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选的是一部非常经典的恐怖片。
《招魂》。
没有突如其来的鬼脸惊吓, 全凭屋子里发生的各种诡异事件。忽明忽灭的灯, 无缘无故发出响声的走廊, 对着八音盒说话的小孩, 诸如此类的事件,成功吓到了班里一众同学,看完后久久无法回过神,甚至有同学没了走路回家的勇气。
许吟全程用手捂着眼,又怕又好奇, 从指缝间小心翼翼地看,也被吓得不轻, 还是陈歌月牵着她的手, 陪着她出校门,上车。
从此许吟再没看过恐怖片。
裴沉礼叹了口气,单手搂着她,把她抱到有光的地方, 空着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哄小孩儿似得:“别怕,这雷打不到你。”
他没有同意她的请求。
这也在许吟的意料之中,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只是个打工人。
哄她睡觉,还喊宝贝的服务已经足够暧昧了,更不用说陪.睡。
走廊上的光线给了许吟些许的安全感,也将她从那片黑暗带来的冲动中拉了出来,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这个要求似乎给他带来了困扰。
许吟眼尾还泛着点儿红,吸了吸鼻子,很懂事地收回抱着他脖颈的手,打算从他身上下来。
她一只脚刚刚落地。
突然间。
一道闪电划过,而后,又是一道剧烈的雷鸣声。
许吟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恐惧冲破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也没心思不管困扰不困扰的了,她跳起来抱住裴沉礼,又变回先前的树袋熊挂件。
“礼礼,我房间灯坏了,我真的好怕。”许吟脑袋在他胸口乱蹭,试图靠撒娇来使他心软,“我今晚付你双倍的价钱,你陪我睡觉,可以吗?”
刚洗完澡,小姑娘身上香喷喷的,穿着不厚的丝质睡衣,胸前的两股绵软紧紧贴着他的身体,随着她脑袋的摆动,也在不管不顾地乱蹭。裴沉礼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直接把她丢在床上的欲念,做一个正人君子。
许向荣到底是怎么教自己的女儿的?
没人告诉她不要随便撩拨男人吗。
裴沉礼闭了闭眼,打算给她一个教训。
感觉到男人身体异于平常的僵硬,好看的桃花眼也紧闭了起来,仿佛正在经受巨大的折磨,许吟眼睫颤了颤,识相地乖乖窝在他怀里,没敢再动。
安静良久。
“对不起。”许吟理智逐渐回笼,率先道歉。环着他脖颈的手渐渐松开,两条腿也随之落到地上,细软嗓音和着窗外簌簌雨声,显得有几分沉闷,“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的。”
这几天他对她太好,以至于她差点忘记了他们之间原本的关系。
雇主和打工人。
仅此而已。
许吟站在地上,垂着眼不敢看他,怕看到他眼底出现厌恶,或者类似厌恶的情绪。
裴沉礼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弯腰,倾身凑了过来,扣着她的脖颈,头抵着她的肩膀。须臾间,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裹在里边,浓烈的艾草香也如瀑布般倾斜而下,无孔不入地钻入她身边的每个角落,占据她几乎全部的注意力。
距离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吐息喷洒在自己的耳畔,炙热滚烫,比窗外的雨声还要激烈。
许吟半个肩膀都跟着麻掉了,耳根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下意识想逃,却因着他的手,只能被桎梏在原地。
“礼礼……”
她软着嗓子,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求饶似的喊。
太近了!
许吟感觉自己的心脏马上要跳出来了,仿佛去游乐园坐了三遍过山车,再跑了个几公里。
耳尖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紧接着,痛了下,像是被咬了一口。
许吟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礼礼这是在……咬她耳朵?
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裴沉礼已然直起腰,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
“即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裴沉礼稍稍眯起眼,慢条斯理地提醒她,“许吟,你确定还要我陪你睡觉?”
真把他当柳下惠了。
“……”
这个问题令许吟陷入了沉默,她红着脸,过了会儿,好似想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转身回了房间。
裴沉礼眉心放松下来。
这样可能吓到许吟了,过会儿哄她睡觉的时候,再多哄哄她吧。
不到一分钟。
许吟怀里抱着几乎能盖住她,即使她努力举着手,也长得能拖到地上的被子,头上顶着枕头,费劲巴拉地走了出来。
“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吧!”许吟眨着眼,对自己想出这样一个完美的主意而沾沾自喜,“我们可以分两条被子睡。”
“……”
**
客房的床和主卧一样,都是双人床,其面积连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许吟把被子放在床上,纯白色的被套和裴沉礼纯黑的那套形成鲜明对比,像混乱泥沼中的一抹白。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把被子搬出来以后,裴沉礼好像挺生气的。
就像这时,她在铺被子,裴沉礼坐在床头,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全程没有帮她的意思,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证明这儿确实还有个人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许吟差点有种自己是个,非要强占良家妇女,人家不愿意还非要挤上来的村中恶霸的感觉。
而裴沉礼就像朵惨兮兮的小白花,宁死不从,却又拿她没办法,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想到这,许吟也觉得裴沉礼有些可怜,他体型本就高大,还要被她抢走一半的床,不高兴也是在所难免的。
如果要一个人面临全黑的房间和时不时的雷鸣声,许吟毫不犹豫地选择哄裴沉礼。
她舔舔唇,膝行着爬到裴沉礼身边,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礼礼,你不要生气嘛。”许吟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为了安慰他,她极力给自己做着保证,“就今天这一次!一次!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见裴沉礼还是不理她,许吟抿抿唇,只好搬出杀手锏,扯住自己的耳垂,一本正经地耍无赖:“你都咬我耳朵了!好疼的,你看,现在还有牙印。我不管,我就当你同意了。”
闻言,裴沉礼手顿了顿,终于从屏幕中抬起眼,看向她的耳垂。
饱满圆润,白得和牛奶似的。
哪有什么牙印。
裴沉礼无言地皱了皱眉,重新看向屏幕,许吟赶紧抓住这个机会,抱住他的胳膊,强硬地不让他走。
“礼礼,真的好疼的。”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只做了错事,生怕被主人丢掉的小动物,“而且你不是答应哄我睡觉的吗?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裴沉礼揉了揉太阳穴。
“许吟。”他说,“你知道我咬你耳朵代表了什么吗?”
许吟还真不知道。
她沉默两秒,才试探着回答:“代表你想咬我耳朵?”
“……”
裴沉礼还是妥协了。
他确实拿许吟没什么办法,尤其是可怜巴巴,还会撒娇掉眼泪的许吟。
他合上电脑,放到一旁的桌上,无奈道:“你先上床,把被子盖好,我去洗个澡,洗完哄你睡觉。”
许吟乖乖哦了声。
趁着裴沉礼去洗澡的功夫,许吟也对那个咬耳朵的问题产生了好奇。
她那个回答肯定不是正确答案,不过看裴沉礼的样子,好像也不打算给她解释这个问题的真实含义。
许吟边想着,边打开搜索软件,输入【男女之间咬耳朵是什么意思】
排在第一个的回答:【男女之间咬耳朵,如果不是悄悄话,就是调节彼此相处的情调,简称调情。有时候会在上床时作为辅助情趣。】
许吟:“……”
许吟脸一整个爆红,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刚才裴沉礼咬过的地方烫得不正常,像经过了几十度的高温。
完蛋了。
许吟欲哭无泪。
怪不得他会是那个无语至极的反应。
礼礼现在肯定觉得她是个白痴……
许吟这个一起睡,是真的没有任何的暧昧意思,她只是单纯的害怕,想有个人陪着。
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的那种意思啊!
许吟痛苦地闭上了眼,把搜索界面关掉,历史记录也清空,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页面。
好在裴沉礼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现,他正常地洗完澡,坐在床边,拿起床头的《安徒生童话故事》给她讲。
许吟的紧张情绪也随着他的声音渐渐瓦解,没过多久,她的呼吸趋于平稳,睡着了。
裴沉礼轻轻放下童话书,望着她安静的睡颜,无声叹了口气。
“就这么对我不设防吗。”
“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了?”
空气凝住片刻,他低头,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
“晚安,我的宝贝。”
他盖上自己的那套被子。
在裴沉礼没看见的地方,许吟睫毛轻轻颤了颤。
第18章 睡觉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次日, 许吟睡醒的时候,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黑色被子整整齐齐铺在床上,占了恰好一半的空间, 没有半分越距。
窗外的雨也停了,还是个阴天。太阳被厚实的云层整个遮掩住,遮光窗帘中间的缝隙隐隐透进几点微暗的天光,落在地上,成为室内唯一的光源。
许吟兀自恍惚一会儿, 才想起来, 今天是星期四。因着昨天的车祸事件,陈淑云给她批了假,而裴沉礼还得照常去上班。
想到裴沉礼。
许吟忍不住伸出手,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那里仿佛还残存着温热的触感, 软软的, 一触即离。
还有那句低沉的“晚安,我的宝贝”。
啊啊啊!
许吟脸噌地一下红了,她挠了挠睡乱成不像话的头发,连滚带爬冲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好几次脸, 才让那股热意渐渐消退了下来。
这是偷亲吧?是偷亲吧!依譁
他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一个人思考也思考不出什么东西来,她又不能直接去问裴沉礼, 只好求助身边的恋爱大师。
许吟给陈歌月打了个电话。
陈歌月接得很快:“吟吟?怎么了。我过会要工作, 不太方便打电话,如果不是什么急事,你微信给我留言。”
陈歌月是职业模特,在微博也有几十万粉丝, 平时经常会接一些平面广告之类的。
赚得钱也不少。
许吟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急事,迟疑了下,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我和人睡了。”
陈歌月:“???”
陈歌月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许吟这种没谈过恋爱,连和异性拉个小手都要脸红的,她说和人睡了,不是被骗了就是那人在犯罪。
得出这个结论后,陈歌月肉眼可见地暴躁了起来,嗓音也跟着变大,几乎是用吼的:“你说什么?哪个王八蛋,姓名家庭地址电话工作经历,全部报给我,今天不把他打进医院我就不姓陈。”
“……”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惹人误会,许吟光速改口,“不是你想得那样,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盖两条被子的那种。”
这大起大落的。
可能有了先前的爆.炸消息做铺垫,相较于许吟和人睡了,盖两条被子就让人容易接受得多。
陈歌月松了口气:“那还好,所以那人是谁?”
“但是他亲我额头了。”许吟说,“他还和我说晚安宝贝。”
“……”
陈歌月心还没落回去,额头青筋又蹦了起来:“这他妈不就是耍流氓吗!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就亲你,这不就是不想负责的渣男吗!”
说起渣男,许吟就忍不住联想到杨璐的那个丈夫。
她不想裴沉礼和这种人渣作比较,他都不配和裴沉礼一并提起。
许吟认真地反驳:“他不是渣男,他人很好的,而且是我让他陪我一起睡觉的。”
“……”陈歌月呵呵了两声,“渣男最擅长的就是pua了,这种我见多了。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来聊一下,你和我仔细说说这个——”她停顿了一下,磨了磨牙,才继续道,“亲你额头的男人,对你做过什么别的事情。”
许吟刚好在休假:“我现在就有空。”
“也行。”陈歌月说,“我微信发你地址,你到我这来。”
和陈歌月约好后,许吟换衣服,洗漱完毕,打算煎两个荷包蛋当早饭,随便吃一点。
她走到厨房,在冰箱上发现了张便条。
【给你做了皮蛋瘦肉粥,在锅里。醒了记得吃,冷了就开火热一下,不要不吃早饭。】
左下角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礼字。
许吟摘下便条,定定看了会儿。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好看,遒劲有力,铁画银钩,乍一看有几分潦草,每个笔画又特别清楚,很符合他的性格。
许吟将便条放进口袋里,她起得不算晚,锅里的粥还是热的,许吟盛了碗,安静地吃着。
礼礼真的很好。
许吟生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荒谬的想法。
如果她的失眠症能一直好不起来就好了。
她希望他能一直陪着她。
**
陈歌月今天工作的地方,出租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大门口,还要自己走一段路进去。
眼看着到了月底,许吟的倒霉因子再度触发,她正走到半路,外头突然下起了暴雨。
许吟出门没看天气预报,也就没带伞。这会儿只好用手掩着头,充当一把小伞,小跑着到距离最近的一栋楼,给陈歌月打电话,让她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