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对着谢嬷嬷说:“果然是大家出来的,饱读诗书。”转而又有些疑问:“不过你年纪轻轻的,竟也信佛?”
元春回道:“倒不是奴婢信佛,只家里的太太常年信佛,奴婢又进了宫,无法在长辈面前尽孝,所以抄写佛经,希望佛祖保佑家人平安健康。”
谢嬷嬷对皇贵妃点了点头,示意元春所言不虚,她笑意更深了,“那你还是个孝顺孩子,红芍,你去将贾女史抄的佛经拿过来给本宫瞧瞧,看看你字写的如何。”
红芍应了一声退了出去。皇贵妃接着又问了元春几句话,皆是一些日常小事。
过了一会儿,红芍拿着一沓纸走了进来,给皇贵妃回道:“娘娘,因为贾女史抄了不少,所以奴婢就随意拿了一些给娘娘瞧瞧。”说完,给皇贵妃递了过去。
皇贵妃翻了翻,字迹秀丽婉约,难得的是每一张都笔画工整,是用心抄写的,并不只是糊弄人,她心里有了底,面上笑意更深。
“贾女史这字确实很好,本宫往日也会抄写佛经,只是如今身子越发不爽利,你以后就在本宫身边伺候,给本宫抄写抄写佛经如何?”
元春面上带着一丝欣喜,还是礼仪周到的给皇贵妃行了个礼:“谢娘娘看重,奴婢一定精心抄写,不辜负娘娘厚望。”
元春知道今天这一步是走对了。
她知道,无论如何,凭她的出身入宫小选,其他人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她是为了皇上或者皇子。
与其让皇贵妃后来才知道心有怀疑,不如就这样先进入她的视线,反正这宫里心里有想法的不在少数。
抄写佛经也只是为了让别人知道她孝顺,是个重感情的人。虽然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查,但她要做到万无一失,那些佛经当然要虔诚的认真抄写。
今日,果不其然用上了。
不愧是宫中病弱仍然手握大权的皇贵妃,不管外表有多么温和病弱,心思也谨慎缜密得很。
今天的这番问话,看似没什么,但是仅凭回话就能大概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幸好她早有准备,又被贾母她们灌输了不少经验,不然今天真的要悬。她知道现在肯定不能完全打消皇贵妃的怀疑,但起码完成了大半,剩下的日子她要好好表现。
看着元春回去收拾东西,谢嬷嬷有些疑问,私下问皇贵妃:“娘娘既然知道贾元春心有所图,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
皇贵妃笑了:“嬷嬷,本宫不怕她有所图谋,如今圣上已有春秋,诸位皇子年岁又长,贾元春来本宫这儿,可不就是冲着沐儿来的。本宫啊,就怕她光有野心却空无头脑,如今看了,的确是个聪慧的。”
“娘娘您是想……”
皇贵妃扶了扶头上的凤钗,七尾凤钗虽然华丽精致,但是比起皇后的九尾还是差了点啊。
可惜了。
“对,嬷嬷你想的没错,本宫想要抬举抬举她,应了她这门心思。”
第6章 贾元春
谢嬷嬷大惊,连叫不可,“娘娘,即使您想给郡王指个合心的人,不说府上的小姐们,就是您身边的红芍她们也要比贾元春忠心的多啊。”
皇贵妃却不以为意,她看着嬷嬷,眼睛红了起来。
“嬷嬷,你不知道,但凡可以,我怎么会不想着娘家,可是表哥他……他防着我们啊。”
皇贵妃终于没忍住向谢嬷嬷倾诉起来。
“我为什么进宫十几年一直没有孕息?好容易有了一个,千防万防的还是没了,甄氏那个贱人,若没有表哥护着怎会一点证据找不到。表哥他这摆明了只给我们家这一朝的荣耀啊,又怎会愿意我的侄女嫁给沐儿。嬷嬷,我心里苦啊……”
说完,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咳,放下帕子,里面艳红的血。
“娘娘!”谢嬷嬷大惊,要去传太医。
皇贵妃摆了摆手,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不用了,还是老样子。嬷嬷你也看到了,本宫的身体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圣上的意思也明了,是不想再让我们家下一代再和皇室有牵扯。”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时候她不再是那个执掌六宫、风光无限的皇贵妃,而只是这个深宫里苦心积虑、苦苦挣扎着的可怜人中的一个。
如今本宫尚在,圣上和沐儿对本宫母家还有情分儿,一旦本宫去了,人走茶凉,到时候是个什么光景儿还不知道。况且,甄氏那个贱人不死,本宫死也不瞑目。”
皇贵妃靠在谢嬷嬷身上,说到甄妃,脸上顿时有了血色,眼睛也亮的惊人。
“别看如今她和她两个孩子都受宠,但她们和老五斗得这么厉害,一旦碍着皇上的眼,那风光的日子可就不长久了。就连太子,那可是皇上亲手带大的孩子,都能说弃就弃了,更别提其他人了。
”
皇贵妃不愧是陪伴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盛宠不衰的女人,把皇上的心思莫得透透的,和元春知道未来才推算出来的结果不谋而合。
“所以您才让郡王不要出头?”
“是啊,本宫原先天真,以为圣上对本宫有几分真心,又一直没有孩子,想着沐儿早早没了母亲,实在可怜,才把他抱到身边,哪知道圣上对沐儿一直不冷不热。”
“我本以为圣上是不喜他的性子,就让他慢慢改了。后来我才知道,他这是防着本宫呢。所以本宫才叫沐儿不要掺和进去,只老老实实办事即可。”
“现在圣上年纪大了,对那些盯着他龙椅的皇子们那是越来越忌惮,这样才越能显的一个孝顺又不贪权的儿子是多么好。”
谢嬷嬷终于知道了皇贵妃的一番筹谋,她本来以为皇贵妃是不想让膝下唯一一个孩子淌这滩浑水。
没想到,她竟然想要郡王登上那九五之位。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解,“那您为何要选那贾元春,老奴可听说贾家和甄家关系不错啊。”
“是啊,就连你也听说了,可是她贾元春偏偏跑到本宫这来了,听说甄氏气得跳脚。不过本宫可不信什么意外,本宫只信事在人为,看来甄家和贾家也不是一条心嘛。”
谢嬷嬷恍然大悟,“所以娘娘是想借此彻底分化贾家和甄家?也是,虽然荣国府渐渐走了下坡路,但到底四王八公连枝同气,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皇贵妃赞许道:“嬷嬷说的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沐儿如果真的能成事,本宫需要一个能在他那说得上话的,帮衬娘家一把。本宫身边的这些,忠心是有,但着实不是沐儿喜欢的,贾元春我看就很不错,相貌昳丽,才情又好,难得的是冰雪聪明,人也重感情。”
“可是就怕她太聪明了,以后要是掌握不住该怎么办?”
“所以这事还要慎重,本宫可不想养来出一头白眼狼,嬷嬷,这段时间你要盯着些,帮本宫好好看看,今日这般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谢嬷嬷一脸严肃的应下了。然后看着皇贵妃实在体力难支的样子,忙扶着她躺下休息了。
元春得了皇贵妃的看重,从书库调到正殿来,本得了不少宫女、女史的羡慕嫉妒,起先她们还想着讨好她这位新的红人。
可后来看皇贵妃也只是让她抄写经书,并没有其他特殊对待,于是渐渐对她冷嘲热讽起来。
元春也不在意,只专心做她手头上的事,只有别人太过火才会想法子惩戒对方一番。
后来大家知道她不是软柿子,再加上元春这副样子也实在没意思,也就不再理会她了,元春到落个自在。
大概过了两个多月,皇贵妃听谢嬷嬷禀告元春这些日子的举动,很是满意。
“这样看来,她的心性,手段样样不错,那她对本宫可有怨言?”
“没有,贾元春这段时间一直很老实,而且她对身边的人态度也很温和,不是做的太过火一般 也不计较。”
“行了,你把她叫过来吧。”
元春来时,看到皇贵妃正在插花,她手上拿着一支红色的月季正在比划着,鲜红的花瓣衬的她的肌肤更加苍白,让人看了不免些触目惊心之感。
“你来了啊,这些日子在本宫这过得如何?”
元春回道:“劳娘娘挂念,奴婢样样都好,大家对奴婢也很是照顾。”
“哦,”皇贵妃似笑非笑,“本宫可是听说你在这受了不少气啊,怎么,不打算向本宫告状吗?”
元春大着胆子回道:“奴婢当时便已经回过去了,哪还能像您再告状,何况娘娘您公务繁忙,也不值得拿这些小事来劳烦您啊。”
“你这丫头嘴就是甜,过来,”她招了招手,“帮我瞧瞧,这花插在哪里合适?”
元春含笑应是,走到皇贵妃那里,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会儿,指着一处到:“奴婢觉得这儿不错。”
皇贵妃依言插了进去,端详了一会儿,含着赞许的笑意,“确实不错。看你这样能干,这些日子把你拘着抄写佛经实在是屈才了。”
元春连忙回答:“娘娘这是折煞奴婢了,都是为娘娘做事,哪里有什么屈才不屈才。再说,抄写佛经也没什么不好,平心静气,磨练人心性。”
“你这样想就很好,要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花无百日红,”皇贵妃拿着剪刀剪下一朵开得极盛的红色绣球,“像松柏一样,耐得住寂寞才能长久。”
元春低下头,谦恭的回道:“谢娘娘教诲,奴婢铭记于心。”
突然头上被插了什么上去,看着元春惊谔的表情,皇贵妃笑着说:“那本宫再教你一句,花无百日红,所以花开堪折直须折。好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原来,皇贵妃在她头上插了那朵红色绣球花。
绣球花代表圆满,又是喜庆的红色,这是皇贵妃在隐晦的暗示她,她的心愿必能圆满。
那她这是成了?
果然,之后皇贵妃常常找她去陪聊,让她给她讲故事,念话本,所有人都知道贾元春如今很得皇贵妃的看重。
以前得罪过她的人战战兢兢,但元春也从没报复过她们,见了面还能心平气和问一声“好”,她们才放下心来。
还有一些人是以前看不顺眼帮过元春的,也就回了几句话,元春也都尽量报答了回去。
这些都被皇贵妃看在眼里,觉得她是个感恩的,所以心中确定了下来。
这日,瑾郡王来皇贵妃这儿请安,一进门就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念着话本。
这声音不像是白竹,要更清丽,念起话本来如珠玉落盘,实在好听。
由于好奇,再加上声音实在惊艳,他在请按时不免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突然顿住。
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看打扮应该是宫里的女史。
明明都是和其他女史并无区别的打扮,却偏偏显得她眉如翠羽,眼似水杏,乌黑浓密的头发衬得她雪白的肌肤,如同乌云堆雪,唇不点而朱,恰似那雪上红梅。整个人极清,却又极艳。
正在这个时候,元春念到了男主人公像女主人公表白说“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与这个场景是多么相似啊,彷佛念在了他的心上。
看到水沐这副表情,皇贵妃很满意,但面上却欣喜到:“沐儿,你今天怎么来了?快起来,到本宫这儿来。元春,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先下去吧。”
“是。”元春收了书,给皇贵妃和瑾郡王行了个礼,袅袅婷婷的走了。
“母妃,刚在那是哪位女史,儿臣怎么看着有些眼生?”
皇贵妃笑着说:“是新来的贾女史,极得本宫心意,现在啊,一天不见她本宫就想的慌。”
谢嬷嬷也在一旁搭腔:“是啊,王爷,您可不知道,如今娘娘可喜欢贾女史了,就连我们这些老人都退居一射之地了。不过也难怪娘娘喜欢,贾女史聪明伶俐,又能都娘娘欢心,娘娘每日连用饭都香了些。”
本来水沐还想着像皇贵妃把那个女史要过来,可听谢嬷嬷这么说,他就不好意思了。他知道只要他开口,母妃肯定会给他。
可是他一向孝顺重情,难得母妃身边有了一个这么合心意的人,他实在不愿让母妃为难。
所以也没开口,只是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皇贵妃好像一无所觉,配合着他转移话题,一时间,母子两其乐融融。
一直到皇贵妃留水沐用了饭,水沐该走了,他也未再见到元春,心中不由有些失落。
等水沐走后,皇贵妃把元春叫道殿内,她喝了一口茶,看着依旧不骄不躁,淡定从容的贾元春,说:“今日你表现不错,沐儿已经对你上了心思,可是本宫却没顺着他的意思把你给他。”
元春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她说:“娘娘必定有自己的打算,奴婢不敢置喙。”
皇贵妃看她这样很是满意:“你说的不错,而且本宫不但今日不打算把你赐给他,这一年内你都得留在本宫这儿。”
第7章 贾元春
元春有些惊讶,“娘娘这是何意?恕元春驽钝,不能体会娘娘的苦心。”
皇贵妃放下茶盏,由红芍扶着走向元春,看着她精致无暇的脸庞,有些惆怅。
“你生得好,能让沐儿一眼看中,这是你的福气,可是这样却远远不够。”
“还请娘娘赐教。”元春柔顺的低下头。
“男人啊,就是这样,再怎么好的东西轻易得到,那在他心中就会显得廉价,他自然不会爱惜。只有自己千想万想的,那么才显得难得。要是你本来以为没希望了,却忽然得到了,那才叫意外之喜。”
她捏着元春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眼中露出一抹狠意,语气却仍然是那么柔和。
“本宫在你身上花了大力气,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元春忍者不适,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娘娘对奴婢和贾家的恩情,奴婢没齿难忘,必定让娘娘达成所愿。”
皇贵妃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挥手让她下去了。
待出了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元春方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今后她和皇贵妃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以后皇贵妃会不遗余力的帮她得到瑾郡王的宠爱。