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贾母是从当年那场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人,到现在对此都心有余悸。
见元春把宣郡王和六皇子与先前那两位做对比连忙止住她的话。
元春会意,也不多说,“所以,孙女觉得还是稳妥比较好。”
这话说的也不错,跟了瑾郡王虽说成事的可能性小一些,但风险也小。
况且他已是郡王之尊了,虽然不是很得当今喜爱,但皇贵妃可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以后一个亲王也是跑不了了的。
本来这些事要和贾府的两位当家老爷商量,但是大老爷贾赦庸庸碌碌,沉迷古玩酒色;二老爷性格又古板迂腐,对这些弯弯绕绕实在一窍不通,所以贾母也只能自己打算。
至于邢夫人和王夫人,算了吧,一个不堪大用,一个有些小聪明但用不对地方。
还好,贾母看着她精心培养出来的元春,她的孙女儿是个有成算的,只她一个女子强过这满府的男儿。
原先还有些心高气傲,不够稳重,现在病了一场竟然通透了不少,以后她入了宫她也能放心些。
于是,贾母看着元春,对着她语重心长。
“好,竟然你有这样的志向,又有这些想法,那我便是想尽法子也要助你。只是,你要想好了,宫里不比家里,要万事小心。”
元春含泪应是,“老祖宗,您也不要说的就像我明天就要走了一样,小选还有半个月呢,孙女还有很多不懂的得您教我呢。”
贾母笑骂:“你这丫头,鬼灵精儿。”
正说着,她看到旁边王夫人兴奋的眼神,她却没那么乐观,到底还是有些伤怀。
元丫头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半个月后,元春准备妥当参加小选,以她的家世再加上打点,小选自然没什么问题。
这中间果然甄家有派人上门来说让她参加小选的事,贾母也一口答应了。
转过身就利用人脉,使得元春被安排到皇贵妃的昭阳宫,成了一名负责管理书册的女史。
后来甄妃知道,再加上一查查不出什么,也只能说一声天意。
宫里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小选结束,会给选上的女史三天时间和家人道别。
这三天,贾母并两个嬷嬷那时翻来覆去的给她讲宫里要注意的事项。
其实这些她们早就已经说过,但元春到底知道她们的紧张,而且离别在即,只随她们去了。
只是,还是有一件事她放心不下。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元春借口要和王夫人母女两说悄悄话,所以宿在了王夫人那里,又挥退守夜的大丫鬟。
元春和王夫人摘下钗环,躺在床上。
她看着王夫人,此时的王夫人长子还未早亡,长女也没有一入宫十几年没个音信,虽说和贾政夫妻感情淡薄,但到底不像原著中一样活得像个假菩萨。
“太太,女儿明日一早就要入宫了,家里别的都还好,独独放不下您和宝玉。”
临到离别,王夫人心里也很酸楚。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虽然自幼养在老太太那,但她时常去那边请安也能常常看到,再加上这孩子又懂事又贴心,如今虽是为了前程入宫,她又怎能不挂心。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没忍住,眼泪又滚落下来。
元春赶忙给她拭去,“太太,快别哭了,女儿说这话可不是想惹您哭的,女儿就是想和您说说贴心话。”
“哎,好,我听着呢。”
“大哥哥我倒是不担心,他读书好,又马上要有嫂子入门,到时候有嫂子照顾,只是嫂子到底年轻,大哥哥身体一直不是太好,读书又最费心思,所以还得母亲您好好照看。”
确实,贾珠算是贾府难得一个好苗子了,毕竟他儿子贾兰也挺会读书的,就是身体不好。
她也和贾母说过了,毕竟是二房长子嫡孙,贾母也很重视。
听取了她的意见给贾珠安排了一个贾代善身边退下的老兵,来教他一些强身健体的锻炼方法。
“还有宝玉,他可以说是我一把手带大的,我也给他起过蒙,天资聪颖,还在大哥哥之上。他又生得这样奇异,您要好好教导才是,不要浪费了他这样的天分。不过小孩子,毕竟贪玩,您还得管的严格些,也不要心疼,俗话说的好,玉不琢不成器嘛。您要想他以后好,就得狠下心来。”
最好管的再严些,没时间搞七搞八。好家伙,才十岁就敢和袭人初次试云雨了,就这,还想娶人家林妹妹。
王夫人听元春这样一点一点把两个兄弟安排妥当,忍住泪意,不断点头。
重头戏来了。
“最后是太太您,您的日子过得多苦女儿也都看在眼里。老爷的事,做女儿的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不过您凡事想开些,您还有我们三个孩子呢,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以后啊,在这府里,您只管舒心过自己的日子就是,只一点还请太太留心。”
王夫人正感动呢,听女儿这么一说,忙问:“什么事?”
“女儿马上就要入宫了,宫里万事都要谨言慎行,就怕别人抓了你的把柄,以后要是有幸入了王府更是如此。女儿自己倒还好些,就怕家里人多口杂,要是出了什么事怕是对女儿也有影响,况且皇家格外看重品格些。”
元春对王夫人言辞恳切,“如今这府中是太太当家,所以还请太太规束下人,爱惜羽毛,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王夫人有些心虚,因为贾府以后这一切都是大房的,以后她的儿女只能分到那么一点东西,她又如何甘心。
所以在当家后,想着法子将公中的东西挪到自己的私库里,贾母对二房确实有些偏爱。
所以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王夫人以后会那么贪心,泰半东西都进了口袋。
元春看着她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她身为既得利益者也不能那么不要脸的责怪人家吧,好歹王夫人还没管家多久,想必还没有贪墨太多。
“太太,以前的就算了,女儿也知道您是为我们好,可是以后可不能了。您要往长远看,只要女儿一切顺利,大哥哥和宝玉女儿还能不照拂吗,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王夫人虽然没什么见识,可她是真心疼爱孩子,所做的也都是她自认为为孩子们好。
现在听元春这么说,她虽然不舍得公中的那些东西,但到底还是忍下了。
她一把把元春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对她说:“你母亲我识字不多,这些东西也不懂,还是我儿聪慧,你放心,母亲都听你的。只是以后你就要嫁人了,这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你还是要听我的。”
她叹了口气:“你别看我和你父亲现在这样,当初我们也是举案齐眉过一段时间,只是我性子太过,老爷他又不喜约束,所以就闹了起来。
说到这里,王夫人到底是后悔的,只不过现在已经晚了。
“我们又都不肯低头,哪成想让别人钻了空子,我实在气不过,就对老爷冷了起来,后来就这样一步步离了心。元儿啊,你性子骄傲,以后嫁了人可不能这样,有时候该服软就服软,夫妻两,谁还能笑话你不成。”
想必这就是王夫人的真心话吧。
年少夫妻却成了这般怨偶,一个从放诞不羁的少年郎成了个古板的老学究,一个从爽利泼辣的姑娘,成了面慈心苦的假菩萨。
他们以前的感情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只是从贾政宠爱的赵姨娘身上应该还能看出一丝端倪。
王夫人这番话明面上是对她的一番教导,可谁知是不是她在夜半无人时控制不住对女儿吐露出自己半生的心酸呢。
元春埋在她怀里,突然有些顿悟。
这到底是真实的一个世界,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有她的两面性。
王夫人在书中实在算是冷酷的一个人物,可是她也有年轻的时候,也有母亲对孩子的真心疼爱。
第5章 贾元春
第二天一早,元春一一拜别了家人,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就这样入了宫。
她没有带抱琴,一来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到底不是本人,抱琴是家生子,自幼跟在原主身边,难免不会发现什么。二来抱琴虽然忠心,但是性格略单纯,实在不适合在宫中生活。
所以她以与抱琴感情非常,不忍她远离家人和她入宫,且留她在贾府正好可以替她尽孝为由,把她留了下来,还拜托贾母给她以后找个好人家。
抱琴不疑有他,感动的泪眼汪汪。
皇宫和她想的一样,层宇错落,雄伟庄严,果真有“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恢弘。
皇贵妃所在的朝阳宫是距离当今住的紫宸殿最近的宫室,不愧是深受皇帝喜爱的嫡亲表妹,殿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可以看到主人的无上荣宠。
元春是管理书册的女史,平时呆在侧殿的书库里,宫规森严,她无事并不能随意离开,所以也没机会出现在皇贵妃面前。
她索性也不着急,每日除了整理书册以外,就坐在书库里安心看书,或者静下心来慢慢抄写着经书。
皇宫内的书不但种类丰富,还有不少是孤本,在外面轻易看不到,哪怕只是一个朝阳宫的书库,里面的书都胜过贾府藏书,元春喜不自胜,像海绵碰到水一样急不可耐的充实着自己。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皇贵妃懒散的躺在贵妃榻上,一个宫女给她轻轻捶着腿,旁边还有一个宫女给她念着话本,声音清脆好听。
宫里的女人每日除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盼着皇上垂怜以外,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可做,每日只想着法子打法时间罢了。
皇贵妃自三年前流产之后,身体一向不好,不说缠绵病榻,但也无法侍寝了,虽说皇上到底待她不同,常常来看望她,有什么好东西也记着她,但日子难免寂寞,唯一的养子也早已出宫建府,不好常来后宫看她。
她身体不好,也做不了什么针线,只叫身边的宫女给她说说话本,或者是讲几个笑话逗个趣罢了。
今日这话本听着到与往常不同,格外有趣儿,皇贵妃渐渐听得入了神。
往常的话本几乎都是些才子佳人,痴男怨女的故事,姑娘家的时候看着感动,可像她这样浸在宫中几十年的人听起来就格外荒诞,也就是当个乐子而已。
但今儿个的话本与其说是话本,其实倒不如说是一篇游记了,说的是主人公在外游历发生的事情,由一篇篇小故事串成。
语言幽默,故事真实有趣,里面的人物活灵活现,乡土人情也尽显眼前,让人听了欲罢不能。
就连身边的宫女们也被吸引力注意力,捶腿的小宫女那是速度越来越慢,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后来竟然完全停住了。
这本话本内容不长,大概小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念完了,小宫女回过神发现自己忘了手头上的工作,连忙跪下不住的磕头:“奴婢该死,一时失神,忘了给娘娘捶腿的事,请娘娘饶命!”
皇贵妃刚才也没意识到这事,她性格一向宽和,也不恼,只笑着叫她起来:“快起来吧,原也不怪你,要怪只怪今天的话本格外有趣,让本宫都听得入了迷。你快下去吧,搽点药,额头都磕红了。”
小宫女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皇贵妃身边的嬷嬷看着皇贵妃,说:“娘娘您也太好性了些,这宫女做事不稳当还是要罚的,不然以后其他人都念着您好说话,做事越发不仔细了。”
这嬷嬷是皇贵妃的奶娘,姓谢,和她情分非常,所以素来很得她的信任。
“嬷嬷,不过才是那么大的小丫头而已,况且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如此苛刻。况且我也没说错,确实是今天的话本好听,嬷嬷你刚才不也是听入神了吗?”
谢嬷嬷老脸一红,听着旁边宫女隐隐的笑意,瞪了她们一眼,也就不再作声了。
皇贵妃才又笑着说:“今天的话本不错,说的也好,白竹,赏你一个月的月钱。”
白竹就是念话本的宫女,她识的字,声音又好听,皇贵妃一向喜欢听她念书。
白竹脆生生的道了谢。
“今天的话本是谁送上来的,与往常实在不同。”
大宫女红芍回道:“因为原先的话本已经看完了,所以女婢昨日去书库又领了些,这话本是新来的贾女史挑的。”
“贾女史?”朝阳宫这么大,皇贵妃自然不可能对宫里每一个人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宫里的人事都是谢嬷嬷负责,听皇贵妃这么问,她回道:“是小选新选入宫的贾元春,先荣国公的孙女,来了已有一个月了。”
“这可就奇了,国公府的小姐竟然进宫做了女史。”皇贵妃笑得意味深长,“看来所图不小啊。”
谢嬷嬷皱了皱眉,“那娘娘可要找个理由把她调到别处去?”
皇贵妃咳嗽了几声,脸色更苍白几分,她摇了摇头,说:“不急,你先把她叫过来给我看看。”
“是。”
贾元春正在看书,突然一个小太监说皇贵妃要见她,她立刻不动声色的塞了一个荷包给他。
小太监捏了捏荷包,里面圆鼓鼓的,不是银子就是金子,他满意的笑了。
看四处没人,小心的对她说:“今天的话本娘娘很喜欢,听说是贾女史挑的,所以想见见你。”
元春心里有底了,不枉她忍耐了一个月,小心打听出皇贵妃喜欢话本,然后投其所好。如今终于引起了皇贵妃的注意,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她定了定神,把书放好,然后和小太监去了正殿。
到了正殿,她目不斜视,恭恭敬敬的给皇贵妃行了礼。
皇贵妃也不为难她,叫了起。她看到元春的相貌也不由一惊,果然是个极标志的美人儿,难怪她家里人宁肯让她做女史也要把她送进宫来。
“贾女史,你别怕。本宫叫你过来也只是问你几句话,不要拘束。”
“是。”
“这些话本都是你挑的?”
“是,今日红芍姐姐来我那儿拿话本,奴婢想着娘娘往日那些都看腻了,所以便给红芍姐姐推荐了几本有趣的,还请娘娘勿怪。”
皇贵妃含笑的看着她,“你选的那些本宫很喜欢,不但不怪还得好好赏你。只是听你这意思,这些话本你都看过了?”
元春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微红着脸,回道:“娘娘体恤宫人,奴婢们的工作并不繁忙。所以得了空儿,便在书库里看看书,抄写一些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