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妥协——竹茴
时间:2021-11-07 01:11:30

  贺莫云今天来贺氏集团,是为了亲自和贺言郁谈一桩生意。
  两人虽然有血缘关系,但自古就有亲兄弟明算账的道理,在生意场上更是如此。
  他们谈了近两个小时,才把最终事宜敲定。
  贺莫云和他握了握手,笑道:“对了,我有件事跟你说——”
  这时,特助敲门走进办公室,打断贺莫云想要说的话。他来到贺言郁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话。
  闻言,贺言郁的眉头微微皱起。
  安棠昨晚坐飞机离开港城前往英国了?
  她去英国做什么?
  脑海里冒出的两个疑问还没来得及细想,扣在办公桌面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贺言郁打开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安棠。
  “你——”
  话还没说出口,听筒里传来安棠冷漠的声音:“贺言郁,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
  贺言郁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听筒里响起机场的播报声,安棠已经到英国了。
  贺言郁的质问让安棠有瞬间沉默,“对不起,我们不适合,还是好聚好散吧。”
  她挂掉电话,等贺言郁再次打过去的时候,已经被安棠拉黑。
  特助和贺莫云都在办公室,看到贺言郁接了一通电话后整个人都变了。
  怎么说呢,变得更加阴鸷骇人。
  贺言郁拿着手机,眼神阴冷得像蛰伏在潮湿地界里的毒蛇。
  对他死缠烂打,追了他半年之久,又是送花又是示爱,闹得人尽皆知,她那时怎么不想想他们不适合?!
  现在打电话跟他说不适合,要分手,好聚好散?
  呵,有胆子就当着他的面说清楚!
  哪怕贺言郁心里有再多愤怒,当着其他人的面,他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出格或者有损形象的事。
  他像是个没事人似的,抬眸盯着贺莫云,也不知道是为了转移愤怒还是什么,贺言郁问道:“你刚刚说有事要告诉我?”
  贺莫云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本来已经不打算说了,见他问起,也就如实说:“我几天前接到你母亲打来的电话,她跟我说,淮之已经醒了。”
  “醒了就醒了,难不成要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才行?”
  谈起那个人,贺言郁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
  安棠抵达英国伦敦,走出机场,她看到外面飘着茫茫大雪,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今年格外的冷。
  安棠离开得急,且港城与伦敦的气候有出入,那边不像这边这么冷,寒风呼啦啦的灌进脖子,冻得人瑟瑟发抖。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打算去路边买条围巾戴上,刚划开手机屏幕,她就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
  全是贺言郁打给她的。
  她昨晚接到温淮之的电话后,满脑子都被他的身影占据,以至于没有心情再去搭理贺言郁打来的电话。
  安棠犹豫了片刻,想到这几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发病期间对贺言郁的死缠烂打,如今不辞而别,不管怎么说还是该给他一个交代,一句道歉。
  于是她鬼使神差的拨通了贺言郁的电话。
  只是,安棠没有想到当贺言郁接通电话的那刻,她心里会有片刻慌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难道跟他说,对不起,我接近你,追求你,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其他男人的替身?
  要真这样说,以贺言郁的性格,估计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逮回去。
  这件事不能闹大,一旦闹大闹开……
  安棠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能失去淮之。
  她承认自己很坏,所以当听筒里传来贺言郁的声音时,安棠用最冷漠的语气说:“贺言郁,我们分手吧。”
  其实,真正说来他们也不是男女朋友,说难听点只是解决需求的伙伴罢了。
  贺言郁的质问,让安棠沉默了片刻,她已经走出机场,挑了围巾,奔向温淮之的急迫心情让她又诚恳的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不适合,还是好聚好散吧。”
  他们是金主与金丝雀的关系,安棠清醒的时候就知道,贺言郁不喜欢她,他只是身处那个位置后习惯了掌控。
  他对她没有感情,对她也只是玩玩,竟然大家都没有付出真心,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们这一别,不会再见面,也不会再有任何纠葛。
  想到这,安棠心里松了口气,果断的挂断通话,将贺言郁的电话拉黑。
  她站在皑皑白雪的街头,伸手招了辆车,满怀开心和愉悦奔向她的心头挚爱。
  淮之,我来了。
  *
  浮雕式的白金长廊寂静冷清,这是伦敦最好的医院,今天温淮之出院,不少人都来探望他。
  有他的母亲继父继妹,舞蹈界的恩师,各界有联系的好友,病房人头攒动,温淮之环视了圈,没有看到他的棠棠。
  母亲温窈婕知道他在找谁,温声笑道:“淮之,你别急,棠棠就快来了。”
  “哥,你怎么到现在还想着她,要不是安棠,你会受伤昏迷三年多吗?她倒好,随随便便发个疯就跑得没影了,真是白眼狼。”温淮之的继妹是纯统的英国人,金发碧眼的一个美人,只可惜说话的语气很恶劣。
  温淮之的继父道:“你少说几句。”
  安棠的父母也在,听到这话也很愧疚,当年要不是温淮之眼疾手快推开他们的女儿,被钢筋砸中脑袋住院抢救的人就是安棠。
  “那是场意外,跟棠棠没有关系。”
  “哼!你就护着她吧!”
  温淮之已经醒了有段时间,他的苏醒是个奇迹,医院的医生们为他做了全面的检查,情况并不能说康复没事,只能暂定良好。
  其实他醒来后就知道安棠不在伦敦,也犹豫过要不要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苏醒的消息。
  他怕他哪天又突然病倒,然后……
  这段时间温淮之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出于人的那点私心和想念,决定给安棠打电话。
  其他人在病房呆了会就离开了,大家都是大忙人,能抽空来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温窈婕和她的丈夫将人送走后,病房也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温淮之坐了会,起身走出病房,外面走几步就是天桥,他站在一端,眼尖地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跑过来。
  卡其色风衣配上白色围巾,凉风吹起她的发尾微微缱绻,栈道外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安棠看到温淮之的那刻,心脏剧烈的跳动,她满怀欣喜,努力奔向他。
  “淮之!”安棠跑过去,想到他大病初愈,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样跑过去跳到他身上。
  她紧紧抱着温淮之,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喜极而泣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温淮之珍之重之的拥着她,戴着红绳的左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闻言,嗓音温润知礼,语气斯文:“真是不好意思,让棠棠担心了。”
  “淮之,让我好好看看你。”
  安棠拉着他的手,目光近乎贪婪的打量温淮之,昏迷的这三年多以来,他消瘦得利害,脸色也略微苍白,但不减的是那身温润如玉的气质。
  她心疼的抚摸着温淮之的脸,认认真真的说:“你瘦了,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回去。”
  “好。”温淮之拉着她的手走在天桥上,“太久没尝到棠棠的手艺,我很想念。”
  “我们这一生还很长,你到时候可不许吃腻我做的饭菜。”
  “我怎么敢。”
  “这还差不多。”
  两人牵着手摇啊摇,安棠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她觉得一切都已经回到正轨,一切都会按照美好的轨迹行驶。
  *
  晚上,贺言郁结束公司的事,不可避免又想起安棠今天下午给他打的电话,想到她说的那些话,他心头咻地蹿起怒火。
  “贺言郁,我们分手吧。”
  “对不起,我们不适合,还是好聚好散吧。”
  分手?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什么身份,只不过是他养了三年的金丝雀,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至于好聚好散。
  呵,这话还轮不到她来说!
  贺言郁几乎是怀着满腔的戾气回到御景庄园,周婶大晚上的还没有睡觉,一直呆在客厅等人回来。
  她在别墅做工那么多年,自从安棠住进来以后,除非剧组太忙,否则她是不会在外面逗留一整天不归家。
  看到贺言郁回来,周婶犹豫片刻,走上前问:“先生,小棠还没回来吗?”
  她探头往贺言郁背后看了看,外面飘着小雪,昏黄的路灯照着树枝,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除了风雪,哪有安棠的身影。
  周婶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贺言郁听到她的话,心里燃烧的熊熊烈火像是被人浇了油,滋啦炸个不停。
  他越生气,面上越阴鸷骇人,冷着声音说:“以后别再我面前提她,明天安排人,把她留在别墅里的东西全都扔了。”
  周婶从未见贺言郁这么生气过,那模样让人不敢招惹。
  “先……先生,小棠会回来的,你把她的东西扔了,到时候不……”
  磕磕绊绊的话没有说完,周婶猛地对上贺言郁的视线。
  他冷笑:“她回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本事一走了之,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当初都怪他心软,把这么个白眼狼养在身边。
  周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替安棠求情,她眼睁睁看着贺言郁上楼,背影冷漠绝情,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
  造孽。
  贺言郁回到自己的卧室,洗完澡去吧台前倒了杯酒,他端着酒杯喝了些,都说酒能解忧,可好几杯烈酒穿喉下肚,灼烧感并没有化解他心中的戾气,反而还像旷野里肆意生长的野草。
  橘黄的暖光至头顶洒落,杯中的酒泛着潋滟光泽,贺言郁垂眸,不经意间瞥见放在旁边酒台上的书。
  参天榕树下躺着一对恋人,彼此手拉手望向蓝天白云,书中的男女主似乎很相爱,连带着他们身边萦绕的气氛都是粉色的梦幻场景。
  书封的右侧还写着这本书的名字——
  《爱你,胜过爱这个世界》
  还真是讽刺,贺言郁嘴里溢出嘲讽的冷笑,他放下酒杯,拿起那本书,翻开第一页就写着娟秀的字迹:此书,献给我的挚爱。
  挚爱?
  呵。
  曾经他有多么期待,现在就有多么憎恨厌恶,安棠这是故意在气他是吧?
  “嗤拉——”
  贺言郁毫不犹豫的把书撕烂,像是通过它,狠狠惩罚写书的人。
  纷纷扬扬的书页散落满地,像要把安棠的真心踩在地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恨。
  他躺在床上,结实修韧的手臂搭着眼睛,脑海里又冒出昨天下午安棠给他打的电话。
  *
  温淮之出院后并没有跟温窈婕一起回去,对他而言母亲离婚再嫁,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所以他成年后,就靠着这些年来赚的钱买了套复式楼。
  这套房产是他的家,未来也是安棠的家,而且,他们四年前就已经同居了。
  安棠和温淮之拉着手,拜别双方的父母及好友,然后驱车回家。
  这套复式楼好几年没人居住,但双方父母都会定时派人前来打扫,所以环境也还干净。
  安棠熄火停车,挽着温淮之的手臂回到他们的小窝,阔别三年半,回到这她还有些不习惯。
  “淮之,你久病初愈别累着,赶紧去坐着休息,我去给你做你爱吃的菜。”安棠推着温淮之的腰,把人逼到沙发前坐下。
  温淮之仰头看她,气质温柔的男人因为疾病,神情天然的带着一股破碎感,“我哪有这么虚弱,你看,我已经好了。”
  “我可不管。”安棠哼了声,神情娇俏鲜活,若是贺言郁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认不出这是跟他在一起三年的女人。
  她伸手勾住温淮之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我要你好好的。”
  她六岁那年初秋误入练舞室,遇到正在跳古典舞的温淮之。
  一场阴差阳错的邂逅,让彼此从此有了密切的联系,他们朝夕相伴十几年,是温淮之陪她走出心理阴影。
  幼时,在她发病被其他孩子追着骂小怪物的时候,是温淮之站出来挡在她面前,护着她,郑重其事的跟那些人说。
  她不是小怪物,是闪闪发光的小星星。
  他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一句青梅竹马可以解释的。
  两人腻了会,安棠去厨房做饭,温淮之厨艺糟糕,但也跟进去帮忙打下手,他把青菜摘到漏盆里,语气轻缓温柔:“棠棠。”
  “怎么了?”安棠正在煲汤,笑着问。
  “等今年春暖花开,我们订婚吧。”
  温淮之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煞是好看,他把青菜清洗干净,抬眸温柔的凝望她。
  安棠煲汤的动作一顿,扭头对上温淮之的视线,听到他说:“按照原计划,我们本该在三年前订婚的。”
  见她不说话,温淮之笑了笑,想缓解气氛,“如果……”
  话刚说出口,安棠已经倾身逼近,踮起脚尖,微微歪头亲了亲他的嘴角,笑着应道:“好啊,等今年春暖花开,我们就订婚。”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和温淮之到商丘古城旅游,月老祠的姻缘树下,她求了两根红绳,那时,温淮之已经快二十三了。
  一直以来,他都是以邻家哥哥的身份陪着她,安棠悄悄暗恋他好多年,那一天,她做了最大胆的举动。
  她背着手,把红绳握在掌心,仰头凝望温淮之,安棠还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温暖,就连吹的风也是轻柔的。
  当时她鼓足勇气问:“温淮之,你愿意和我一起戴上这根红绳吗?我知道我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我不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如果你不嫌弃,如果你也爱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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