世界根正苗红,坚决反对封建迷信的好孩子!
于是,宝璁嗤笑了一声,伸手从宝玉手中,拿过那块玉,捏在手里。
玉像是惊了一惊,红光闪闪着,仿佛在挣扎。
宝璁却把玉整块儿包在手里,掩去了玉的红光。
他笑着问宝玉道:“这块玉跟着你一块出生的,我也是跟着你一块出生的。要是你只能选一样,你要玉,还是要我?”
宝玉奇怪了,疑惑道:“你这话问得真是奇怪,你是我兄弟,我怎么会为了一块玉不要你?再说了,这玉别人都没有,我要它作甚?”
从小到大,宝玉都不喜欢那块玉,只有贾府其他人才把这块玉当作宝贝。
虽然宝璁是个男孩子,宝玉也不喜欢宝璁总是凶他瞪他威胁他,还教训他,但是......宝璁还是他兄弟嘛!
听了宝玉的回复,宝璁开心了。
他把玉揣进自己怀里,高兴道:“那这块玉先放我这里,待会我给你送回来。”
说着,他就揣着玉出了屋子。
宝玉觉得莫名其妙的,打了两个呵欠,莫名觉得很累,便又睡了过去。
宝璁揣着玉回了自己院子,在书房里细细看了几下那块玉,又伸手指点了点,冷声道:“你会说话是不是?”
玉没有动静,装死。
第49章
“说话!”
宝璁把玉拿起来,不耐烦地在桌上敲了敲。
玉还是没有动静, 努力把红光缩起来装死。
“不说话?不会说话?”
宝玉把玉放在桌上, 从书架锦盒里翻出一个铁制小锤来,冷笑。
“竟然敢教唆宝玉, 管你是什么东西, 我敲碎了你,大家都干净!”
说着, 宝璁举起那小锤,哐当一下敲了上去。
只见桌上那玉, 红光忽然炸了开来, 在桌上用力弹跳了一下,险险避开小锤。
宝璁犹不放过,依旧拿着小锤哐哐哐追着那玉捶了好几下。
那玉惊慌地又弹跳了好几下,被逼到角落,呱唧一下掉到了砚台里。
砚台里的墨水未干, 那玉在里面转了几圈, 浑身都染上了墨汁, 达拉达拉摇晃着,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果然这玉有问题!
宝璁捏着小锤转了两圈,扯了扯嘴角,问道:“你到底说不说话?”
“为什么要教唆宝玉?难道就因为他是原著男主?还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木石前盟?”
问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冷。
他已经没什么耐性了。
砚台里可怜兮兮的玉努力地翻滚了两下, 又跳起来, 滚到砚台后面去了。
宝璁眼疾手快, 伸手就把那想逃走的玉重新捏了起来,冷笑道:“不吭声是吧?”
他用左手把玉固定在桌上,右手拿着小锤高高举起,目光紧紧盯着玉。
不好!这次真是的要砸碎它!
玉周身的红光疯狂地闪动了起来,仿佛在挣扎呐喊一般。
磨了这么久,这块会说话的玉还不吭声。
宝璁才不管它红光闪个什么鬼,当即右手用力,握着小锤正要狠狠敲上去,只听书房的门哐啷一声,被一阵狂风吹开了。
“莫要捶它!莫要捶它!”一个男人的声音惊慌失措地喊道。
“它非是不肯说话,而是在你面前气力微弱,说不出话来啊!”又一个男人也惊慌失措道。
宝璁用手臂挡住了风,只勉强眯着眼睛,看到自己跟前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
狂风耸动,书房里被吹得乱七八糟,宝璁几乎睁不开眼,根本看不清楚眼前。
他只觉得左手忽然被拉了一下,手中捏着的那块玉便已经不见了。
“这块通灵宝玉,下凡乃是为享乐而来,如今一晃已经快二十年,它也经历过世间繁华,我们两人这就接它回去原地。”
“上神莫要追究,莫要在意啊!”
两个男人交错着说话,又快又急,声音犹如在他耳朵隆隆作响,宝璁被震得脑袋都痛了。
正要问他们是谁,结果一个拂尘当面甩了过来,他一个不妨,退了好几步远,被掀倒在小塌上,晕了过去。
“三爷!三爷!”有人在叫他。
宝璁迷迷糊糊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好几日不见的吴茴。
“三爷,二太太那里传话来,说宝二爷醒了,闹着要找你呢!”吴茴扶着宝璁起来,又招呼清霜端水来给宝璁洗脸,“二太太请三爷赶紧过去一趟。”
宝璁看见吴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赶紧问他:“你刚才进来,看见什么人没有?”
吴茴疑惑:“您说的是清霜?他在外间,没在这屋里啊。”
宝璁便摇头道:“不是清霜,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大概四五十岁的男人。”
吴茴摇摇头,说自己没有看到。
清霜正端水进来,宝璁便又问了清霜。
清霜也摇摇头,道:“东明出去之后,三爷在书房睡下,我便一直在外间看书守着,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进来。”
嗯?东明出去之后?
宝璁皱眉,迟疑道:“你是说,我下午见过东明之后,一直睡到现在?”
清霜点点头,确定道:“是的。”
这下,宝璁越加觉得奇怪了,他环顾书房。
书架上的书都摆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的纸张书本也还是睡之前的样子,砚台里的墨水没有溅洒在书桌上,毛笔架子也没有东倒西歪的......
书房里依旧干净又整齐,根本不像是被狂风吹过的样子。
纱窗外面,夕阳温光透了进来,金色的光,微凉。
难道他刚才在做梦?
他没有去找宝玉,也没有拿走宝玉的那块玉,也没有那阵狂风,那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男人出现?
宝璁摸摸自己的后脖子,觉得一片湿凉,大约是出了冷汗。
呼——
原来是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