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信号差,那会儿没发出去。
现在应该重新发送了。
红灯跳转成绿灯,余光瞥见裴沉礼拿出手机,许吟唇角小幅度弯了下,发动了汽车。
裴沉礼快速看完消息,将手机黑屏,重新放在腿上。
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现在用的还是买的时候自带的那个手机壳,修长指节在上边有节奏地敲了几下,他若有所思道:“什么要求都可以?”
许吟:“嗯,什么都可以。”
裴沉礼语气平静:“那回答我问题。你喜欢的那个前哄睡工具人是谁?名字,长相,家庭条件,全部告诉我。”
“……”
他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许吟脑袋有点疼,自己的这个转移话题,失败到几乎可以当作典型。
她好心提醒:“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真的要用在这个问题上吗?”
“嗯。”裴沉礼说,“你回答就好。”
“……”
沉默半晌。
许吟:“我不知道。”
裴沉礼:“?”
许吟真的对这个醋坛毫无办法,硬着头皮回答:“我真不知道,他就是个电台主播,我试着和他联系,他也没回过我。他唯一的那个音频在六月份就删掉了,我找都找不到。”
裴沉礼哦了声,语气称得上是温柔:“那主播名呢,这个你总记得吧?”
“还真不记得。”许吟老实说,“我就喜欢他的声音,都过去快半年了,我早忘了。”
“……”
“这个问题就不算。”许吟现在极其后悔自己和他提起这么个人,也不想他继续纠结这个,转移话题道,“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需要我满足你吗?”
“目前没有。”裴沉礼像是困了,打了个哈欠,中断话题,“宝贝,我先睡会儿,到家再叫我。”
这个态度,许吟也看不出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但他明显没有和她继续往下聊的想法。
许吟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希望这段小插曲,不会影响到自己和裴沉礼的感情。
让许吟更不安的是,停车到家,她叫醒裴沉礼后,他没再和她提起这个话题。
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前哄睡工具人”的存在。
趁着裴沉礼去洗澡的功夫,许吟点开那个音乐软件,没在关注和私信列表里找到那个人。
他好像早就销号了。
许吟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厚脸皮一点,直接和裴沉礼说,这个人不存在,打一开始就是她杜撰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她打消了。
她不想骗礼礼。
尽管时间很短,她也的的确确,对那个电台小故事的声音心动过。
许吟躺在沙发上,自暴自弃地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从手头边随便找了本书,试图使自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书自然下落,盖在她的脸上。
迷迷糊糊听到男人的脚步声,随后,脸上的书被拿走,一双大手将她横抱起来,往主卧的方向走。
男人刚洗完澡,身上尚存未干的水汽,许吟下意识往他胸膛里蹭了蹭。
“礼礼。”她昏昏沉沉睁开眼,勾住他的脖子,睡着了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你别生气了,我真的只喜欢你。”
“嗯。”裴沉礼声音很轻,“我知道。”
所以他暂时不和她计较了。
他把许吟放在床上,去浴室沾了点儿卸妆水,拍拍她的脸,示意她起来洗漱:“洗完脸再睡。”
她今天化了淡妆,不洗脸对皮肤不好。
许吟也知道这点,费劲儿地睁开眼皮,接过他手里的卸妆棉,往自己脸上怼。
冰凉的触感使她清醒几分,她抿抿唇,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件事。
“礼礼。”许吟打了个哈欠,眼皮子耷拉着,强忍住困意问他,“你明天一早要去做什么?”
裴沉礼顿了顿,随后,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谈论明天天气:“明天是我母亲的忌日,要去祭拜她。”
许吟瞌睡虫直接吓没了。
她下意识啊了声,咽了咽口水,小鹿眼懵懵的:“那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裴沉礼话里没什么情绪,抿了抿唇,好似在组织语言,“她一直在忙,一年见不到几次面。我和她,关系不算很亲密,祭拜更像是走程序。”
话音刚落,他复又垂眼:“所以你好好睡觉吧,不需要在意这件事,也不用陪我去。”
“不行。”许吟摇了摇头,捂住他的嘴,不喜欢听他说这种话,手上动作加快,“我肯定要和你一起去的,你一个人多孤单啊。我们快点睡觉,明天还得早起。”
“而且。”想起苏媛的话,许吟眨眨眼,“你可以放心地和你妈妈说,你有我这个贴心小宝贝,不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了。”
“……”
**
怕裴沉礼一个人起来偷偷走不叫醒她,心里藏着事儿,许吟这晚上都睡得不怎么安稳。
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失眠的时候,又好像和那时不太一样。
当时是想睡睡不着,现在是能睡着,但想着事儿,故意让自己维持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另一半的被子被掀开,男人似乎开始换衣服。
果然没有叫醒她的打算。
许吟睁开眼,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半。
比她想象中起得还早!
她跟着许向荣一起祭拜许家祖宗的时候,都是六七点起床,从来没这么早过。
他就是想甩开她吧!
许吟鼓了鼓腮帮子,也没办法再装睡,索性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准备和他当面对峙。
恰好撞上裴沉礼讶异的视线。
他穿衣服正到一半,是她和他初次见面时的那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衫。这会儿扣子一颗没系,露出块状分明的肌肉,起伏的腰线以及,性感的人鱼线。
许吟直愣愣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跳快得不正常,从脸红到脖子根。
她捂着异常的小心脏,重新躺下,闭上眼,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裴沉礼看笑了:“许吟,你这是,掩耳盗铃吗?”
“……”
过了会儿。
男人嗓音含笑:“起来吧,我穿好了。”
许吟这才红着脸爬起来。
“礼礼。”她这晚都没怎么睡好,这会儿嗓子哑得不像话,仿佛过度使用了一整晚,干得冒烟,咬字都极为艰难,却仍在指责他,“你怎么起这么早,还不叫醒我。”
“你嗓子怎么这么哑。”裴沉礼从旁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后给她,“先喝点水润润。”
许吟也没拒绝,接过来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感觉那种冒烟感缓解些了,才放下瓶子。
她幽怨地盯着他看,仿佛一个抓到丈夫出去干坏事的妻子:“你不愿意带上我吗?”
裴沉礼:“?”
他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失笑:“不是,祭拜不用这么早的,我打算七点再喊你的。”
许吟不信:“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晨跑。”裴沉礼说,“你要和我一起吗?”
……
她忘了,这个男人,有五点起来晨跑的习惯。
许吟连大学一年一次的八百米体测,都要累得半死不活,和他出去晨跑,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她果断选择放弃,脑袋倒回枕头上,有气无力地说:“你去吧,我继续睡了,七点再来喊我起床。”
裴沉礼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重新躺回床上,手肘弯曲撑着脑袋,戳戳她的小脸,压着嗓子诱惑她:“我一个人晨跑也很孤独。”
许吟眼都不睁,敷衍地安慰他:“没事,你一个人都跑好几年了,肯定已经习惯了。”
他又捏捏她的头发,嗓音带笑:“可我现在觉得两个人一起更有乐趣。”
“……”觉得这个人简直是烦透了,许吟索性翻了个身,把脑袋闷进被子里,“那你去小区健身群找个同性和你一起跑,这里晨跑的人还挺多的。”
裴沉礼把被子拉低,露出她的脑袋:“可是我想你的体力能跟上,你现在的体力太差了。”
他还记得,圣诞节那天,她追着他跑了会儿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素质极差。
“哦。”许吟无所谓道,“差就差吧,我也不参加奥运会。”
“……”
最后还是裴沉礼一个人去跑的步。
经他这么折腾,许吟再尝试入睡,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她索性爬起来洗漱换衣服,用面包机烤了几片面包,从冰箱里拿出果酱,做了个简单的早餐。
她也是想做一个贤惠的女朋友的。
等裴沉礼回来,吃完早餐,他开车,两人去附近的花店买完花,再去郊外的墓园。
裴沉礼长得很像他的母亲,温温和和的长相,眉眼天生带笑,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但是薛雪的性格与她的样貌截然相反,她做事雷厉风行,能力极强,在没有家庭背景的情况下,三十不到便坐上跨国企业的第二把交椅。
裴学良也是在合作中认识的她,对她一见钟情。
也正是因为她的工作狂性质,才会在知天命后没两年,就油尽灯枯,因病去世。
她能到知天命之年都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母亲,我来看您了。”
裴沉礼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难过的情绪。真如他所言,来这里祭拜,更像是走个程序,放一束花,说几句话,就结束。
许吟识相地退后几步,不偷听也不打扰他。
“这件衣服是您唯一送给我的礼物,我记得,是在高二那年,2012年11月8日,您祝我生日快乐,送了我这件衬衫。”
“但是您不知道我的尺码,给我买大许多,我还是穿了,一直穿到现在,我长大也长高许多,它的尺寸正好。”
“……。今天和我一起来的是我的女朋友,我很喜欢她,想和她结婚的喜欢。”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巴巴望着他的许吟,裴沉礼唇角弯了弯,“她很可爱,我相信您生前要是能见到她,也会这么觉得。”
他并不怪薛雪没有给予他应有的亲情,她只是工作繁忙而已。
他始终觉得,她该好好休息一下。
至少不是一直忙于工作。
“晚安,母亲。做个好梦。”
第55章 睡觉 想不想要我?
站在许吟这个位置, 她听不清裴沉礼在说些什么,只能远远瞥见他的背影。
他们来得比较早,偌大的墓园目前除了他们, 没有别的人。排成排,距离相同的墓碑旁,有些一尘不染,前边还放着尚新鲜的祭品,有些则杂草丛生, 几乎看不清上面的照片。
相同的是, 每块墓碑都代表着一个人,以及他们或波澜壮阔,或平淡如水的生平。
裴沉礼站在墓碑前, 向来笔挺的脊背稍稍弯曲, 将白衬衫拉起几分褶皱, 像个无牵无挂的行者, 背影看起来洒脱又寂寥。
有那么一瞬间,许吟脑袋里闪回外界对他的评价:“冷酷无情的工作机器。”
如果没有遇到她。
他是不是就走上与薛雪同样的道路,在工作中耗尽自己,他的公司规模盛大,而他却没有再多看几眼的机会, 别人在安享晚年,他在地底长眠。
想到这个可能性, 许吟很用力地皱起了眉。
尽管知道不好随意打扰他, 她迟疑片刻,还是选择走上前,站到他右边,牵住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伯母您好, 我是许吟,裴沉礼的女朋友。您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如果没有,您也应该听过我爸的名字,他是许向荣。”
似乎没预料到她会直接过来,裴沉礼有片刻的惊讶和困顿,也正是这个时候,许吟趁机挤了进来。
她的手要比男人小上很多,把他的手整个圈住的可能性为零,许吟只尝试了一下就放弃,换了个策略。她把五根手指强硬地穿插进他的指间,扣得很紧,形成十指交扣的手势。
许吟语气认真:“所以您也不用纠结门当户对的事情,也不用怕我是为了钱和他在一起。”
听到这,裴沉礼忍不住笑了声。
男人的笑意毫不遮掩,许吟自然也听到了。她瞥他眼,使劲捏了下他的手,才继续道:“我没有见过您,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来推测,您是个对工作很上心的人,而裴沉礼完美遗传了您这点。”
“我不知道您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但我很喜欢他,不想他为工作奉献一生,希望他能一辈子陪着我。”
其实许向荣和苏琴以前也和薛雪极为相似,一直忙于工作,疏于维系家庭感情。
好在他们能及时注意到许吟的不对劲,也愿意尽全力弥补缺失的亲情,这些年,也渐渐将重心回归到家庭上。
现在的许向荣,就像寻常人家的留守父亲,隔三差五喊女儿回家吃个饭,和他聊聊天之类的。
这么想来,和裴沉礼相比,她还算是幸运。
许吟攥着男人的手紧了几分,九十度鞠了一躬:“我会好好对他的,您安心休息吧。”
许吟这股勇气值得赞赏,但也只持续了这一会儿,走出墓园,她整个人耷拉了下来,像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不礼貌啊。”许吟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豪言壮语非常中二,低着脑袋,不免生出后悔的心思,“唉,我也不是故意打断你和她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